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作者: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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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


      第四日。房无痴心中担忧李光顺安危,便托词要收拾家里,不陪上官婉儿去铺子里了。上官婉儿正好也心里有事,便一人去了镇上。

      房无痴等上官婉儿走后,故意绕了一条远路去镇上。正犹豫是去上次碰到灰衣男子的地方等着还是去找那座房子,就有人过来说道:“太子妃,这边有请。”房无痴一边心里害怕,一边又盼着早点到那座房子。然而跟着来人走了一通之后,房无痴发现自己被领到另外一个地方。正怀疑是不是跟错了人,只听那人吹了声口哨,大门就开了,是上次来接房无痴的那个人。

      跟着走进堂屋,房无痴看到叶凡和张虎在椅子上坐着,听到她进屋便抬头看她。想到这群人不知道把李光顺怎么样了,房无痴又是担心又是焦急,然而又不敢开口。叶凡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他昨夜接到宋昭华的密函,半个月的期限一下子砍了一半,看房无痴不开口,笑道:“太子妃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以为我们不敢动小王爷,随便说说吓唬太子妃的么?”房无痴赶忙说道:“妾身不敢。我和婉儿在一起将近一年,短短几日就反目成仇,仓促之间实在难以办到,请大人再宽限几日。我一定会……做的。”叶凡神色未动,淡淡说道:“我肯宽限你,只是没人肯宽限我。也罢,太子妃心慈手软,确实做不来这件事。还是让我给太子妃出个主意吧。”说完双手轻拍几下。房无痴胆战心惊,不知道叶凡要她做什么。

      一个黑衣男子用盘子端着一壶酒走进来放到桌子上。叶凡笑道:“我听他们说,太子府有一个叫韩平的下人对太子妃倾慕已久……”叶凡的话尚未说完,房无痴已猜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也恍然那是一壶什么酒,惊惶之极,眼泪又流了下来:“大人,我一定会和婉儿分开的,只求大人再给我几天时间。我毕竟也曾经是贤的妻子,请大人看在贤是圣上的亲生儿子的份上,别让我做玷辱皇家清誉的事情。”叶凡挑眉:“你若是真在乎太子清誉,怎么会纠缠圣上的女人?既然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我也不多说了。就照我的意思做。”房无痴泪流不止,又跪倒地上:“大人,我会和婉儿分开的,不必用这样的法子的。婉儿她心气高,我这么做她会受不了的。求大人开恩。我回去会立刻和婉儿分开的。”看着伏在地上的房无痴痛哭失声,叶凡颇不耐烦,又拍拍手:“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又一个男人端着盘子进来走到房无痴跟前,唤了她一声:“太子妃,这是小王爷的中衣,请太子妃收好。”房无痴听了猛然抬头。盘子里一件白衣叠的整整齐齐,上面血迹殷殷。房无痴大惊,立刻拿过中衣去看,整件中衣背面都破破烂烂,快成了布条子,正面全是血迹。房无痴的心揪成一团,哭着问道:“你们把顺儿怎么了?”叶凡面无表情说道:“昨日只是小惩一番,打了一顿。若是太子妃还这样执迷不悟,那在下只好恭送小王爷和他的兄长们团聚了。”房无痴搂着那件中衣,哭了半晌,最后说道:“一切但凭大人吩咐。”从那间房子出来,房无痴脑中昏乱,木然走在街上。八月艳阳高照,她身上却是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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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上官婉儿来到铺子里,等到那些妇人们上门,试过衣裳把衣裳取走。等了一会儿看无人上门,就锁了铺子门朝楼子走。因为自己做贼心虚,一路上和人打招呼都有些不自然了。好不容易走到了楼子门口。然而,毕竟楼子是那种地方,上官婉儿又是女子。她在门口踌躇很久,到底不敢进去。楼子里人多,早有人看到上官婉儿站在门口张望,这个传那个,那个传别人,一会儿就有不少好奇的姑娘挤在窗口看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一抬头也看到窗口有几个人对她指指点点,立刻羞红了脸,想着此事也不必急在一时,倒是传开了又要惹房无痴生气,就要走。恰巧这时邓碧荷出来玩,看到上官婉儿,高兴得跑上来,嘴里喊道:“郑姑姑。”上官婉儿如遇救星,连忙问她:“你娘亲在家吗?”邓碧荷点点头,说道:“在啊。娘亲还没起床呢,我是偷偷跑出来玩的。郑姑姑,你找我娘亲吗?”上官婉儿红着脸说道:“嗯。小荷回去告诉娘亲,让她今日得空的时候去我那个铺子一趟好不好?我有事请小荷的娘亲帮忙呢。”邓碧荷点点头,就跑回去了。

