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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浴
相比景明宫中的纷乱,长春宫中就显得平静了许多。
纤尘回到长春宫时,澜月早已听闻了消息,焦急地站在宫门口向外张望着,见到纤尘的步辇源源而来,喜出望外,迎上前道:“娘娘回来了。”
纤尘“嗯”了一声,搭着掬香的手下了步辇。
澜月见纤尘衣衫不整,鬓发微乱,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她跟随纤尘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深知这位主子越是生气,脸上越是平静。澜月看向掬香,掬香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神情很是忧虑。
澜月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连忙上前扶住纤尘另一只手,缓步走入长春宫。
进了阁中,澜月和掬香扶纤尘坐下,掬香连忙去倒茶。
澜月赔笑道:“娘娘可要用膳吗?小厨房今日里炖了莲子薏米老鸭汤,很是清心去热。”
纤尘轻轻地道:“我不饿,不忙着用膳。出了些汗,我倒是想先沐浴。澜月,你去准备一下。”
澜月应道:“是。”
不多时,浴房中的热水已经备好,澜月和掬香服侍纤尘宽衣,只留贴身的小衫,先舀了水来洗头,再用巾帕擦得半干。
纤尘道:“好了,你们出去罢。”
纤尘素来不喜被人服侍沐浴,即使是在家中时,每次沐浴也都不用掬香留在身边。澜月和掬香早已习以为常,因此答应一声,便都退了出去。
纤尘这才宽下小衫,踏入浴桶。这沐浴的香汤温度舒适宜人,浸在其中,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水波轻轻地、温柔地挤出身体,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纤尘靠在桶中,合上双目,被温柔的水波包围着,她才真的放松了下来。刚才含元殿前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一一掠过。
马球赛,狮子骢失控,贤妃、丽贵人的指责,论莽热道出狮子骢发疯另有玄机......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她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恐惧,只能一一去应付,直到此刻,细细回想过去,她才开始后怕。
如果没有禄东合、晋陵王等人的全力驰援,如果没有临川王、嘉怡等人的全力回护,如果论莽热没有发现蹄铁的玄机,那么现在她可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吗?
丽贵人虽然被贬为承衣,可是人人都明白,丽贵人不过是贤妃的一枚棋子罢了,贤妃仅仅是被降为昭仪,仍然是九嫔之首,这自然是夏元昭顾忌潞国公的缘故。经过这一回,宇文昭仪和她之间的仇恨就结得更深了,只要宇文昭仪还在宫里一天,还有着宫外潞国公的助力,还有着宫内多年培植的势力,那就必然是一个其中一方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她,还只是一个进宫时间尚短的婕妤,没有宇文昭仪娘家那么庞大的外戚势力,没有宇文昭仪在宫中的势力,她是否能支撑下去呢?
想到此处,纤尘不由得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浴桶中的香汤已经有些凉了,纤尘刚想叫人进来再添些热水,忽然听到有些微脚步声响由远及近。
纤尘暗道澜月果然伶俐,知道进来添水,忽然又觉得这脚步声有些不对,不似澜月或者掬香轻盈的举止。她还未来得及回转过头来,一只手已经抚上她露在浴桶外的香肩。
纤尘立刻明白进来的是谁了,身子不由自主绷得紧紧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反复地告诫自己:“放松,放松下来,决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半分不情愿。”
果然,这么反复默念了几遍,她的身体真的渐渐地柔软了下来。
纤尘这才回首嫣然一笑,道:“皇上可把嫔妾吓到了。”
夏元熙唇边含着笑意,道:“纤儿总是那么镇定,朕也没想到这次能吓到纤儿。”
纤尘略带娇嗔地道:“皇上没发出一丝声响,可不就吓到嫔妾了吗?澜月和掬香也太不懂事了,怎么也该进来禀报一声。”
夏元熙爱惜地抚摸着她的香肩,道:“是朕不许她们进来的。朕就想来看看纤儿,看看纤儿沐浴时是什么样子。”
纤尘抿嘴一笑:“皇上可不是看到了吗?嫔妾没有妆饰打扮,可是丑得很呢。”
夏元熙轻叹道:“朕的纤儿总是那么美,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
