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身

作者:般若兰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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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〇:平生醉


      白日里阴晦了一天的天气,到了夜晚反而渐渐晴朗。一轮圆月高挂天边,冰透的白,连带着洒下来的月亮光也白得好似霜末,将熏夏夜晚硬生生照出了几分冬夜的冷意。
      意琦行因此捧着杯热得还有些烫嘴的热茶喝,倒也不觉得难以入喉,那一股暖洋洋的热水落入腹中,倒还惬意。他站在院里,将一大杯菊花茶都喝尽了,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倒负了双手,慢慢走到篱笆墙边上去眺望风景。
      夜色已暗,稍远些的景物,在寻常人看来已是黑祟一片分不出个数,但意琦行毕竟不同,锐利眼神,并不受暗夜之障,举目而远,一山风物尽收,许是受了中元之日落在心中的念想,瞧着那远山草木,倒也平添许多幽深奇异之感。
      正旷思之时,身后忽然“嘻嘻”两声,小嘻也慢腾腾飞了过来,立在篱笆上。如今这小鸟好吃好睡好玩耍,身形如同吹了气般飞快长大起来,比起刚来时,已是足足大了快一倍。原本那圆滚滚毛茸茸的雏鸟模样也脱去了许多,渐渐显出些成鸟的样子。只不过随着长大,头顶肉瘤腹下假足,也随之越来越明显,乍一眼看去,倒真似三头六足一般。
      小嘻凑了过来,虽然长大了些,骨子里还是个爱撒娇的幼鸟脾气,一边低低叫着,一边偏头磨蹭着意琦行的手指。叫一回,忽然一昂首,看起了天幕上缀着的月亮。
      意琦行见它这一看就是半晌,抬起来的小脑袋一直没有垂下,也不知脖子酸了没有。便顺手梳理了两下小嘻的背羽,半真半假问了起来:“你小小年纪,难道也会赏月了不成?”
      “嘻!”不想小嘻当真叫唤一声,像是作答。只是鸟语人言不通,不知它是当真认同,还是听不懂迷惑而已。意琦行也没闲到去琢磨它的意思,只仍将手指慢慢抚弄它的羽毛,一边空旷心神,梳理内心气息。
      但小嘻叫了几声,不见意琦行搭理,反倒有些不太乐意起来,开始使劲拿着自己的脑袋在他手上拱来拱去,直到意琦行再没法忽视,有点无奈的又低下头:“小嘻,你有事?”
      “嘻嘻嘻嘻!”小嘻又一通叫,忽然一抖翎羽,做出一副振翅要飞的模样。还轻轻用鸟喙衔着意琦行的手指,那动作中,倒有几分要意琦行跟随自己的意思。
      只是才微动了这么一下,甚至小嘻的脚爪都还没有飞离篱笆,身后屋门那边,忽然“咣当”一声好大的动静,非但小嘻惊得“嘻”一声大叫扑腾起来,意琦行也赶忙回过身张望。

      只见夏天本就整日半开着透气走风的屋门,又被人大力一把推开了,那声巨响正是门框磕震的声音。绮罗生一手还维持着推开门的姿势,却是垂着头十分安静站在门口,半点不似刚刚下了把死力气撞门一般。
      “绮罗生?”意琦行有点意外,不知这不算长的一点功夫,屋里巴掌大的地方,能又出什么事端。但绮罗生的举动也确实不大对头,还是先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绮罗生听得人叫,倒是慢慢抬了头,看了篱笆处一眼,十分字正腔圆的也应道:“意琦行。”
      听他声音不似有事,意琦行便也放了心,他只当时辰不早,绮罗生是来叫自己回去,便抬脚要走过去说话。不想脚步一举,一步还没有踏下,绮罗生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叫一声:“意琦行,别动!”
      “嗯?”意琦行动作一顿,再次生疑,“怎么……”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走过去!”绮罗生语调清晰的忽然来了这样一句,就当真离了门口,冲意琦行走去。
      他腿上伤势虽已无大碍,但毕竟还未全愈,寻常走动时,不免总是要放轻放缓脚步,以免不经意间再伤挫了筋骨。虽然绮罗生眼下举止言谈有些怪异,不过这个习惯倒还保持着,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意琦行身边。
      意琦行心觉奇怪,便也一动不动,只看他动作。

      绮罗生一步步蹭到了意琦行身边,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忽然又抬起头,定定看着他:“意琦行,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么?”