      上官婉儿也不敢在这里多呆,立刻转身匆匆离去。回到铺子里,一边做新接的活儿一边等张秋娘。正想着午饭要不要做三个人的,张秋娘就到了。上官婉儿连忙请她去后院坐,端上茶水点心:“姐姐来了。我也没什么大事,姐姐得空过来就好。”张秋娘笑着抿了一下鬓角的发丝:“那怎么成。我知道这镇子上对我们母女好的就郑姑娘一个人。只是我实在没什么本事,也帮不到郑姑娘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帮郑姑娘,我可不能错过了。”说完朝上官婉儿一笑。上官婉儿红着脸,嗫嚅道:“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姐姐打听一样东西。”张秋娘想了一下,笑道:“郑姑娘还是直说吧,我猜不出来呢。”

      上官婉儿面红耳赤,强忍羞意起身走到张秋娘身边,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又赶快退了回去。张秋娘看着上官婉儿一双眼睛看向地面,羞窘满面,连脖子都红了,笑着说道:“这也不是什么事,郑姑娘不必这么害羞。我倒是想问一句,郑姑娘想要一男一女的呢,还是两个女子的呢?”上官婉儿惊讶地抬起头,然而到底不好意思问出来。张秋娘笑道:“楼子里经常有走南闯北的客商,他们见多识广,身上免不了带些稀奇东西。有一年我接待一个江南的女客商,是卖绸缎的。走的时候,她送了我一本两个女子的。我猜,郑姑娘其实想要的是这种吧?”上官婉儿吓了一跳,暗暗想自己什么时候露了行迹,让张秋娘看出来她和房无痴的事情。张秋娘看上官婉儿的脸色就知她在想什么,笑道:“外面的人或许想不到。楼子里都是姑娘,这种事也是有的。只不过大家只是彼此安慰一下,也没人当真,到底能够嫁人从良才是上上策。姑娘不必担心,我想大约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罢了。”上官婉儿忙说道:“那就请姐姐别再让别人知道了。姐姐觉得没什么,别人大约不这么想的。”张秋娘点点头:“郑姑娘放心。郑姑娘对我们母子这么好,我去说郑姑娘的闲话,成了什么人了。”接着站起身来,“那我回去给姑娘送过来吧。”上官婉儿脸红着道谢,要送张秋娘出门。张秋娘止住她,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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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无痴从叶凡那里出来,也没去裁缝铺,径直回了太子府。把那壶暖情酒放在桌子上,自己趴着哭了许久,哭累了慢慢睡着了,醒了也不起来,就趴在桌子上木木地发呆。眼看着窗棂的影子在夕阳照耀下越扯越长越来越暗,估摸着上官婉儿要回来了。这才起身到厨房炒了几个菜摆在桌子上,然后洗脸上妆。收拾完毕,房无痴起身去韩妈那边。上次走这条路的时候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然而她和上官婉儿在一起总共还不够一年了。一步步就像走在刀尖上,穿院过廊,还没到韩妈他们的院子里,就看到韩平在一个小院子里劈柴。

      站在背后看韩平一下下劈柴,房无痴怎么也开不了口。倒是韩平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连忙转头,一看是太子妃,惊讶地喊了一声:“夫人。”房无痴点点头。韩平起身走到房无痴面前问道:“夫人来这边可是有事?”自从他那次伤到上官婉儿的手以后,房无痴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现在却主动来找他。他心里猜着大约是有事要他帮忙。果然房无痴说道:“我有事请韩大哥帮忙,韩大哥跟我来吧。”说完也不等韩平说话,自己转身就走。韩平连忙放下斧头,跟着房无痴向那边走去。韩平心里有些奇怪房无痴为何不直接告诉他是什么事,反而领着他去那边院子,然而他也想和房无痴多呆一会儿,所以也没开口相询。

      跟着房无痴走进屋子,韩平看到一桌子的菜。这是……给自己准备的?韩平又惊又喜,转头看着房无痴。房无痴勉强笑一笑,自己走到桌子边坐下,嘴里说道:“韩大哥也坐下吧。”韩平仿佛置身梦中,这是上官婉儿到来之前都未曾有过的优待,就像他在夫人眼里不再只是家仆的儿子,是一个可以和夫人平起平坐的人了。韩平在桌子边坐下,拘谨得手也不敢乱动,只看向房无痴。

