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一连几日，上官婉儿都窝在府里消遣。武曌的身子日益强健，案头的折子随之加厚，常常要大半日留在书房。她想着蜀地毕竟不是洛阳，折子两地往来太过误事，两人既然已经解了毒，不如尽快回去。这边宋昭华也禀报，张苍水的妻小被江湖上的人烧死在客栈，张苍水不顾行迹败露，一意找出幕后之人，在解决掉这个麻烦之前还是回宫更安全。再说，蜀地这里地处偏僻，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呆着也是无聊。

　　于是，这日用午膳的时候，武曌对上官婉儿说道：“这几日有空带人把喜欢的东西收拾收拾，过几日我们就回洛阳了。”上官婉儿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武曌有些疑惑：“婉儿不想回洛阳么？”上官婉儿低头看着碟子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对待宫里的男宠？”武曌笑起来，原来在想这个，漫不经心说道：“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要银子的给银子，要官的给官，都会打发走的，不要多想。”上官婉儿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平心静气说道：“既然如此简单，为何陛下迟迟未做？”武曌看上官婉儿的脸上蒙着寒霜，有些意识到只怕这个人一直在心里计较这件事，放下筷子和她解释：“这些人身份到底不是普通下人，单单派宫人传令打发不了，若是让侍卫硬拖出宫去，出了岔子，只怕又来何当归这么一出。我想着，还是回宫后再打发他们。有什么事故也好就地解决了。”

　　上官婉儿看了武曌一眼，淡淡嗯了一身，转头继续用饭。武曌知道她并未消气，无奈地继续解释：“婉儿，当日是我派人选了他们入宫的，现在用不着了就打发出去，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我这么做未免太让人寒心。”上官婉儿忍不住冷笑：“陛下还真是有情有义。既然如此，他们跟过陛下一阵子，也算是陛下的人了，陛下该对人家负起一辈子的责任才对，难道没有想过……哦，我知道了，送银子就是够花一辈子的银子，做官就是能做一辈子的官，是不是？世人都说陛下冷血无情，我看该说陛下深情才对。”上官婉儿一顿夹枪夹棒，让武曌好气又好笑。她倒没想到她的婉儿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往日那个温柔心软的婉儿只是伪装吗？这些繁琐事，不告诉她呢，她嫌自己什么都瞒着她；告诉她呢，她听了又不高兴。

　　上官婉儿怒气冲冲说了一通，不见武曌回话，抬头一看，正好撞上武曌宠爱的眼神，怒火顿时化成委屈，扔了筷子，起身说了句“我不吃了”就要往外走。武曌忙拉住她带到自己怀里，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哄她，心里却是好笑，快30了啊。本来已经快哄好了，谁知武曌又说了一句“世上无论男人女人都不如婉儿好”又触到上官婉儿的痛处。一边说男人女人都不如我，一般又找男人又找女人，分明是胡说八道。上官婉儿一怒之下，坐起来看着武曌问道：“你当日告诉我找男宠进宫是为了让世人觉得你不被三从四德束缚，那为何还找女人呢？若也是为了虚荣心，为何又只找了一个？你是不是对她有心，想过让她取代我？”

　　武曌一阵头痛，这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还耿耿于怀，只好继续解释：“本来就没想找女人的。只是有天夜里喝了酒，不知怎么就要了她，只好收在宫里。想着反正宫里已经放了那么多了，也不差她一间屋子。不过看她后来一心报复，我想当日的情形大约另有蹊跷。”你倒推得一干二净，难不成你比人家还委屈。上官婉儿也觉得武曌的话有道理，可是就是气不平，想了想又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很好看？性格很好？你当时可不知道她是来报复的，一定哪里吸引到你了。就算一开始酒后乱性，那后来呢？”武曌深深觉得还是从前那个孩子气满满的上官婉儿更可爱一点，现在的上官婉儿越来越像个女人，越来越不好糊弄了。武曌斟酌着词句说道：“看她后来和我摊牌时的脾气，是个阴狠狂傲的性子。”

