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程亦薇在凉亭里呆坐着想心事。姑娘去了掖庭已经两年了，也不知过得如何，有没有生病。自己几次悄悄去掖庭探望都被挡了回来。那些人一听自己的名字便变了脸色，无论自己好说歹说，丝毫不肯通融，自己奉上的东西也看都不看。看那情形，只怕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不许自己和姑娘再见面了。

　　程亦薇又叹口气，起身往回走。自上官婉儿走后，她日夜担忧，颇为自责。当日上官婉儿初见宣城，她就觉得不妥，只是没有下死力去阻止，不想竟惹来滔天大祸，害得上官婉儿险些命丧黄泉。好容易将养半年，身子痊愈了，她略微松了口气，团儿又带来太后的旨意，罚去了掖庭。思来想去，程亦薇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明明知道太后和萧淑妃那么大过节，为何还看着姑娘和宣城公主来往，惹祸上身呢。

　　“哟，这不是程姐姐么？又在园子里逛呢？这么悠闲，真是让我羡慕啊。”迎面而来的一个宫女看着程亦薇，啧啧有声。

　　程亦薇不用抬头便知，又是清夏。清夏原本和她同在侧殿伺候上官婉儿。后来萧璟被太后召进宫来做制诏女官，因事务繁杂经常留宿宫内，恰巧这时上官婉儿去了掖庭，清夏便被召过去伺候萧璟。众人皆知，萧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连朝廷大臣对她都要礼让三分。她身边的侍女自然也水涨船高，高高在上起来。

　　清夏看着程亦薇只是抬头朝她笑笑没有说话，眉宇间心事重重，不由心下畅快，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程姐姐为何又不高兴了？该不会是又想念从前风光的时候了吧？哎呦，那时候，程姐姐跟着那上官婉儿作威作福，可把我们给羡慕坏了。可是老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今日咱们竟掉了个个。”

　　虽听得清夏句句讥刺，程亦薇只是不以为意，笑笑说道：“我当日不知惜福，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清夏你可要吸取我的前车之鉴，千万别重蹈我的覆辙。”

　　清夏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么蠢笨，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想明白。让我告诉你吧。你以为，你今日的下场是你不会伺候人么？大错特错。我告诉你，咱们做奴婢的，最重要的就是要跟对人。跟了好主子，你就是好下人。跟了那不成器的，哪怕你再聪明也没用。就好比我的主子，人家萧学士比那上官婉儿不知要强多少倍。你看人家在太后面前这么被看重，可人家见了太后，不要说太后，见了大臣都是恭恭敬敬，连对我们这些奴婢都客客气气的。可不像你那主子，太后稍微对她好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谁都不放在眼里。”

　　清夏这边只管长篇大论的说，程亦薇气得哽咽难言。清夏嘲笑自己变罢了，干嘛编排姑娘？待要理论，又怕惹来无妄之灾，忍气吞声说道：“清夏你还有事要忙吧，我就不耽搁你了，别回头误了你的事。”

　　清夏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来：“嗨，瞧我这里跟你瞎扯，都把正经事忘了。我呀，看萧学士这几日总看奏折看到深夜，怕她累出病来，正打算去厨房让人给熬碗汤补补。萧学士要是累倒了，太后的奏折可就没人看了，到时候可就耽误大事了。哎，不跟你说了，我去了。”

　　总算等到清夏离开，程亦薇也回了侧殿。她打算趁着太阳好，把上官婉儿的书拿出来晒晒。虽说上官婉儿去了掖庭，也不知何时能再见，更加不知会不会回来。然而，她既在这里一日，就要为上官婉儿把东西照料好。

　　“裴中书，显儿他还小呢，又没有像他哥哥一样受过大臣们的教导，乍然处理政事，未免有不周到之处，这也是难免的。先皇既然将裴中书留给显儿做顾命大臣，就是为了让裴中书对他多加教导，还请裴中书多多体谅先皇的苦心。”甘露殿里，武媚娘言辞恳切，情深意长。

　　“太后娘娘，”裴炎庄重自持，一脸严肃地说道，“皇上既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集大唐社稷之重任于一肩，岂可借词自遁。老臣自有老臣的职责，可天子也要尽天子的本分……”

　　武媚娘眼看裴炎又摆出儒生论政的架势，忙插口道：“哀家也知道皇上做得不对。可皇上他毕竟已经亲政了，哀家再去管教皇上未免让人多心，怀疑哀家揽权不放。哀家这么多年背的骂名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还请裴中书多多费心了。”

　　裴炎叹口气。他也是读圣贤之书长大的，岂不知牝鸡司晨国之将亡的道理。可是，当今皇上不知守业艰难，一味玩乐，还越级提拔皇后的父亲。种种劣迹让他不得不再回到太后这里来，请她出面训导皇上。谁知一向以威权太盛为朝臣侧目的太后竟一改往日行事，一味推脱。难道是先皇驾崩对她打击太过沉重了吗？

　　看着裴炎又一次失望地退出去，侍立一旁的萧璟微皱了眉头说道：“太后，萧璟不明白太后为何一再拒绝裴中书的请求。自先皇驾崩后，皇上亲政，太后不得不退守宫中。现下裴中书请太后出面，这不是走出后宫的绝佳机会么？萧璟愚钝，不知太后为何不愿？”

　　武媚娘拍拍身边锦垫，示意萧璟坐下来：“萧璟，我瞧你今日气色不好，是不是昨夜又熬夜读书了？用功当然是好事，可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若是熬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看着萧璟仍旧站着，笑着摇头，“好了，现在没有别人，坐着无妨。”