      房无痴心如刀割,面上却是淡淡的,抬手拿起那壶酒给韩平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拿起酒杯说道:“我先敬韩大哥一杯,韩大哥随意。”韩平受宠若惊,连忙端起酒杯说了声“不敢当”一饮而下。房无痴也不说话,只不停给自己倒酒,端起喝下。韩平看房无痴一连喝了五六杯,又要去拿酒壶,连忙伸手按住酒壶,说道:“夫人有何吩咐直说就是,韩平一定照办。酒多伤身,夫人别再喝了。”房无痴笑道:“也没什么吩咐。只是……觉得我们以前的日子很好,现在有些后悔了,可是也回不到过去了。”韩平大喜过望:“夫人终于明白过来了。夫人放心,只要夫人想要的,韩平必定帮夫人得到。既然夫人想回到从前,我就让我们的日子回到从前。”房无痴捏着酒杯的手指渐渐发白:“韩大哥,我毕竟是个女人,一个人撑了这么久实在撑不下去了。婉儿虽然很好,到底也是个女人。”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把眼泪逼回去,继续说道,“韩大哥,很多时候我很想找个真正的男子汉帮我撑起这个家,保护我和顺儿被人欺负。”

      韩平心潮汹涌,一把抓住房无痴的手说道:“夫人,我虽然粗鲁无知,可我一直知道夫人的难处。看着夫人和小王爷孤儿寡母,我心里也很心疼的。只是我自知自己是个下人,怎么配得上夫人。只要夫人不嫌弃,我愿意照顾夫人和小王爷一辈子。”房无痴仿佛喝醉了,扶着额头说道:“多谢韩大哥了。我原以为自己以前做得太过,韩大哥不会原谅我了。”韩平笑着说道:“怎么会。无论夫人如何待我,我绝无怨言。我只是不愿意夫人被那贱人连累受苦。”房无痴皱眉给韩平倒了杯酒:“今夜只说你我,不说别人。”韩平又惊又喜,房无痴给他倒一杯他喝一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桌酒菜被韩平吃了大半,渐渐的韩平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怕在房无痴面前出丑,努力保持清醒说道:“夫人放心,韩平对夫人的心意绝不会变。天色不早了,夫人休息吧,我回那边去。”房无痴也不抬头,伸手抓住韩平:“我大老远叫你过来,你吃完饭就走了吗?”韩平一颗心快跳出腔子,舌头也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喊道:“……夫……夫人。”他看房无痴只抓着他的手并不抬头,仿佛在害羞,暗骂自己一声: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这种事还要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主动。轻轻走到房无痴身边抱住了她,果然房无痴顺着他的力道伏在了他肩上。韩平心中再无犹豫,一把抱起了房无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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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婉儿从张秋娘手里接过画册,窘迫得无地自容。张秋娘心底暗笑不已,面上怕上官婉儿尴尬,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张秋娘走后,上官婉儿打开那本画册略翻了两页,愈发不好意思,一把合上,放到了包袱里,打算回去和房无痴一起研究。歇过午觉起来,等着两个主顾上门取走之前做好的衣裳,又帮她们挑好下次做衣裳的料子。送客人出门后,上官婉儿便像往日一般收拾好屋子,把料子放到包袱里,锁好铺子离开了。快到村子的时候,上官婉儿看到山坳里房无痴喜欢的一样野蔬长得极好,看看日头还好,停下来到山坳里采了一回野蔬。这才往府里走。

      到了府里,先去把野蔬放到厨房,转身便朝堂屋走去,走到门口,正要掀帘子,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惊得呆在原地。这声音,分明是她一直想要摆脱的噩梦。那些不堪的回忆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不可能,姐姐不会这么待我。上官婉儿努力说服自己,然而手颤抖得捏不住帘子。不会的,姐姐和那个人不一样,不会这样对我的,也许是顺儿。一想到李光顺,上官婉儿镇静下来。对,顺儿和景行两情相悦,又是年轻人,大约情难自禁,所以……上官婉儿心一横,咬牙掀起帘子,一步步走了进去。

      那赫然是房无痴和韩平。上官婉儿心脏猛遭雷击,痛得她捂住心口,扶着桌子防止自己倒下去。房无痴泪眼朦胧间,恍惚看到上官婉儿,一激灵,定睛一看,真的是上官婉儿,慌得立刻推开韩平。韩平奇怪房无痴何以突然推开他,抬头看向房无痴,看她看着前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上官婉儿来了。韩平虽然觉得他和房无痴才是真正的男女天伦,该羞耻的是上官婉儿,然而到底当场被人撞破,连忙抓起衣裳胡乱穿上。房无痴慢慢起身,靠在床头,不看他们两个。

