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萧璟站在武曌背后，看着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握着上官婉儿的手一动不动。武曌已经数次让她去歇息，然而叛逆的那些人尚未离开，武曌这个样子也让人不放心，她怎能就此离开。由于此前几次给上官婉儿渡入真气，功力受损，身体也极为疲惫。几个时辰过后，萧璟支持不住，在房间一角的桌子边坐下。

　　萧璟朦胧间听到有人敲门，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站起身问道：“什么人？”转头看了武曌一眼，心头大震。一夜之间，武曌的满头黑发化为雪白。门外说道：“我是上官静儿。”武曌清咳了一声，静静说道：“进来。”上官静儿进门，看到武曌满头白发也是愕然，随即行礼。武曌看看上官静儿，又回头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她还活着，可自己的婉儿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上官静儿看到武曌回头去看上官婉儿，心中怨恨，嘴上仍是淡淡的：“太后，臣是来领回家姐的尸首的。”萧璟怒道：“上官静儿，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别忘了是谁让你今日能呼风唤雨的。婉儿是什么人，天下人谁不知道？你何必如此绝情。”上官静儿冷冷瞥了萧璟一眼：“天下人皆知我姐姐以奴婢之身侍奉太后，做了太后的女宠，算不得太后的妃子。我姐姐一直是上官家的未嫁女儿。她既然以未嫁之身赴死，她的尸首自然应该埋在上官家的坟茔里。”

　　武曌轻轻把上官婉儿的胳膊放回被子里，转身看着上官静儿说道：“我以前教过你不少东西，今日再教你一条。上官静儿，你须懂得穷寇莫追，得饶人处且饶人。”上官静儿仰头大笑：“太后，你是在求我放过你吗？”

　　武曌微微笑笑：“朕是在警告你。李显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皇上，上阳宫也由你选中的将领把守。若你不动婉儿，朕会罢手，把一切拱手相让。若是你再一意孤行，朕会让你知道错误的代价。”上官静儿毫不畏惧，笑着回望：“太后，我只做正确的事情。至于代价，我不怕任何代价。我上官静儿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上官家列祖列宗，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我让太后在我姐姐身边一夜，已经是看着太后和我姐姐的情分上。可是我姐姐毕竟是上官家的人，我必须带她走。”武曌伸手止住就要出手的萧璟，起身让开：“朕会让你认错，也会看着你亲手把婉儿还回来。”

　　看着上官静儿抱着上官婉儿远去，萧璟恨恨来到武曌身侧：“陛下，可要臣做什么？”武曌摇摇头：“不必，朕自有计较。朝廷已经是李家人的天下，你凡事小心。”萧璟暗暗叹息。上官婉儿临终嘱托她要像爱妻子那样爱武曌。可是武曌在她面前永远那样强大又那样遥远，她根本触摸不到武曌的心。她只能像臣子爱太后那样爱武曌。

　　&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在人间雪满头。

　　武团儿指挥着侍女给武曌梳头，自己过一会儿就转头悄悄拭去眼泪。那日她进门服侍武曌梳妆，差点晕过去。一夜之间，太后竟然满头乌发化为雪白。武曌自己却平静得很，照了照镜子，笑道：“婉儿若是看见我这个样子，肯定会皱眉头。她一定想不到我有一天真的会变成一个老太婆。这么说起来，去了也好，省得活着伤心。”一直到如今，也没看到武曌掉一滴泪。可是，风寒却怎么也不见好。御医只说郁结于心，是心病所致。武团儿自然知道如何医治武曌的心病，然而那味心药已经不可能得到了。

　　武曌在镜子里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作不知。等侍女梳妆完毕，便让武团儿扶着去园子里散步。园子是上官婉儿带着工匠们重新修整过的，各色花草也重新栽种过。武团儿怕武曌触景伤情，想劝武曌去别处。转头一想，这三年来，上官婉儿一心以为上阳宫是两人的安居之所，处处精心布置过，哪里能没有她的痕迹？罢了。

　　武曌看着花匠们正在照料一丛丛菊花，便走到一旁亭子里坐下。武团儿怕武曌心里难过，搜肠刮肚想些最近的事情讲给武曌听。武曌也随口答应两句，眼睛始终不离那些菊花。渐渐地武团儿也沉默下来，跟着武曌看向外面。

　　这时侍从匆匆来报：“启禀太后，皇后求见。”总算来了。武曌一边让侍从带韦氏过来，一边命武团儿和一众侍女退下。武团儿担心韦氏做什么伤害武曌的事情，便劝道：“太后，让我留在这里吧，也好伺候太后和皇后用茶。”武曌点点头。武团儿便站在武曌身后。不过一会儿，韦氏便到了。