      意琦行一呆,不想他竟是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此刻还未到就寝的时候,绮罗生身上穿着的,仍是白日里为了祭拜专程换上的那件新衣。虽说衣服用料只是寻常细布,款式也不过简单大方,并无什么时新花头,可那一件整整齐齐素衫,披上了身,衬着散了裹头后雪白柔滑披垂下来的头发,并少年精致秀丽眉眼,当真便是活脱脱的“好看”二字。但也因二人距离近了,意琦行鼻翼微微一动,嗅到一丝并不该出现在少年身上的气味。
      不过……“好看。”意琦行还是先十分诚实的点了头,一手就要去扶绮罗生。再想说些什么,还未张口,却先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臂。少年眨巴着眼睛,求证般瞧着意琦行:“当真好看?你莫哄我,这是义父给我备下的新衣,我要穿得好看了,才能给义父看去。”
      “……”意琦行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绮罗生这一靠近,身上带来的酒气也更浓郁了些,不知这孩子独自一个在屋里收拾碗筷,怎么就去偷舀了酒喝,还把自己喝到这般迷迷瞪瞪的模样。但眼下也没什么办法,意琦行只好又顺着他的话,再次安抚一句:“必然是好看的,就算你义父见了,想也开心。”
      “呵呵,真的?”绮罗生听他再三保证,似是得意起来,一手扯着意琦行不放,一边拍打衣襟,“义父当年也是这样说……说新衣我穿上定然好看,到时候,一定有许多姑娘都想来我家做媳妇儿呢!”
      “呃……”听了后半句,意琦行的舌头又有点打结。含糊应了两声,手上将人又把牢固了些,以免他当真脚下摇晃起来,跌了自己。
      腰背上有条手臂拦着,果然比自己站着要省几分力气,绮罗生并不客气的就靠了上去,一边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些什么,含糊得听不出个数。意琦行见他稳当了些,正想着哄他两句,好拉回屋里去。不想袖子忽然再一次被抓紧了,绮罗生将头一抬,刚刚还带着点傻笑的脸上,瞬间已是泫然欲泣:“意琦行,义父不在了呀!义父还说要看我长大、学本事、娶妻生子……可义父不在了……”他说着说着,眼见紫色的眸子里头,水汽就迅速凝结起来,忽然睫毛一扇,一颗泪珠就那么没点前兆的啪嗒了下来,砸在身上。
      没想到他说哭就哭,白日里上坟之时,明明见绮罗生言谈举止,已足够豁然,但想不到几口酒偷喝下去,牵动丧亲心绪,终究还是个孩子。意琦行少有应对这般局面的经验,踌躇了下,叹了口气,在他背上拍了拍:“你平安顺遂,你义父想来已足堪慰了。”
      “可义父还是没能看见我……”绮罗生的眼泪还是有些收不住,说他脑子里清楚,这般失态实在不像;但要说他酒劲冲脑伤情,偏还能有些条理的与意琦行答话,“义父一直说,我是老天送给他作伴的孩子,是他这辈子的福气。可如今我好了,义父却没福气看了……意琦行,我心里难过,真的好难过。”
      “子欲养而亲不待!”意琦行也只能叹息一声,人间最是无能为力之事,此憾赫然在列。这般情殇,也只能待岁月长久打磨,才能把那股锋锐的痛心打平了,变成一个不再那么尖利,但始终还会留下颜色的烙印,如影随形。不过眼下如此情形,他还是只能好言安抚,将些宽慰的话翻来覆去说着,叫绮罗生莫去多想那些伤感之事。
      许是绮罗生不知不觉中已有依赖之意,虽是醉酒将头脑都冲得迷糊了几分,但他说的话多少还是听进了些。渐渐的,倒是止住了眼泪,只眼眶还红红的,仰头看着意琦行:“我心中难过!”
      “……”意琦行瞧他模样,因哭过一回,不只眼睛,连鼻头又都是红通通一片,又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他愈发见不得如此,想了想,硬着头皮学起在别处见过的,那种安抚哄人的方式,环着绮罗生后背的胳膊稍用了点力气,把个还在酒劲里的少年拉到了怀里来。
      虽说两人初见之时,因种种意外,就没少过亲密肢接,但毕竟还是情势所迫多些。不似这般,当真心中再无第二个念头,只听着绮罗生还带着些淡淡酒气的呼吸声,一点一点透过衣料吹在胸口,那股热气实在亲近,意琦行不免略有些不自在,但却不曾放手,仍一下一下的,慢慢拍打着他的后背。
      绮罗生却趁着酒意,坦然自在得多。他身上本就有点发软,又被晚风吹散酒汗,略略生寒,这时有了免钱送上来的靠垫,还暖呼呼附带敲肩捶背的功效,便毫不客气的整个人都偎了上去。只是身上虽然舒服了,脑中还带着哀伤的余韵,闷闷揪着意琦行的衣襟,半哭不哭,又打了一个酒嗝:“义父……当真会欢喜?”