      上官婉儿一开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姐姐为何如此待我?”房无痴还未答话,韩平便抢着说道:“你用那下三滥的手段骗得夫人也够久了。自己下贱无耻不算,还带累夫人。夫人只是一时被你迷惑,你以为夫人会一直和你做那些悖德败伦的事吗?”上官婉儿也不理韩平,只看着房无痴:“姐姐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吗?”房无痴忍不住心中伤痛,泪流满面,可是嘴里还是说道:“婉儿,原谅我。我只是一个女人,只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正常人?”上官婉儿的心又被狠狠划了一刀:“姐姐是说我不正常?那姐姐为何答应和我在一起。”韩平不耐烦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房无痴怕他再伤害上官婉儿,阻止道:“韩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和婉儿说。”韩平转身扶着房无痴的肩膀,温言说道:“好,那我先回去。有什么就喊一声,我马上就过来。”

      上官婉儿几乎要笑出来。被辜负被伤害的是她吧,怎么一副怕她的样子。韩平出去后,房无痴穿好衣裳,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上官婉儿咬牙说道:“姐姐就没话对我说了吗?”房无痴不敢回头,怕自己再心软:“我早就对婉儿说过,真正的男女之情和女子之间的感情是不同的,是婉儿不肯接受。”上官婉儿忍不住哭出来:“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一开始要接受我呢。若是你说你不愿意,我不会缠着你的啊。”房无痴一边流泪一边说道:“我那时错把对婉儿的怜惜当成爱情了,后来才发现不是。其实,无论谁当时处在婉儿那个境地,我都会替她难过的。是我自己弄错了,对不住婉儿。”上官婉儿摇着头说道:“我不信。姐姐不是这么想的,我能感觉到姐姐对我的感情。”忽然站起身急急走到房氏面前,拉过她问道,“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我绝不相信姐姐是这样的人。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房无痴哭着说道:“婉儿,对不起。我真的是忍了很久,不想再忍下去了。我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将就下去。婉儿,你还是找别人去吧。”上官婉儿放开抓住房无痴的手,狠狠抓住窗棂:“好,好,你说将就,原来你和我在一起是在将就。原来真的是我在耽搁你,是我拌着你让你不开心。好,好。”

      上官婉儿转身就去拿包袱,房无痴连忙拉住她:“婉儿,天已经黑了,明日再走吧。”上官婉儿转身看了房无痴一眼,又看了一眼床铺,笑了一声说道:“姐姐打算让我在哪儿睡?”房无痴说道:“我去另给婉儿收拾一间房子出来。”上官婉儿用力从房无痴手里把包袱拽出来,说道:“只住一夜,何必麻烦。再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已经耽搁了姐姐这么久,不敢再耽搁姐姐了。”房无痴眼睁睁看着上官婉儿走到门口,又停下,转头说道:“姐姐之前对我说已经尽力了。其实我也尽力了。既然还是不成,那就到此为止。我不拦着姐姐寻找好日子。”说罢出了门。留下房无痴一人在房里抱头痛哭。

      上官婉儿一个人摸黑向镇子里走,心头如有火盆在烤,身上也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原来都觉得我不正常,都认为我的感情很可笑,都在消遣我。想到武曌和房无痴两个人用一模一样的方式羞辱自己,上官婉儿的步伐越来越无力,一个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也不起来,趴在地上哭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这样对我?都骗我,都骗我。”被黑暗笼罩的田野寂寂无声,只有上官婉儿的哭声在空中飘荡。哭了一会儿,上官婉儿爬起来,背起包袱继续往前走。

      上官婉儿到了镇子上已是半夜,经过一些人家门口,有狗听到她的脚步声便叫了几声。到了自己铺子的后院,身体疲乏不堪,也不管出了好几身的汗,和衣睡着了。第二日醒来,身上黏黏的极不舒服,顾不上肚中饥饿,先烧了一桶水沐浴。虽然手上动作有条不紊,心中却是恍惚。昨夜的事情历历在目,可是一会儿觉得是刚刚发生的,一会儿又觉得好像是很久以前。上官婉儿仰头叹口气:算了吧,把她们都忘了吧。从今以后再也不招惹别人就是了。不过是一辈子,过着过着也就过去了。