　　看到武曌果然如传言所说一夜白了头发，笑道：“太后是为了女宠伤心得白了头发吗？太后不必如此。她去了，儿媳和皇上自会给太后找更好的，保证比那上官婉儿好一百倍。”武曌转头吩咐武团儿给韦氏倒茶，一边说道：“皇后坐下说话吧。朕看皇后春风满面，想必最近过得很舒心？”韦氏看着武曌笑道：“显答应我把皇帝的权力送给我，太后说我该不该开心？说起来太后当年也是承蒙高宗的一片情意才得到这江山的呢。”武曌哈哈大笑：“你怎能和朕相提并论！当年高宗初掌玉玺，顾命大臣掣肘，是朕帮他剪除异己。那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瑷，来济，哪一个不是朕帮着高宗除去的。你呢？你做了什么？那天夜里帮着李显夺权的大臣现在个个都有拥立之功，在洛阳城里横着走，你和李显不过是他们的傀儡罢了，也敢在朕面前放肆。”韦氏笑道：“太后这是在挑拨我杀了这些大功臣吗？”武曌冷哼一声：“挑拨？那也得你有那个本事。朕就算挑拨，也得找太平找李旦他们。你和李显两个窝囊废，烂泥扶不上墙，朕才懒得搭理。要我说，你们还是抱紧这些大臣的腿，奉承好人家。哪一天人家看你们一家子不顺眼，你这皇后可就保不住了。”

　　韦氏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想了半日，笑道：“太后倒是英明神武，可如今还不是让人禁在上阳宫出不去。连自己喜欢的女宠让人杀了也只能看着。太后当年杀别人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的下场吧？”武曌眼眸一垂，继而说道：“那又如何？朕已经得到了婉儿。上官家身受朕的灭族之仇，朕却能让他们家后人对朕忠心不二。皇后，你自问你能做到吗？别说仇敌，那上官静儿对李唐忠心耿耿，你也难以让她对你高看一眼。你别以为她帮你夺回大权就是多稀罕你们一家。她扶持你们那一家子，一则是你们软弱可欺，二则不过是李显占了高宗太后遗旨的名分而已。若高宗当年看中了李旦，你们就等着在房州养老吧。上官静儿的心思，朕可比你了解。她向来以大家之后自居，像你这副得志就猖狂的小家子德性，她可瞧不上。若不是你运气好做了李显的妻子，你以为你在她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韦氏不怒反笑，靠近了笑道：“听说太后当年百般讨好，人家就是死活不动心。想来也是因为武家小门小户，入不了人家的眼。太后，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你等着吧，你做得到的事情，我一样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我还能做到。”说完也不行礼，拂袖而去。

　　看着韦氏远去，武团儿猜到武曌此举是在借韦氏借刀杀人，可是就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让她下决心杀那么多权臣吗？看着武曌又望着亭外出神，怕她伤心，便故意说出自己的疑虑。武曌笑道：“韦氏的野心，朕很多年前就知道了。那些大臣早被朕吓破了胆子，再听到哪个女人想篡权夺位，一定吓得夜里做噩梦。上官静儿一心拥护李唐，自然也不会任由韦氏胡来。可是我那儿子，偏偏心慈面软，一定抵挡不住韦氏的手段。朕现在，只需要让他们快些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就好了。”

　　&

　　不说洛阳城之后谣言纷飞，朝野议论纷纷，韦氏一族和众臣各逞其策。短短两月，拥立李显上位的所有顾命大臣便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李宣城不知何故，向李显提出要在宫里的佛堂出家，为李唐祈福。李显苦劝无果，只得允准了她的请求。

　　这日，武曌正沿着河边闲走。侍从来报，上官静儿求见。武曌笑道：“让她来这里找哀家。”武团儿扶着武曌看着上官静儿慢慢走近。上官静儿看着武曌面无表情：“太后聪明绝世，臣妾服气了。家姐的棺木已送至皇陵，臣妾恳请太后收手。”上官静儿说完跪到武曌面前。武曌淡淡说道：“起来吧，上官昭容。”上官静儿一阵刺心，忍着愤恨起身。武曌看着上官静儿说道：“上官昭容和哀家一起去皇陵。哀家看过确实是婉儿之后，自会收手。”开棺？武团儿吓了一跳。上官静儿让开道路：“臣妾谨遵太后圣命。”