　　其实虽然何当归差点害得武曌没命，上官婉儿也没痛恨她，反倒是有些欣赏她为爱人不顾一切报仇。换了自己，只怕一旦武曌死于非命，能做的不过一死相随。幸好最后没事。上官婉儿看了武曌一眼，伏在她肩上。武曌暗暗松了口气，这次算是过去了，下次翻旧账再说下次吧。只听上官婉儿幽幽说道：“陛下，我要等你把那些人都安置妥当了再回宫。”武曌心里一梗，笑着问道：“你是不愿意看见他们，还是信不过我？”上官婉儿有些不自在，想起身，然而武曌的胳膊如铁铸一般让她动弹不得。上官婉儿低声说道：“都有。”你现在只和我在一起自然只拣我喜欢的说，可是回去之后呢？面对各色男宠，你真的能放弃他们吗？与其冒着日后再遭受一次千刀万剐的疼痛回宫，不如在你不愿放弃后宫的时候就止步，武曌胳膊松了劲，上官婉儿起身走开了。

　　两人之间的低气压一直延续到就寝。到了半夜，门外忽然有侍女轻轻敲门，还低呼“陛下”。武曌觉浅，醒了分辨出确实是门外有人，便伸手捂住上官婉儿的耳朵，低声说道：“朕听见了，等着。”轻轻拉开上官婉儿胳膊，武曌起身披衣，出了屋子。宋昭华看到武曌出来，忙走上来奉上一封信函：“陛下，洛阳急报，吐蕃攻破洮州，正往长安方向进军。突厥聚军凉州，已成合围之势。”武曌接过信函，掏出信纸，看完问道：“现在准备，何时可启程回宫？”宋昭华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色，略一沉吟说道：“一个时辰之后。”武曌点点头：“那就一个时辰之后启程。”宋昭华正要走，武曌又叫住她：“婉儿不回宫，拨出些人来留下。”宋昭华一愣，随即回道：“是。”

　　回到屋里，上官婉儿仍旧睡着，武曌走到桌子前坐下，看着窗户纸一点点亮起来。侍女送洗脸水进来，武曌洗漱完毕，叫醒了上官婉儿：“婉儿，我今日就要回宫了，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上官婉儿迷蒙的眼神逐渐清醒，问道：“陛下昨日不是说还有几日吗，怎么今日就要走？”武曌嗯了一声，说道：“那几日本来就是留给你收拾的。若你不走，我马上就要回宫了。我在蜀地待得够久了，朝廷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上官婉儿坐起来穿好寝衣，犹豫再三，还是抬头说道：“我不走。陛下回去以后，若把那些人送出宫就派人来接我，若是……”上官婉儿没有说下去。武曌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还真是一点不相信我。”这时一个侍女进来禀报：“宋大人说一切准备妥当，请陛下示下。”武曌起身说道：“你们好好照顾她。”侍女们应声，恭送武曌出门。

　　上官婉儿看着武曌起身到出门再没有看自己一眼，先是茫然，然后便是愈来愈多的恐惧。陛下对我失望了？讨厌我了？不想再看见我了？一个个问题在上官婉儿脑中回旋。山官婉儿抱住头，定定神，接着一把掀开被子，跑了出去。穿过回廊、院落，终于来到大门口。推开大门看到几辆马车停在门口。几个大约是侍卫的人正走向马车，没看见武曌。巷子外已经有人在吆喝卖早点了。上官婉儿看着一人跳上马车，扬起马鞭，赶忙跑过去，嘴里大喊：“阿武，阿武。”

　　武曌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别人这么叫她了，甚至都没意识到是在叫她。宋昭华也不知武曌和上官婉儿在闹什么别扭，咳了一声，说道：“陛下，是婉儿在外面。”婉儿？武曌忙起身下车，一看上官婉儿，气得七窍生烟。只见上官婉儿头发散乱，身上只穿了件寝衣，脚上连双鞋都没有。就这个样子出来了？上官婉儿一看见武曌，立刻跑到她面前，扑到她怀里。武曌忍着怒气说道：“你又胡闹什么？”一边用衣袖遮住她，一边对侍女说道：“去给她拿衣裳和鞋。”

　　侍女赶忙跑回去了。武曌扶着上官婉儿到车里坐下，宋昭华随即下了马车。武曌皱眉说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上官婉儿握着武曌的手，哀求着说道：“陛下，你别生我的气。我真的没法面对他们，我害怕会和他们一起侍奉你。我会受不了的。”武曌想起上官婉儿曾经因为这事跳崖寻死，瞬时就心软了，揽过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低声说道：“陛下，你原谅我。”武曌嗯了一声，说道：“我处理好宫里的事情，会派人来接你的。你在这里要乖乖的。”上官婉儿连连点头，心情平复下来就开始撒娇：“陛下，你刚刚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武曌皱眉：“我以前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还是你现在一点都不信我了？”上官婉儿垂头，低声说道：“我记得，可是还是有点怕。我什么都不会，还总惹你生气。和你身边的人比起来，我没一点可取之处。”