      用完早饭,上官婉儿回到里屋继续做衣裳。有个妇人是第一次来,拿着布料和银子一块过来了。上官婉儿拿着她的银子去后院给她找铜板。打开箱子,看到那一包包银钱,顿一顿,拿着零钱出去了。上官婉儿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送走这个妇人,也无心做活,来到后院从箱子里取出大半银钱,连着之前给房无痴和李光顺做好的衣裳放到包袱里,又锁了铺子朝太子府走去。到了以前住的院子里,看到韩平正从她们以前的卧房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盘子,上官婉儿心里一阵翻腾。韩平看到上官婉儿,也吃了一惊:“上官婉儿,你怎么又来了?夫人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他今日过来给房无痴送饭,看到房无痴强颜欢笑,显然是因为上官婉儿。现在看到上官婉儿又出现了,怕房无痴又被上官婉儿勾得心意回转,心里有些紧张。上官婉儿看了韩平一眼,说道:“我来拿我的东西。”韩平轻轻松了一口气,说道:“有什么一次拿走。我们也不稀罕,留在这也没人要。”

      房无痴听到屋外动静,心中一阵难过,她知道再也不会碰到第二个上官婉儿了。听到韩平又对上官婉儿言语冲撞,连忙说道:“韩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和婉儿说句话。”韩平虽然心中不乐意房无痴和上官婉儿两个人在一起,然而房无痴刚对他稍假辞色,他也不敢太造次免得弄巧成拙,只好恨恨离去。上官婉儿进屋,看到房无痴在案前站着,案上摆着饭菜。房无痴看到上官婉儿看了案子一眼,忙说道:“婉儿还没有用饭吧?过来吃吧。”忽然想到这是韩平送过来的,立时有些后悔,果然上官婉儿说道:“我不饿,姐姐自己吃吧。”房无痴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去给婉儿做饭吃,婉儿先歇一下吧。”上官婉儿仍旧摇头:“不用麻烦了。我说完就走。”房无痴双手无力垂下,等上官婉儿开口。

      上官婉儿走到桌前,放下包袱,拿出银钱:“这是铺子里这些日子的进项。我拿了一半给姐姐,自己留了一半。”房无痴连忙按住上官婉儿的手正要说话,上官婉儿一下子抽出手。房无痴心里一阵刺痛,婉儿嫌弃自己了,强装无事说道:“婉儿留着自己用吧,以前的都在家里搁着还没用过,我用不了这么多的。”上官婉儿嗯了一声,说道:“我好歹有点手艺,不怕没饭吃。倒是姐姐,以后怕是还要依靠别人。虽说他对姐姐确实真心,到底自己手里有点银子踏实些,不必事事仰人鼻息。再说顺儿也快成亲了,用银子的地方也多,姐姐留着吧。我铺子里也留了一些,姐姐不必顾忌。”房无痴伸手捂住眼睛,哭着说道:“我那么对婉儿,婉儿干嘛还这样对我?”上官婉儿一阵黯然,说道:“姐姐也说了,这事怪不得姐姐。再说,铺子本来就是我和姐姐两个人在支撑,进项有姐姐一份,我不能独吞。”房无痴连连摇头:“婉儿何必安慰我。难道我不知道吗?铺子全是婉儿在做活,我从来没帮过忙的。”上官婉儿笑道:“姐姐一直照顾我,何必计较得如此清楚。再说,这是我为姐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也不管房无痴在旁边哭得泣不成声,继续说道:“这是我前些日子给姐姐和顺儿做的衣裳,本来想等顺儿生日那天送给你们两个做贺礼的。现在就提前给了罢。”

      房无痴心中软成一片,抱住上官婉儿哭起来。上官婉儿虽然心里难过,还是坚持把房无痴拉开了,说道:“姐姐,虽然男女之情和女子之间也许确有不同,不过我觉得无论男女,情意都是一样的,并无轻重。姐姐既然已经决定了选韩大哥,也一心一意待他吧。韩大哥对我十分介意,姐姐还是不要做让他误会的事情了。”房无痴心中空落落的,不知往何处依凭。原来婉儿和人生分了是这样子的。还会关心,也很体贴,然而心里已经把你推出去了,也不再允许你碰她。曾经的密不可分,一夜之间变成了温和有礼。她的婉儿在她们之间竖了一道屏障。