说着,夏元熙的嘴唇已经印上她的粉颈。
纤尘要极力控制着自己,才让肌肉没有再次绷紧,也没起战栗,只是侧头笑道:“沐浴的水,不干净。”
夏元熙低声笑道:“不妨,纤儿在哪里,哪里就是香的。”
纤尘笑道:“嫔妾已经泡了许久,正要出来,皇上就来了。”
夏元熙欣然道:“这么说,朕来得正好,让朕抱纤儿出去罢。”
纤尘连忙道:“不可,回头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必然要责备嫔妾不识礼仪,不遵妾妃之道。”
夏元熙眉头一皱,神色有些冷淡,道:“不过是些闺房之乐罢了,母后在仁寿宫吃斋念佛也就罢了,也该静静心,少在意这些宫中的事。”
纤尘浅浅笑道:“嫔妾也怕沾湿了皇上的袍服。而且,嫔妾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着,纤尘臻首微垂,脸颊之上飞起两抹红晕。
夏元熙见了,心中更是又怜又爱,笑道:“纤儿入宫已经一年,娇羞腼腆犹似少女。”
虽然这么说着,夏元熙也不勉强,握了握纤尘的香肩,道:“朕在外面等你。”
等到夏元熙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纤尘这才靠在浴桶边缘,闭上眼,长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很快,澜月和掬香进了来,扶着纤尘踏出浴桶,取了巾帕为纤尘擦拭,又换过干净的衣衫,半干的秀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以一支玉簪绾住,很有些娇慵不胜的风姿。
纤尘来到暖阁里,夏元熙正在喝茶,见她进来,含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想来也不过如此。”
纤尘嗔道:“皇上惯会取笑嫔妾。皇上以嫔妾比杨妃,想是嫌嫔妾胖了。”
夏元熙忍不住纵声大笑道:“纤儿若是说胖,那紫宸宫中就再无人敢自称身姿窈窕了。”
纤尘浅浅一笑,在夏元熙对面的座位上落座,这才问道:“皇上可用过午膳了?怎么这会子想起来长春宫了?”
夏元熙本来笑得甚是欢畅,听纤尘问了这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地消失了,淡淡地问:“怎么?朕不该来吗?”
纤尘只当没发觉夏元熙神色上的变化,晏晏笑道:“后宫都是皇上的,哪有什么皇上不该来的?嫔妾盼着皇上还来不及呢。只不过平日里这会子皇上总是要在武英殿处理前朝的事,嫔妾只是想着别耽误了皇上的正事才好。”
夏元熙的神情仍然有些冷淡,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朕在灵凤宫用过了午膳,皇后听说朕本来要在武英殿谕示三省、兵部、工部、户部以及吐蕃使节有关西南边陲之事,劝朕暂时将此事押后,休息些时日再见吐蕃使臣。”
纤尘心中一翻,已经明白夏元熙为何神色变化如此之快,脸上却盈盈一笑,道:“皇后对皇上很是关心,因此才劝皇上保重龙体,多多休息呢。”
夏元熙凝视她:“你也劝朕先不要见吐蕃使臣?”
纤尘道:“嫔妾并非此意。嫔妾只是觉得皇后完全是从关心皇上龙体出发,担心皇上累到。不过皇后也是多虑了,皇上从前统率千军万马,纵横沙场,所向无敌,身强体健又岂是常人能比的?既然皇上早有安排,所牵涉的朝中大人们又多,自然该按照原定的安排。”
“哦?原来纤儿倒是劝朕去见吐蕃使臣了。”
纤尘笑道:“让他们见识见识皇上的天纵英姿,因此心存敬畏,带消息回去让赞荣干布也知道大夏的皇帝是何等的雄姿英发。他们敬畏皇上,自然就是敬畏大夏,对日后大夏与吐蕃的往来很是有利。”
夏元熙看了她半晌,见她神态自若,语出自然,脸上渐渐又泛起笑意,道:“纤儿言之有理,朕这就去武英殿,晚上再来看纤儿。”
说着,夏元熙站起身,向外走去。
纤尘在他身后施礼道:“嫔妾恭送皇上。”
过了好一会儿,纤尘才站起身来,再次落座,问道:“刚才皇上来的时候,你们为何不曾进去告诉我一声?”
澜月和掬香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语声平平的,便知她对此事颇为不满,互望了一眼,还是澜月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不许奴婢们进去禀报娘娘。”
纤尘早知是如此,只是心中生气,因此才有刚才那么一问,过了半晌,方道:“下回若是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你们尽量找个机会禀报给我,就算是远远见到了皇上,在门口喊一声也好。我不想再这么猝不及防地见皇上。”
澜月和掬香应是。
纤尘看了看她们脸上的神情,苦笑道:“你们当我只是不想被皇上看到洗澡的样子吗?不,我只是怕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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