　　若是真这么想，那又为什么仍旧我行我素，一点改过自新的迹象都没有。话说回来，这个问题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为什么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不过，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让她入朝，哪怕她再纠结此事。武曌有些无奈，嘴上仍旧安慰她：“那些人或许有那么几点长处，只是有一点是万万比不上婉儿的。我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他们的想法都太多了，只有婉儿是一心一意想着我，把我当做唯一的依仗。就冲这一点，婉儿就把他们通通比下去了。而且婉儿在我的身边的时候很乖，从来不胡闹让我心烦。这世上的人啊，多是不安分的，没有谁像婉儿这么合我的心意的。多少年过来，我见过的人成百上千，上次犯错差点失去婉儿已经是马失前蹄，绝不会犯第二次错了。我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凭的就是绝不让同样的错误犯两次。”上官婉儿笑着嗯了一声，伏在武曌胸前。武曌拍拍她的脊背：“我知道过去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吓到婉儿了。以后不会了，婉儿放下心来好不好。若是看着婉儿整日忧心忡忡的，我也会难受的。”马车外宋昭华听到武曌的话皱起眉头。上官婉儿实在不宜留在陛下身边祸乱超纲，只是现在再除掉她为时已晚。当年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将此人一举拔除，偏偏以为她不过是陛下消遣的玩意儿疏忽大意，以致如今后悔莫及。马车内上官婉儿听了武曌的话，连忙抬起头：“我相信陛下的。陛下别担心我。我只要陛下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武曌脸上浮起笑意，点点头，忍不住调侃她：“怪不得昨日白日的时候明明在和我怄气，夜里又那么乖，任我予取予求的，是不是怕惹我生气不派人来接你？”上官婉儿摇摇头：“担心是担心的，可是陛下承诺过照顾我一生一世的，我不信陛下会真的不管我。”上官婉儿说完看了武曌一眼。瞧瞧这乱七八糟的都说了些什么，一会儿担心一会儿不担心的，敢情是在戏弄自己。武曌笑着点点头：“嗯，婉儿想得很对。我的确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放弃婉儿。那婉儿昨夜为何……”上官婉儿抿嘴一笑：“我怎么可能拒绝陛下嘛。只要陛下想，我一定肯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外面不行，让人看见对陛下的声誉不好。”武曌嗯了一声，怕上官婉儿受凉，抱紧了她的身子：“婉儿就是傻，一根筋不说，还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换了是我，一定还和那太子妃搅和在一起，哪怕撑着死活不肯原谅婉儿也好，总要让婉儿尝尝我的厉害，长点记性。婉儿这样轻而易举的就放过我，还让我知道整日里担心我离开婉儿，我一点都不担心会失去婉儿。”上官婉儿闭上眼睛，蹭了蹭武曌的下巴：“都是陛下的错。每次想瞒陛下点什么，陛下都不许，非要我全部说出来。平日里又故意那么宠着我，让我怎么狠心害陛下不开心。”傻瓜，武曌暗叹一声。

　　过了一会儿，武曌又笑着说道：“你刚刚在外面叫我什么？”上官婉儿红着脸说道：“不能叫陛下，也不能直呼陛下的名讳，又怕陛下不知道我在叫谁，只好这么叫了。”武曌笑道：“再叫一声听听。”上官婉儿更加不好意思了，钻进武曌怀里，低低叫了一声：“阿武。”武曌抱着上官婉儿，想起了那个已经很久不曾记起的人。那时她还只是个才人，那人每日里一声声“阿武”的叫她。当初留下婉儿还是因为婉儿长得像她，然而，现在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武曌又低头看了一眼上官婉儿，她也是长婉儿这个样子的吗。

　　等侍女把衣裳和鞋送进来，武曌给上官婉儿穿好，让她回去。上官婉儿嘴里答应着，人躲在大门口，看着武曌的马车渐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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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曌一走，整个府邸顿时大了许多。到处静悄悄的，没有人影。虽说秋天日短夜长，上官婉儿觉得日长夜更长。看书百无聊赖，弹琴心浮气躁，赏花也全无心情。只觉得做什么都无趣。算算日子，路上就得□□日，回去还要和那些人来一场好聚好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洛阳过年。还说上林苑的梅树已经集齐500株，谁知道今年能不能赶上看梅花开放。