　　萧璟这才告罪坐下来，武媚娘笑着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人老了，心也老了，”伸手制止萧璟的辩解，“你害怕我也像那些老女人一样只想守着儿子抱着孙子过活。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不会的。哀家不会让自己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哀家现在不出手，那是因为时机未到。眼下朝廷内外都心向大唐，哀家现在贸然行事便会招来万夫指责。哀家不怕人骂，只是若是所有人都反对哀家，哀家也就无可奈何了。所以，哀家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着那群顽固不冥的家伙明白，这大唐，少了哀家不行。”

　　萧璟看着武媚娘成竹在胸，心潮澎湃：“太后恕罪，是萧璟急躁了。”

　　“年轻人嘛，”武媚娘笑着拍拍萧璟的手，“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应该血气方刚。瞻前顾后的反倒不正常了。好了，你快下去休息吧，以后别熬夜了，一时半刻还忙不起来呢。”

　　萧璟起身行礼：“是，太后。”

　　萧璟走后，甘露殿里沉寂下来。望着华丽而空旷的大殿，一向强悍的武媚娘，渐渐有一丝丝苍凉和寂寞爬上心头。

　　现在是弘道二年，数月前高宗驾崩，太子李显即位，前不久开始亲政。一直以来担心武媚娘危及李家社稷的朝廷官员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总算看着太子安安稳稳登基做了天子，而武媚娘退到了后宫。听到宫内外眼线的禀报，武媚娘失笑这些臣子们何其天真。她早在李显为高宗守丧的二十七日中就已经将全部要事部署完毕，从都城到地方，从文官到武将，凡是大位要职，都安排了自己的人。不知这些人还想有何作为。可惜，这踌躇满志胜券在握的心情无人分享。

　　少顷，刘娘进殿：“太后，已经快日正了，我让她们把午膳摆好了罢？”

　　自己竟然出神了这么久？武媚娘从恍惚中惊醒过来，点点头：“好。”又责怪她，“阿刘，以后这种事随便让个宫女过来说一下就好，你不用总自己跑过来。”

　　刘娘笑笑：“年纪大了，更要多走走，不然这把老骨头更不能用了。”自上官婉儿去了掖庭后，她一直寻摸着想再给武媚娘找一个知心合意的温顺人过来，可一直也找不到合适的。

　　“太后，老奴觉得把清夏派到萧学士身边似乎不太合适。”刘娘略尝了点案上的菜式，命侍女给她端碗粥上来。

　　“不合适？阿刘为何这么说？”武媚娘忍不住笑了笑，看来阿刘是咬不动案上的菜了。

　　刘娘便将清夏和程亦薇在御花园里的对话讲给武媚娘听，末了说道：“清夏这孩子，聪明倒是聪明的，只是未免虚荣心太盛，那点聪明全露在外面了。萧学士是给太后批奏折的人，清夏跟在她身边，听到看到些什么，只怕会为了炫耀到处乱说，坏了事。”

　　“嗯，是这么回事。”武媚娘颔首而笑，伸箸夹了一块牛肉片，“这样正好，我正好看看萧璟会不会调理人。若是只知自己用功，那聪明也有限。”武媚娘心里明白，萧璟多半不会让清夏误事的。太子府里萧璟的作为已经让她发现萧璟是个会因时借势的人，像调理下人这种小事，本是萧家这种世家大族从小就锻炼她们的，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就是过于凉薄了些。想到李贤被废为庶人后萧璟力劝自己寻机赐死太子，以免养虎遗患。在崇文馆辅助太子那么久，太子也对她不薄，封了她一介女流之辈做学士，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劝说自己杀掉太子，年纪轻轻有如此决断，实在让人寒心。

　　倒有一个善良重情的，可更让自己不省心。武媚娘想到一身桀骜的上官婉儿，哼了一声：“阿刘，那上官婉儿近日如何？”

　　又是上官婉儿。刘娘皱了皱眉，还是答道：“太后恕罪。前几日掖庭令将她调去洗夜壶……”

　　武媚娘噗的一声笑出来，一旁的侍女赶紧递上茶盅毛巾。武媚娘净口之后，哈哈大笑：“婉儿那么爱干净的人，能吃的了这种苦么？”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去洗夜壶，不愧是掖庭啊，如何才能糟蹋人是最在行的。

　　刘娘摇摇头：“我听掖庭令说，上官婉儿自去了掖庭后，无论给她安排什么活儿，都一声不吭，别人欺负她，她也没反应。”想必经了那次笞刑，上官婉儿对太后怨恨在心，要寻机报复了。只是太后执意不肯处死上官婉儿，她也只能让人严加看管，以防不测。

　　“哼。”武媚娘忽略心中那一丝疼惜，轻蔑地说道，“哀家就是要让她知道，若不是哀家宠爱，她上官婉儿本来应该过的是什么生活。让她受受苦，长长记性，看她还犟不犟了？”

　　这……！听太后的意思，难道还要将那上官婉儿重新调回来不成？！万万不可！刘娘大惊失色，赶忙说道：“太后，这上官婉儿已然对太后存了怨恨之心。如若太后仁慈，就将她放在掖庭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再让她回来了。”

　　怨恨之心？武媚娘不以为意：“这天下对哀家有怨恨之心的人多了去了，哀家可不怕。哀家有的是法子让她心服口服。”她还真不信，就上官婉儿那点能耐，想在她眼皮底子下面弄鬼，白日做梦。

　　刘娘看着武媚娘十拿九稳的样子，阵阵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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