　　武曌和上官静儿一行人来到皇陵。果然已经有人在那里守着棺木了。武曌先命人把棺木送进自己的陵寝，接着就要下去。武团儿忙拉住武曌：“太后，让我去吧。”武曌笑道：“婉儿那个性子，就变成鬼也是个胆小鬼。况且她还会吓我不成。我倒希望她来找我呢。可恨这孩子狠心，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我一眼。”武曌由武团儿扶着，走到陵寝里面，看着人把棺木打开，拿开里面的人脸上的白布。是上官婉儿。眼看着武曌要伸手去触摸上官婉儿的脸，武团儿急道：“太后，婉儿已入黄泉，让她安心去吧。她若知道太后还放不下她，会魂魄不安的。”谁知武曌哼了一声：“就要她魂魄不安。有本事来找哀家好了。”武曌终于还是抚过上官婉儿的脸，又瞧了许久，才让人合上棺木。

　　众人正要随武曌离开，这时程亦薇跪在武曌身后：“太后，奴婢求太后允许奴婢下去陪着姑娘。”武曌闻言停下，转身看向程亦薇：“你不管你妹妹了吗？”程亦薇笑着摇摇头：“妹妹自有她的夫君和孩子照顾，可是姑娘不行。她在下面孤孤单单一个人。姑娘胆子那么小，她会害怕的。请太后准我下去陪着姑娘吧。”说完就在地上磕头。武曌沉默片刻，说道：“好了，准你就是。你起来吧。”程亦薇又磕了个头，谢过恩，起身。武曌转头对武团儿说道：“哀家先回去了。你留下送送她。” 武团儿含泪领命。

　　&

　　武曌的风寒始终未好，都后来已经缠绵病榻，起不来床。渐渐地，意识也开始模糊，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认不清来人。到后面，经常一睡就是大半日。

　　这日，太医暗地里告诉李显，太后大限已到，请他节哀。李显不是善于伪装的人，到了武曌床前便泣不成声。武曌难得清醒，看着李显哀哀痛哭，叹道：“显，你根本不适合做皇帝。是我害了你。只是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若听我劝呢，就只管保全自己，随他们闹腾。若还想着保全韦氏他们，你不但救不了他们，反倒搭上自己的性命。”李显呜咽着跪在床前，握着武曌的手哭泣不止。

　　武曌看着床顶，微微笑起来。她很快就可以见到婉儿了。让她等了这么久，想必又要撒娇。想起上官婉儿皱着眉头，一边抱怨一边又搂着自己不放的样子，武曌面容一片祥和。这时，武团儿进来禀报：“上官昭容求皇上允许她单独和太后说句话。”李显一听是上官静儿的要求，忙起身擦擦泪：“母亲，那我先出去了。”武曌嗯了一声。

　　武团儿和李显出去不多会儿，上官静儿便走进来。武曌看她一派妃嫔装饰，额头贴了梅花花黄，笑了一下，没说话。上官静儿坐在床边，看了武曌一会儿，说道：“我就想问陛下一句话。陛下可有喜欢过我？”武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没有。你和婉儿性情完全不同。”上官静儿咬咬嘴唇，说道：“当年你是因为姐姐长得像徐姨才喜欢她的，可是姐姐和徐姨的性情也并不相同。”武曌笑着说道：“是啊。你倒是和徐惠的性情很像。”上官静儿敛眉片刻，问道：“你在知道我不是我姐姐后，没有杀我，也没有清除我在朝中的人，只是因为我是我姐姐的妹妹吗？”武曌的笑容淡下来：“你口口声声以上官家为重。我以为你一定会保全婉儿。我想到很多人会杀婉儿泄恨，想着只要让你身居高位，婉儿便安全了，没想到偏偏是你杀了婉儿。”

　　上官静儿仰了仰头，说道：“你从头到尾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姐姐。你挑拨韦氏屠戮朝中重臣，却留下我一条性命，也是因为我是上官婉儿的妹妹，是吗？”武曌笑了一下：“你比婉儿聪明许多。婉儿若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上官静儿笑笑说道：“我前几日奉皇上之命修周史。我和那些人说了，凡是上官婉儿与太后之事都不入周史，凡是上官静儿之事都以上官婉儿之名入史。太后，从此以后，你和我姐姐在后人眼里只是有灭族之仇的敌人而已。”武曌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闻言仍然笑道：“你真是一点不懂你姐姐。她但凡有一点在乎别人的看法，就不会选择我了。”上官静儿没说话，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武团儿看到上官静儿出来，便走进去。不一会儿，外面的人便听到她的哭声，闯进去一看，武曌已经闭上眼睛。

　　大周王朝自此画上了最后的句点。李唐王朝在十数年的中断之后又拉开帷幕。没有了武曌、萧璟、上官婉儿一众人等，又有新的人在这个舞台上谱写自己的人生。真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潮起潮落无尽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