      “当真!”好容易听他松了口,意琦行立刻答得斩钉截铁。
      “那……义父还会带小九去买新衣服,逛集会么?”
      “……会!”
      听了连篇的保证,绮罗生倒不管这保证是来自哪里,心里舒坦了许多。又把脑袋在意琦行怀里蹭了蹭,泪痕未干,先“嘻嘻”的笑了出来:“义父果然最好了!”
      “……我不是你义父……”意琦行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念上这一句,边继续哄着小孩,心想他快些安静下来,无论是睡了也好、酒醒也罢,自己也才好放心。
      不想越是这样打算,绮罗生身上虽不闹腾,偏还有说话的兴致,又抱着意琦行嘟囔起来。意琦行耳力极好,才依稀从里面辨认出了几个字词:“义父……镇子……吃糖……”他忽的就想起自己还从山下带过一包糖果回来,那些糖果做得花样十分精巧,里头还裹了些各式各样的果脯碎粒,说是从南边的糕点铺子里带回来的新鲜货色。意琦行不太在意那个,却是记得里面有些裹了梅子金桔,嚼上两粒好歹也能去去酒气。
      只是那包糖果收在屋里,两人却是身在外头,意琦行总不好为了两粒糖果,将绮罗生家的墙打穿一个洞出来。他犹豫一下,想了想左右也不差这一分力气,便一弯腰,将绮罗生一把拎到了怀里,抱了起来,还有余力两根手指夹了喝空的茶杯,也不见丝毫吃力的模样,就回了屋子。
      绮罗生犹还闹腾着不肯放手,两只手抱定了他的脖子,一会叫“义父”,一会又抬头眯眼看看,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喊一声“意琦行”。好在那糖果的纸包就搁在床头匣子里,只分出一只手去,指尖一拨弄就打开了。意琦行一边顾着赖在自己身上不肯好好躺上床的小醉鬼,一边摸了两粒出来,就往他嘴边递过去:“绮罗生,张嘴!”
      不想他不说还好,一说了“张嘴”两字,绮罗生反倒立刻把嘴巴紧紧闭上了,话也不说了,只把脑袋晃来晃去的躲着,仿佛那不是糖果,而是什么毒药一般。意琦行与他说不通道理,只好用些力气按住他,另一手把糖果直填到了嘴边:“别闹,听话,张嘴!”
      大概因为被压制住了,绮罗生终于没了扭动闪避的空间,纵然不情愿,糖果还是直递到了嘴唇之间。但前一刻还不甘愿的模样,舌尖被迫触及了甜丝丝的味道之后,登时变了姿态。意琦行还在向他嘴里塞着,忽的绮罗生一张嘴,连糖果并着他一根手指,一口都含住了,软溜溜的舌头马上也卷了上来,死死吮住不肯放开。
      “绮罗生!”意琦行结结实实唬了一跳,下意识猛的用力一甩,一把将手指抽了出来。绮罗生也因这一颠,“咕咚”一头滑下他的臂弯,仰面朝天摔在了床上。已经含在了嘴里的两粒糖果,登时卡了嗓子,换来好一通咳嗽。
      意琦行只好又手忙脚乱的把绮罗生扶起来,摸胸捶背折腾了一气。好在并不算严重,咳了一阵也就好了,犹抿着嘴含着糖果,不肯吐出来。
      “绮罗生,你怎么样?”意琦行瞧着他再次憋红了的脸,有点无奈的又问了句。不成想绮罗生听他一问,一翻身爬坐起来,盯着他看着看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义父,你怎么……长得好像意琦行啊!”
      “……”意琦行终于把适才在院子里,心中转了好几圈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我不是你义父!”
      “嗯?”绮罗生像是有点意外,歪着头眯着醉眼又看了他半晌,然后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你是意琦行!”
      “是我。”虽然不知这寻常的答复有哪里值得欣慰,但意琦行还是略微欣慰了些。可才应了这一句,绮罗生忽的又声调快活着道:“义父,这就是意琦行,你看,他对我很好,给我治伤,还要教我习武,带我去一个叫……叫唤渊薮的地方!”
      “……”再次被打击得无言,意琦行有点放弃了纠正绮罗生的想法,只想着先把他安抚睡下,再去弄点茶水之类灌下去,一觉到天亮也就好了。可绮罗生较劲般不肯放手,继续一路说下去,“他还不嫌弃我的耳朵……不但不嫌弃,还夸我的耳朵生得好,取了个名字叫珊瑚角。是不是很好听,我好喜欢!”
