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提早用了晚膳，看着天擦黑了，武媚娘换了便装，只叫了两名侍女陪着来了掖庭。

　　所有事情已经和裴炎、程务挺他们商定，并无遗漏之处，然而夜里又开始做噩梦。李治，李弘，李贤，王皇后，萧淑妃……他们齐齐站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漠地看着她，看着她一个人从下面一直往上爬，那台阶明明是有尽头的，可她怎么也爬不完，那些人就那么看着……

　　进了掖庭，一名侍女跑着去找掖庭令。片刻间，两人便气喘吁吁地到了武媚娘面前。

　　“哀家要去上官婉儿住的地方。你在前面带路。”对掖庭令的告罪听而不闻，武媚娘抛出一句话后便闭了口。

　　掖庭令自两年前从太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上官婉儿还听了一番嘱咐，又不时被最高尚宫刘娘叫过去询问上官婉儿的状况，便知此人事关重大，所有事项都亲自过问。现下太后竟然亲自驾到，还是出了一脊背的冷汗，心里忐忑不安。

　　按着那位团儿姑娘的指示，她一直派给上官婉儿最脏最苦最累的活，指使别人欺负她。她原本以为上官婉儿一定犯了天大的过错才会被要求这样处罚。可是，今夜太后驾临，莫不是有了什么变故？若那上官婉儿复了宠，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掖庭令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七上八下的猜测。然而，掖庭尽管人数众多，却不是多大的地方，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上官婉儿的住处便到了。

　　房里并未点灯，门锁着。大晚上的跑哪里去了。武媚娘一下子沉了脸：“上官婉儿去了何处？”

　　掖庭令头皮发麻，想了想回道：“那上官婉儿夜里有时呆在房里，有时在外面乱窜，有时会去一个叫寄容的奴婢那里。上官婉儿此刻在哪里……奴婢也不知。”说到最后，掖庭令吞吞吐吐，声音越来越低，心里追悔莫及。她以前时时让人看着上官婉儿的动向，后来时日一长，不免懈怠，今日贪杯没有去过问上官婉儿的事情，不想竟撞到了太后手里。为将功赎罪，掖庭令急忙加了一句：“奴婢这就派人去找她来。”

　　在掖庭居然活得这么逍遥，可恶。武媚娘哼了一声，问道：“不用了。她的房门可能打开？”

　　“能，能，”掖庭令擦擦头上的冷汗，跑开了去找人撬锁。当日她被团儿吩咐单独给上官婉儿准备一间房子，不让人随便进去。她便给房子配了锁。为了少惹是非，她自己手里故意没有留钥匙，却反倒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这上官婉儿真是个害人精。

　　等掖庭令把房里的灯点亮，武媚娘让人留在外面，自己进了屋子。

　　屋子逼仄得很，除了一张床、两张几案，便没有什么地方了。武媚娘总觉得空气里仿佛有上官婉儿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仔细去闻又什么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武媚娘眼神一亮，轻轻笑了起来，慢慢踱过去。几案上一个罐子里插着十几枝花，排列得整整齐齐。然而……“不是这个摆法。”武媚娘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她伸手拿出几枝花放到桌面上，端详了一下，摇摇头，干脆全部拿出来，拣出枝干最壮花朵也最大的一枝放到罐子里，然后挑了两枝花朵较小的插到两侧，又挑了几枝带花苞的，把枝条折短了，插到罐子里面。再仔细瞧瞧，高低错落，疏密有致，上轻下重，点点头笑着走开。

　　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拿过摆在枕头旁的衣裳，粗衣布衫，皱了皱眉，又打开了看，不觉摸到一个地方，微微凸起，应该用针细细缝了一遍，可是看上去又没有破，也没有补丁。

　　“你看这衣裳，这一块是怎么回事？”武媚娘百思不得其解，便把掖庭令叫进来问。

　　掖庭令摸了摸，就着灯光辨认一回，回禀道：“启禀天后，这是同色线绣法。这应该是拿了和衣裳颜色一样的绣线在衣裳上刺绣，依奴婢看，这衣裳上绣的应该是梅花。”

　　哦，武媚娘恍然大悟，想起自己衣裳上也见过的，不过这种绣法太耗眼力。婉儿从来没拿过针线，应该是不会绣这些东西的，会是谁给她绣的……武媚娘沉吟一下，问道：“那上官婉儿可曾入过绣房？”

　　“并不曾。”掖庭令低头答道：“上官婉儿自来掖庭一直干的是粗活。据奴婢所知，那上官婉儿和一个叫寄容的奴婢交好，那个寄容会绣工，这衣裳应该是她所绣。”

　　不安生的东西，到哪里都和人纠缠不清。武媚娘重重哼了一声，掖庭令心头一颤，吓得再不敢则声。

　　武媚娘把衣裳撂到一边，抬头四望，忽然听到外边有女人说话：“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出去看看。”

　　掖庭令得了武媚娘的令，立刻出去查看。“大胆！张寄容，太后在此，你乱嚷什么，惊了太后銮驾，你担当得起么？”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武媚娘冷笑一声，高声喝道：“让她进来。”

　　一个穿褐色衣衫的女子走进来。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嘴唇紧闭，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婉儿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块儿，也算是情理之中。武媚娘打量着张寄容，心里暗暗想。

　　张寄容没有行礼，武媚娘笑笑也没说什么，看见她端着饭食，问道：“那是给婉儿的么？”