　　上官婉儿在府里呆了两日，第三日就去街上了。听着挑货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上官婉儿终于觉得没那么焦躁了。逛完街道，又去湖边走了一圈，看看日头快晌午了，决定回去。快到巷口的时候，看到左云飞在路边慢悠悠地走动，不时看一下巷子。上官婉儿约略猜到他为何会在这里，然而既然撞上了，也不好避而不见，便迎上去打了一声招呼。左云飞惊喜回头，看到是上官婉儿，笑道：“郑姑娘，好巧。我去别的地方办事，路过这里，没想到恰好碰到你。”上官婉儿笑了笑，问道：“左公子的事情办完了么？我家就在这里，公子若不嫌弃，可到家里喝杯茶。”左云飞笑道：“办完了办完了，那就叨扰郑姑娘了。”

　　一路上，左云飞给上官婉儿讲些自己在别的地方的见闻。原来这个左云飞爱好出游，足迹几乎踏遍大江南北。这本是上官婉儿向往的生活，所以听得津津有味，顺口提些问题。左云飞看上官婉儿感兴趣，说话更是滔滔不绝。待到两人快走到堂屋的时候，上官婉儿想起一事，便问道：“左公子，那夜你来我家，没有碰到下人阻拦吗？”左云飞一脸赧然，咳了一声说道：“怎么没有。我以为你家的下人也就寻常家丁，不知道功夫居然那么厉害，差点要了我的命。后来我报出是郑姑娘的朋友，他们才放开我。”上官婉儿微微一笑，没说话。

　　到了堂屋，侍女奉上茶水，两人继续聊些各地风物。左云飞看上官婉儿兴致盎然，试探着说道：“郑姑娘也喜欢各地游历吗？左某觉得，人生短短数十年，不到处见识一下，岂不辜负了大好河山。”上官婉儿笑着摇摇头：“我夫君她在朝里做官，不能随意离开洛阳的。”左云飞一顿，过了一会儿方问道：“既然郑姑娘的夫君在洛阳，为何本人在蜀地呢？我上次听郑姑娘说，郑姑娘的夫君并未正式娶郑姑娘进门，既然如此，为何又以夫君相称？”左云飞这话问得十分鲁莽，然而上官婉儿恰巧也是直来直去的人，并未觉到两人对话有何不妥，只是武曌的身份不容她直言相告，便含糊其辞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恰好侍女进来问是否开饭，便借机把话题转开去。

　　用膳的时候，左云飞没有看到武曌，问了上官婉儿才知道武曌已经回洛阳了，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可是记得上官婉儿说嫁到武曌家里了。他再怎么蔑视礼俗，也不敢当着婆家人的面和人家媳妇来来往往。暗地里他也奇怪，既然并未成婚，为何婆家人又接纳了上官婉儿。再加上今日上官婉儿遮遮掩掩，他料定其中有隐秘之处。现在看上官婉儿一人被留在蜀地，猜测只怕上官婉儿受了什么胁迫。这左云飞本是江湖名家子弟，平日里专好打抱不平，再加上又对上官婉儿有了情意，更是不能罢手，暗暗发誓要救上官婉儿跳出火坑。

　　于是，自此以后，左云飞要么上门拜访，要么约上官婉儿出去游湖赏月。上官婉儿一开始觉得左云飞对自己有意，和他走得太近不妥，后来发现左云飞只是像朋友一般聊天，并无越礼的言语和举动，便以为自己又向对程亦薇那次一般误会了，暗暗庆幸这次没有直言相询，免了一场乌龙事。平心而论，左云飞的确值得结交。举止潇洒自如，说话能言善道，满腹经纶不说，又走遍天下，见识广博。和左云飞聊天，常常让上官婉儿想起李宣城，都是让人有茅塞顿开之感的人。偏偏比起李宣城的通达厚重，左云飞多了一份灵巧幽默，让上官婉儿感觉更亲切些。

　　眼看着半个月过去了，武曌还没有派人来。上官婉儿有些慌乱，又不想主动去信相询，只能忍而不发。左云飞见微知著，看出上官婉儿心绪不佳，说起附近山上有几株花开得极好，可以去看看。上官婉儿也不想坐着胡思乱想，便和左云飞约好了日子一起去看。