      “他还会陪我去捡蘑菇,打山鸡,到山下买好吃的糕和糖给我吃!”
      “义父,义父你总担心我自己过得不好,会不会缺衣少食,现在有意琦行陪着我,你该放心了吧!”
      “义父,我还是好想你……等我也成了大侠大大侠,我就回来看你……”
      “义父……”
      少年嘴里似还有许多话没说完,但酒劲之后,更有困倦之意,叠叠袭来。终于,最后几个字也开始含糊,然后头猛的一沉,磕在了意琦行臂弯,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意琦行静静瞧了会儿眨眼就睡得人事不知的绮罗生,刚刚那几句虽是醉话,说得倒也都是事实。这时屋中没了闹腾的动静,凭他独自回味其中,赫然发现,那许多自己根本不曾想,会是自己做出的事情,竟都在不知不觉中,一一为怀中少年破了例。他并非迷信天命的性子,但思到此处,也只能心里默默喟叹一句:“莫非是天意相送的缘分?”

      不过一点念头飞快掠过就罢了,意琦行还是转手先将绮罗生又好好安置回床上,再扯了被单盖好。如今睡得沉沉的绮罗生比起片刻前竟是格外老实,只有细细鼻息扇动,连两只手都只是轻轻抓住了被头蜷着,乖巧得小猫一般。
      又把手在他额上搁了搁,确定体温也没什么异常,意琦行终于可以站起身,整了整被揉得有些乱皱了的衣服,转身往厨房里去。
      如今绮罗生已安稳睡下了,本来打算弄的解酒的茶水等物也就不再需要。不过……意琦行进了厨房,直往自己搁置酒坛子的地方去。带到了近前一看,果然坛口的碗已经揭开了,就端端正正摆在一边,里面还依稀有些残迹。想来这碗便是绮罗生“作案”的工具,喝到醉了,竟然还记得稳稳当当搁好,果然很是爱惜财力。
      这样一边琢磨着,意琦行想了想,也拎起酒坛,倒了半碗出来。这酒乃是镇上有名的一家酒铺里买来,据说又烈又辣,很有点劲头。他把碗端近了,先嗅一嗅,又一口灌了下去,登时一股酒水直下落腹,所经之处,宛如燃了一条火线一般,果然够烈,也就难怪绮罗生片刻功夫,就弄出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局面来。
      抿尽酒水,这一口烈酒对意琦行来说倒不算什么,不过叫心中有数罢了。想来绮罗生饮得也不算多,大睡一觉,明早醒来也就没事了。他一边就把陶碗扣回坛子口上去,才要转身,又停住。想了想,还是再拎起酒坛,高高的搁到了碗橱上面——整间厨房里最高的所在,这才觉得妥当了,又去关上窗户。
      但才一到窗口,耳畔“嘻嘻”一声,适才一塌糊涂的场面中不知跑去哪里的小嘻又钻了出来,也不进屋,就站在窗棂上,冲着他一直叫唤起来。
      意琦行只当它又来撒娇,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顶:“回来睡觉吧,不早了。”
      但小嘻仍不肯进去,非但不进,还一口衔住了意琦行一点袖口,用力向外头拉扯起来。
      “嗯?”见小嘻动作有些反常,意琦行试探着问道,“小嘻,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口,“难道叫我跟你出去不成?”
      “嘻!”
      “当真是?”
      “嘻嘻!”似是看不得他磨蹭,小嘻又大叫两声,然后再衔住袖口,拉扯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意琦行见此情形,也觉十之八九就是此意。他念及小嘻初来之时,就是非同一般的灵性,如今突如其来要拽自己出门,想来也颇有原因。这样一想,左右自己并无他事,绮罗生在屋里也安稳睡下了,随它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如此拿了主意,就不再问。意琦行只把手又拍了拍小嘻的脑袋,道:“带路。”
      欢叫一声,小嘻似是懂了,立刻松了口,双翅一展,斜斜飞入了夜幕中。而意琦行身形更如虚影一般,略微一晃,未见如何动作,人已到了屋外,紧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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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喝醉了的小绮罗的反应,大家有没有很满意呢XDD其实虽说看起来豁达了,但是小绮罗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嘛,不胜酒力是其一,心里头埋不住的感情是其二。经过这次“失态”,想来剑宿对他的感觉也会又深入了一层吧。当然臭美的小绮罗、吃糖的小绮罗,边哭边撒娇的小绮罗还是那么可爱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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