      站在太子府后门门口,房无痴看着上官婉儿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拐过土坡,再也看不见了。从此以后,就只剩自己了。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的太多了,房无痴明明心中难过不已,眼中却一滴泪也流不下来,只是木然地在门口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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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婉儿顶着八月正午的烈日在路上来回奔波,又郁积于心,中了暑气自是必然之事。虽然身子一阵热一阵冷,汗水去了又来来了又去,上官婉儿却不想躺在床上,还是挣扎着照常开铺子做衣裳。正给一件衣裳绣裙底,听到邓碧荷的声音:“郑姑姑。”上官婉儿转头看到是邓碧荷,笑着就要起身,不防一站起来头晕得厉害,手晃了几下没抓住东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邓碧荷一看上官婉儿倒在地上,跑过去叫了几声也没反应,赶忙跑回家里叫张秋娘。

      张秋娘听了邓碧荷上气不接下气的诉说,连忙和她一起来到裁缝铺。看到上官婉儿还在地上倒着,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扶到椅子上。张秋娘仔细看了一下上官婉儿的神色,见她脸色苍白,后背被汗水浸湿了,偏偏两手冰凉,知道是中暑了。一边让邓碧荷去拿冷毛巾,一边拿针在上官婉儿额头上放血。一针挑破,黑血便流了出来,一边用手挤压,一边拿布擦掉。一直到挤出的血变成红色方才住手。邓碧荷这时也拿着毛巾跑进来,张秋娘接过敷在上官婉儿额头上。换了两三次,上官婉儿醒了。

      张秋娘看到上官婉儿睁开眼睛,连忙站起来说道:“刚刚你晕过去了,现在可觉得好点了?”上官婉儿笑得有气无力:“多谢姐姐。”张秋娘嗐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扶你去屋里躺着吧?”上官婉儿点点头,让张秋娘搀扶着,来到后院卧房的床上躺下。张秋娘又换了一块冷毛巾给上官婉儿敷上,看上官婉儿昏昏欲睡,不好意思地说道:“郑姑娘,我想着去大夫那里给你抓付药吃,中暑也好得快些。可是我手里没银子……”上官婉儿嗯了一声,抬手指指床头的木头箱子:“那里面的衣裳下面有个蓝色的袋子,里面放着银子。劳烦你拿着去给我抓药。”张秋娘依言找到袋子,拿上钱,出门抓药,回来熬药,熬好了端到上官婉儿床头。

      上官婉儿勉强笑着说道:“这么麻烦姐姐,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等我病好了,再谢姐姐。”张秋娘一勺勺把药喂进上官婉儿嘴里,笑道:“郑姑娘太客气了,这么一点小事那里谈得上麻烦两个字。真要说麻烦,我那个女儿三天两头往郑姑娘这里跑,那才是麻烦郑姑娘了。”上官婉儿笑道:“小荷性子活泼,我很喜欢她的。姐姐不用客气。”

      接下来几日,张秋娘一早到上官婉儿这里给她做饭熬药,夜里看她睡下才离开。上官婉儿心里感激不已,打算着病好了给她们母女一人做套衣裳。这日醒来没听见厨房动静,想着大约张秋娘有事,就自己慢慢下床准备做早饭。刚走到院子里便看见邓碧荷在凳子上坐着抽抽噎噎地哭,连忙走过去:“小荷,怎么了?是你娘她出了什么事吗?”邓碧荷把一张字条塞到上官婉儿手里,哭着说道:“娘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还不许我跟着,让我找郑姑姑。”上官婉儿忙打开纸条,原来张秋娘是去找邓碧荷的父亲了,让上官婉儿帮着照顾邓碧荷,还说带走了上官婉儿的银钱,回来加倍还她。

      上官婉儿起身来到屋子里,打开箱子找了一番,果然那个装银钱的蓝袋子不见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好歹当面说一声,难道自己会不给吗,再说就这样随手把女儿托付给自己,也不怕自己撒手不管。摇摇头,回到院子里,看到邓碧荷还在哭,就蹲下哄她:“小荷,娘有急事去忙了。小荷先在我这里住几天等娘回来好不好?”邓碧荷撇撇嘴:“我要我娘。”上官婉儿叹口气,抱住她哄她。待邓碧荷安静下来,上官婉儿起身,去厨房找了几个果子让邓碧荷先吃着,自己去给两个人做早饭。偶尔看一眼邓碧荷,她正坐在凳子上,嘟着嘴,手里拿着果子也不吃,心里有些难过。上官婉儿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母亲总是好好的突然就不理她,由着她被人欺负,看她在凳子上坐着哭很久也不过来看她一眼。后来她知道哭也无用,也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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