　　到了这日，上官婉儿带上一早吩咐侍女准备好的吃食，独自来到两人约好的地点，看到左云飞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两人会合后，便朝山上走去。蜀地山多，上官婉儿也去过几座，恰好没去过左云飞说的这座，是以有些好奇。

　　两人一路上相谈甚欢，说说笑笑便来到山上。原来是一丛丛的兰花正在开放。或白，或黄，或紫，高高矮矮，各不相同。也不是什么罕见品种，然而正是这样普普通通的开在山边的兰花，比起在人家小心侍养的名贵品种，别有一番情致。左云飞看着上官婉儿站在兰花面前不动了，笑道：“婉儿，这里的兰花固然好，前面还有一株更特别的花呢。”原来不是这些花。上官婉儿笑笑，起身跟着左云飞继续往前走。

　　左云飞边走边说道：“我这几年在山里跑，发现越是奇花异草，越要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看到。人人都能看到的花，无论多么名贵，终归寻常，称不上珍奇二字。”上官婉儿想起以前武曌告诉她，雪荷花是南诏高山上长出的花，极其罕见，且只能在断崖处找，采花人稍有不慎便掉入山崖。只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雪荷花酒里会有那么多事。

　　“就是这里了。”左云飞带着上官婉儿来到一块巨石后面。只见那石头上裂开一道缝隙，从里面长出两朵小花。上官婉儿惊诧不已，定睛看去，是两朵重瓣白花，花茎极细，两指一掐即断。两朵花颤颤巍巍的，在风中摇晃。“石头里怎么会长出花呢？”上官婉儿转头看向左云飞。左云飞摇摇头：“我也不知。”看着这两朵花极柔弱又极坚强，上官婉儿忍不住伸出手，想触碰一下。这时左云飞说道：“我本来想带它们回去，自己好好养它们，又怕它们离了这颗石头活不了，所以没敢动。只是过阵子来看看它们是否完好。本来花朵就脆弱，长在这种地方更是惊险得很呢。”上官婉儿收回手，叹道：“是啊。幸亏是两朵。”

　　两人看完花，便回到兰草丛那面的山坡上吃上官婉儿带的吃食，一边看远处的风景。这时听到路面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因为脚步声很轻，上官婉儿以为是路人，左云飞却听出来者身怀武功且人数不少。看看周围光秃秃的，没有一个藏身之处，也来不及到另一边去，便坐下来随遇而安了。

　　待一众来者露面，左云飞装作不经意扫了一眼，却看到一个熟人，便起身跨步过去：“卫伯父。”人群中一名老者抬头，满脸诧异：“小六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左云飞笑道：“我四处走走，恰好在这里停留了几日。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伯父。”老者正要走出人群，这时有人叫道：“上官婉儿。”远远站着的上官婉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看过去，看到一人正咬牙切齿看着自己，一愣神，没认出对方是谁。

　　那人突然就从人群中飞出，半空中拔剑刺向上官婉儿。这一下出其不意，眼看着就到上官婉儿跟前，左云飞急忙半空拦下，两人打在一处。人群中又有人喊道：“张兄，这个女人真的是上官婉儿？”正和左云飞对打的人应道：“就是她。我今日非杀了她不可。”接着就有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拔剑冲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急忙转身往山后跑。这时从山后跳出两人，一人拉着上官婉儿就跑，一人留下对敌。

　　两人只来得及转过山坡，后面已经有人追上来。听到后面人声越来越近，带着上官婉儿跑的人停下说道：“姑娘快跑，我留下挡一阵。无论哪里，先躲起来，只要天黑不见人，府里的人会来找姑娘的。”说完也不等上官婉儿回答，就向后冲出去。