　　张寄容点点头，说道：“上官姐姐正在沐浴，没法去领饭食，我替她领了回来，不然错过了时辰就没得吃了。”见了掖庭中人人谈之变色的太后娘娘，她也心里打鼓。只是没有人教过她如何面见太后，她也只好有话直说。

　　武媚娘眯起眼睛：“沐浴？她在哪里沐浴？是和谁一起么？”

　　张寄容摇摇头：“上官姐姐在奴婢那里沐浴，只有她一个人。上官姐姐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在奴婢那里洗也是因为她一个人没法加水。”

　　武媚娘示意张寄容把饭食放到几案上，便要去尝，却发现没有筷子。张寄容从另一张几案后面取出一个布包，打开了，原来是用手帕包着的木勺和筷子。“这是上官姐姐用的，太后您……”

　　武媚娘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便去尝她带来的饭食。那是一碗糙米粥和一碟咸菜。粥稀得可以数清几粒米，咸菜简直难以下咽。武媚娘皱着眉头放下了筷子。

　　张寄容看着案上放着的花枝，心里无奈。上官姐姐最不喜欢别人乱动她的东西，这下又该不高兴了。可是，眼前的人是太后，她胆子还没有大到去责怪太后的地步。

　　“这是你给婉儿绣的吗？”武媚娘拿起那件衣裳问张寄容。

　　张寄容看了看，摇摇头：“不是。那是上官姐姐自己绣的。上官姐姐很聪明，她跟着奴婢学了没几个月，便把那些绣法学会了。”张寄容说得简单，然而事实不是那样的。上官婉儿拿惯了笔的手去捏针，一开始根本绣不好，针脚大不说，还歪歪扭扭，更不用提一不小心就戳到手指上。这衣裳本是上官婉儿学了绣工一年多以后才做出来的。

　　武媚娘摇摇头，满脸的不赞同。婉儿的手，那是写诗的手，怎么能用来绣花。还用这种特别耗眼力的绣法，不想要眼睛了？以后不看书了？

　　“你过来。”武媚娘叫张寄容跟着自己来到另一张案前，指着上面放着的沙盘问道：“婉儿平日还玩扶鸾么？”武媚娘知道上官婉儿平素就看些神怪志异的书，对扶鸾发生了兴趣也不足为奇，就是猜不出她玩出什么来了。

　　“不是。”张寄容笑了起来：“上官姐姐只拿它来写字。太后你看，”张寄容拿起沙盘旁边的树枝，“这就是上官姐姐的笔了。”

　　“嗯。”武媚娘点点头：“你回去吧，免得她有事叫你。”

　　待张寄容出去，武媚娘拿起树枝，试着写了个字，摇摇头，微笑着走了出去。

　　“你把门锁好。”武媚娘吩咐掖庭令，又转头对侍女说道，“回去罢。”

　　刘娘站在甘露正殿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侍女进去奉茶，发现没了太后的踪影，立刻向刘娘禀报。然而，她并没有听武媚娘说起去哪儿，找来团儿一问也不知情，只好派人悄悄的在宫里四处打探。

　　“阿刘。”刘娘听到武媚娘的声音，连忙转身，武媚娘沿着回廊向她走过来，后面跟着两个侍女。

　　听着刘娘在身后埋怨，武媚娘笑了笑，进了殿里，换了衣裳，坐在案前饮茶。

　　“太后去了哪里，可否告知老奴？”刘娘看着武媚娘只是笑，一阵疑惑。武媚娘这几日来夜里接连做噩梦，睡得很不安稳，心情本来十分不好，现下不知为了何事如此开心。

　　武媚娘瞟了刘娘一眼，脸上笑意不减，慢悠悠说道：“阿刘，你有没有过突然想抱住一个人再也不撒手的心情？”

　　刘娘听武媚娘这话说得古怪，心头只是不安，试探着问道：“太后，你怎么了？”

　　武媚娘笑了一下，头微微往上抬了一抬，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哀家决定了一件事情。”她在走出上官婉儿屋子的时候便想好了，要将上官婉儿永远捏在掌心。只是……掖庭是不能再呆了，可也暂时不能让婉儿回来。自己现下的事情事关重大，不能出任何篓子，婉儿那个脾气，听说了什么，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那么……就让她先去宣城那里呆一段时间吧。本来太平那里是最合适的，不怕她又和谁胡搅蛮缠，可惜太平现在和自己生了隔阂，婉儿又是个不留心的，还是别涉险的好。宣城那个人……武媚娘沉吟一下。她实在不愿让上官婉儿去宣城那里，可上官婉儿在宫外呆得舒服的地方也就宣城那里，而且还因为宣城和自己置气。算了，换了别的地方，她未必肯安安静静呆着，趁这机会哄哄她让她开心也好，以后再想法子隔开她们好了。

　　“阿刘，你明日派人将婉儿送出宫，把她送到宣城那里。”武媚娘本想再给上官婉儿换身衣裳，不过这样一来倒像是自己内疚了。呸，分明是她上官婉儿自作自受。

　　刘娘听了武媚娘的吩咐，虽不知她为何下此命令，然而她是乐得见将上官婉儿赶出宫的。她总觉得，武媚娘和上官婉儿在一处不是什么好事，不知会出什么乱子。现在总算太后自己想通了，刘娘点点头：“老奴知道了，待会便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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