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跑偏的故事

　　简言和岳韶桐的第一个春节，就是在简言租借的这个一室一厅的小屋子里度过的。
　　而在置办过年这方面，岳韶桐确实是一个很老派的中国人。
　　腊月二十三之后，除了二十五的磨豆腐只能改成买豆腐之外，就连二十七的杀鸡都是岳韶桐亲自动手的。
　　屋子扫得要一尘不染，春联、福字乃至窗花都是岳韶桐亲自动手，发面过油一样都不能少。
　　幸亏简言并不懂得现代人都不太讲究这些了，换个人估计要被他烦死。
　　只是简言知道，岳韶桐并不开心。
　　向来爱笑又嚣张的岳少爷，这段时间就连笑容看起来都是疲惫的。
　　经常地，简言看见岳韶桐在繁忙的间隙闲坐发呆，只有在发现他靠近时候，才会换上和平时一样的笑容。
　　这一切，都和岳韶桐的大哥岳栖有关，简言知道。
　　但是他却不问，只是尽可能都岳韶桐开心。
　　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
　　相比较于前段时间的忙碌，今日明显清闲了很多。
　　两个人过年，年夜饭不需要很复杂，占齐荤素也就可以了。
　　电视里，一年一度的大型、可吐槽、可欣赏的晚会正在进行，主持和演员卖力地演着，电视机前的观众一看一乐卯足劲吐槽到正月十五，也算是新时代过年的习俗了。
　　简言和岳韶桐两个人带着米老鼠耳朵，彼此靠着，温馨平淡，却让彼此满足。
　　十二点，新的一年，平静地开始了。
　　屋外的爆竹声震耳欲聋，火药的气味即使在屋子里都能闻见。
　　外面下着小雪。
　　岳韶桐买的烟花并不多，一串大地红和两个礼花。
　　放完了自己家的，岳韶桐就带着简言坐在门口的一处干净台阶上，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火树银花。
　　过年的感觉。
　　“小言。”
　　“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以后，我们每年都这么过吧。”岳韶桐和简言头靠着头
　　“好。”
　　“哦对了，”岳韶桐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简言，“这个送你。”
　　简言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个玻璃种满翠的坠子。
　　“好料。”
　　岳韶桐笑了。
　　“你懂翡翠？”
　　简言不肯说：“是你不爱听的事儿。”
　　岳韶桐明白，这又是和他那个莫名其妙的主人有关。
　　“大过年的，不许想那些。”岳韶桐做了个鬼脸，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快给大爷笑一个。”
　　简言转过头，笑容绽放。
　　岳韶桐也笑了：“这是我爷爷赌石赢来的，请名家设计了一套首饰给我母亲做聘礼的。母亲去世后，东西就传给我们姐弟。从家走的时候，我就带了这个坠子当护身符，现在把它给你，做聘礼，就这么说定了。”
　　简言笑了：“这么珍贵？”
　　“那当然，”岳韶桐搂着他的肩膀，“你是我的人嘛，来，我给你戴上。”
　　说着，岳韶桐将坠子戴到了简言的脖子上，扳过他仔细看了看：“我男人就是好看。不过，你要是胖点儿，就更好看了。”
　　简言就喜欢他现在这副嚣张跋扈的表情：“既然我带着不好看，那就不带了。”他逗他。
　　“你敢摘下来试试。”
　　“肯定不摘，哪天你要是抛弃糟糠，我有这么个东西，也不吃亏。”
　　“……小言你学坏了。”
　　“你教得好嘛，不表扬我都会‘抛弃糟糠’这个词了么？”
　　“……现在回家，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不回，你说过今晚要守岁，不能睡的……哎你别拽我呀！”

　　过年的这几天里，岳韶桐都极为黏着简言，大有挂在了简言身上的意思。
　　一直到正月初六。
　　“小言你去哪儿？”岳韶桐抱着枕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买点儿水果回来，你想吃什么？”简言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不想吃，我想你陪我玩儿。”岳韶桐嘟着嘴，做出委屈的样子。
　　简言无奈地摇摇头，拿着钥匙出门了。
　　岳韶桐还在他的身后喊着：“早点儿回来陪我玩儿呀！”
　　“好好好。”简言边关门边说。
　　今天是初六，楼下的超市老板已经探亲回来，开门营业了。
　　简言挑了几样水果，却觉得周围有些不对。
　　借着挑水果的时候，简言瞥了一眼四周。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分散在超市里，看起来在挑商品，眼神却都在看他。
　　对于这种打扮的人，简言从来都很抵触。
　　稳定了一下情绪，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岳韶桐的电话。
　　“怎么了？东西买多了？等我去接你。”一接通电话，就听岳韶桐在说。
　　“小桐，”简言低声说，“我觉得，好像被人跟踪了。”
　　“……你原地等我。”岳韶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三分钟，就看见岳韶桐一路小跑进来，一进来就扯着嗓子对简言说：“瞧你，买东西还忘带钱包。”他晃了晃手里的钱包，拉着简言到了收银台，结账之余，还不和根本不熟悉的店员相聊甚欢。
　　结果是店员送了岳韶桐一个收费的塑料袋，并热情邀请他常来。
　　岳韶桐拎着东西拉着简言，快步出门。
　　几个穿西装的人彼此看了一眼，没有跟出来。

　　一直到回家关上门，他们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我想多了。”简言说着，将东西接过来放回厨房。
　　岳韶桐在他的身后张张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
　　“小言。”
　　“怎么？”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我是说，旅行？”
　　简言装作没有发现岳韶桐语气中的不安，只是边洗水果边说：“好呀，你决定就好。”
　　“嗯，我们去非洲好不好？我可向往那里了，或者我们去南极，看企鹅怎么样？”岳韶桐兴奋地说着——或者说，他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兴奋而非害怕，将这说成是一样旅行而不是逃难。
　　这种兴奋的语气和表情，却被敲门声彻底打乱。
　　“谁？！”岳韶桐的声音高得不自然。
　　门那边没人回答，只是又敲了三声。
　　简言没有动，而是看着岳韶桐。
　　岳韶桐也没有动。
　　“小桐，”门的那边，一个简言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说，“要我自己开门么？”
　　岳韶桐长舒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的，一辈子拉着简言逃避也不是办法。他想着，走过去，打开了门。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岳韶桐还没说话，简言先愣住了。
　　“齐先生？！”
　　齐先生——准确说，是岳韶桐的大哥岳栖瞥了一眼简言，笑了：“简先生，好久不见。”脸上在笑着，眼神中没有一丝温暖。
　　“大哥，新年快乐。”岳韶桐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欢快，实际出来的声音却很糟糕，“你怎么来了？”
　　“亲弟弟不肯回家过年，那我只能来给你拜年了。”岳栖笑看岳韶桐，眼神比看简言时温柔了许多。
　　说完，他示意了一下后面跟着的两个人。
　　两个人立刻走进来，向着简言走去。
　　却被岳韶桐先一步拦住了：“大哥……别这样。”
　　那两个人立刻站住。
　　岳栖一挑眉，笑了：“我只是想邀请你到我家过年而已，却让小桐误会了。”这句话，他是对着简言说的，“不知道简先生肯不肯赏光，我们一家已经十年没有一起过年了。这算是一位兄长的请求。”
　　简言看了一眼岳韶桐。
　　他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简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头。
　　岳栖这才满意地说：“既然简先生肯赏光，小桐，还不走？”
　　岳韶桐低着头，一直到岳栖走出门口，才回身拉住了简言的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走吧，”他说，“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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