　　上官婉儿也不敢回头，只朝前跑。忽然听到后面叫道：“我看见她了，就在前面。大伙儿快追。”完了。上官婉儿一个脚软，便从斜坡上滚了下去，直到被一棵树拦住。也顾不上浑身疼痛，上官婉儿咬牙起身，这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吓了上官婉儿一跳。原来是左云飞。左云飞一把抓住上官婉儿的手腕：“你是上官婉儿？你不姓郑？”上官婉儿的手腕被左云飞捏得生疼，眼看着坡上有人往下走，连忙甩手：“你放开我。”左云飞高声喝道：“你到底是谁？”上官婉儿使劲挣扎：“我是上官婉儿。你放开我。”左云飞手劲猛然加重，痛得上官婉儿叫出声来。左云飞呵呵冷笑：“我还想着明媒正娶，迎你进门，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没想到你竟然是上官婉儿。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上官婉儿也不管他说什么，只用力挣扎想拉出手腕。左云飞用力一甩，上官婉儿随即飞了出去，撞到一棵树上，又重重掉到地上。顾不上五脏犹如火烧，上官婉儿仍然挣扎着起身。她还要去见陛下，不能死在这里，一定要跑掉。

　　上官婉儿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喉头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就要晕倒，连忙用力捏虎口，不停告诫自己：不能倒下，赶快跑，不能让他们抓住。然而走不了几步就腿脚一软倒了下去。上官婉儿哭出来，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一边哭一边往前爬。突然身上就挨了一脚，上官婉儿痛不可当，惨叫一声。只听见有人冷笑一声，说道：“上官婉儿，也叫你死个明白。我是天字门门主张苍水。那个老妖婆派人把我的妻儿活活烧死，我也把她的女宠折磨死，让她尝尝痛心的滋味。”说完又是一脚。上官婉儿忍着痛不吱声。这时后面有人说道：“张兄，小王爷说了，上官婉儿是挟制那妖妇的一张好牌，对我们起事大有好处。张兄打她一顿出出气也就罢了，记着留她一条命，小王爷还拿她有用呢。”

　　张苍水笑着回头：“怎么？以为我和你们合作一次，就是你们的下人了。还指挥起我来了。我告诉你，这女人我今日非杀不可。谁敢拦着我，我见谁杀谁。”说完转身看到上官婉儿又爬出几步，走上前又是一脚。就有几个人要拦张苍水，顿时又打到一处。

　　上官婉儿也不管身后，只一个劲儿往前爬。然而，好不容易爬到尽头，却是一处断崖。天要绝我。上官婉儿绝望地闭上眼睛。左云飞走到她身边，蹲下说道：“上官婉儿，只要你答应以后和我一心一意，我可以带你走，还娶你进门。”上官婉儿转头看了左云飞一眼，笑道：“我一早就告诉你，我已经有夫君了。左公子还是另择佳偶吧。”左云飞慢慢站起身，说道：“你活着也不过是被人折磨，不如我送你上路，让你走得舒服一点。”说完一脚把上官婉儿踢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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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曌看着桌上的奏折有些头疼。吐蕃南下，突厥入侵东边，契丹又在北边造反。李唐余孽又蠢蠢欲动。大周王朝简直烽烟四起。

　　这时宋昭华在外求见。武曌随手扣上奏折，起身说道：“传。”

　　宋昭华进门，看到武曌端了一杯茶在窗口站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武曌转身问道：“又有什么乱子了？”宋昭华跪下，良久禀道：“巴州来报，婉儿在山上遇到贼人，逃跑时坠入山崖。”武曌一震，怒声说道：“身边的人怎么照顾的，通通杀掉。”又问道：“她伤得如何？派太医即刻动身去巴州。”宋昭华不敢回答。武曌心中一沉，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她怎么了？”宋昭华垂头答道：“山崖下面是条大河。侍卫们只在山崖半中间的一棵树上找到婉儿衣裳上一块布。”可是，上官婉儿是不会水的。

　　良久不见武曌说话，宋昭华抬头望去。武曌的脸背着烛光，看不清她脸上表情。

　　过了一会儿，武曌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去查出是谁干的。”宋昭华起身慢慢退下。武曌让侍女叫来武团儿。武团儿进殿，看武曌面容淡淡的，不敢造次，小心问道：“陛下有何吩咐？”武曌说道：“叫程克锦来。”那么，就是要绕过宋昭华了。武团儿惊讶抬头，看武曌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不敢多问，连忙退下。

　　程克锦听完侍卫禀报，立刻换了侍卫服装，来到武曌的大殿。武曌也不多言，开门见山说道：“你也见过婉儿的，前几日她在巴州不见了，你去查清楚怎么回事。”停了一下，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程克锦领命。武曌又说道：“这件事不必让无关的人知道。以后你的密函直接呈给朕。”程克锦心中一动，仍然恭谨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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