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上官婉儿和程亦薇在洛阳街头闲逛。看到好玩的、好吃的，上官婉儿便停下来买一份让侍从拎着。程亦薇看着上官婉儿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心事重重悄悄松了口气。即使没有武团儿暗地叮嘱，她也会尽力把上官婉儿拉出仇恨的漩涡。连陛下自己都放手不管了，姑娘又何必趟这趟浑水，更何况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以前总念叨陛下只顾着朝政不把她放在心上，现在岂不是正合心意，两个人安安闲闲过完这段日子多好。就是不知陛下打算将来怎么安置姑娘……

　　程亦薇一边放任思绪漫游一边不自觉地跟着上官婉儿朝前走。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巷子里。“姑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上官婉儿笑道：“你记得那年我出宫你们追来的时候我是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的吗？后来她回洛阳来了。我前几日让陛下派人查探了一下，她在这里住着呢。”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家门口。上官婉儿敲敲门。

　　没听到有人应声，然后门开了。原来是个小孩子。上官婉儿低下身子笑道：“你叫刘全安对不对？我是你娘的姐妹，她在家吗？”那小孩立刻转身往屋里跑：“娘，有人找你，她说是你的姐妹。”上官婉儿跟着走进去。有人掀起帘子走出来，果然是胭脂。

　　胭脂看到是几年不见的上官婉儿，惊喜过甚，跑过去拉着上官婉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上官婉儿笑着问道：“胭脂，这几年你过得好吗？”胭脂一个劲儿点头，抬手去擦眼泪。上官婉儿看着刘全安站在一旁咬手指头，过去抱起他，笑着说道：“瞧娘这么大人了还哭，我们全安都不哭了。”刘全安笑嘻嘻的，上官婉儿从侍从手里拿过一块糕点喂刘全安吃，一边和胭脂说话。胭脂渐渐止住眼泪，急忙招呼上官婉儿进屋，端茶端吃食，忙个不停。上官婉儿拉住她：“我们说说话就好，不要忙。”

　　胭脂这才坐下来，原来她到宣城府上不久，就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刘福，两个人天长日久有了感情，就成了亲过日子，一年上有了刘全安。后来刘福认识了些朋友一起做些小生意，有了点本钱，就出来买了这个院子过起独门独户的小日子。上官婉儿笑道：“胭脂，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胭脂笑着说道：“我们这些人也就是吃吃喝喝混日子罢了，比不得姑娘的。我这几年虽没见姑娘，也时常惦记着。逢年过节的时候替姑娘上柱香，求老天爷保佑姑娘平平安安的。前几年，听说姑娘在朝廷做好大的官，街上人人都说世道变了，女人爬到男人头上了。我心想，那是他们没见过姑娘，见了姑娘肯定心服口服。姑娘的人品学识，什么官做不来的。只是后来又听说陛下不让姑娘做官了……”上官婉儿笑着拍拍胭脂的手：“做官的是我妹妹，我一直在陛下身边。”胭脂有些惊讶，当着程亦薇和侍从的面也不便多问，只笑道：“只要姑娘平安就好。”

　　眼看着到正午了，胭脂起身说道：“姑娘不嫌弃，我做顿饭给姑娘吃吧？”上官婉儿起身笑道：“下次吧。我今日出来还有些事，下次再来吃。”又指指桌子上的吃食和玩意，“出来的匆忙，在街上随便买了些给全安玩罢。”胭脂不敢留，只得送上官婉儿出了巷子，看着她走远。

　　走远了，上官婉儿转头问侍从：“丁奇，你知道菜市口怎么走吗？”丁奇略一低头：“属下知道。姑娘可是要属下去那里办事？”上官婉儿摇摇头：“我有事去那里，你带路吧。”丁奇忙走到前面带路。程亦薇有些奇怪：“姑娘，我们去菜市口做什么？我看天色不大好，好像要下雨呢。”上官婉儿嗯了一声，没说话。

　　程亦薇苦笑，姑娘是越来越有主见了。那日听到宫女们议论姑娘逼着陛下派人在一个100多岁的老人面前杀了他所有的曾孙，真真目瞪口呆。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她的姑娘性子那么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然而后来等到姑娘回来看到她，虽然看不出神色，自己竟然觉得有些寒意涌上心头。看到有人在卖伞，程亦薇顺手买了一把。

　　来到菜市口，不见什么人买菜卖菜，倒是有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上官婉儿走到一间茶铺，点了茶水。程亦薇有些疑惑：“姑娘，我们是在等人吗？”上官婉儿笑道：“嗯，很快就来了。你们两个先喝口茶吧。”

　　三人喝了几口茶，听到那些挤在一起的人群吵吵嚷嚷“来了，来了”“就是那个人”……上官婉儿站起来朝人群走去，程亦薇连忙跟上。丁奇知道上官婉儿想进去，随手一格，挤挤挨挨的人群就让出条道来，有几人骂了几句，一对上丁奇寒意漫漫的眼神，声音就低了下去。一晃神，上官婉儿已经到了场中央。程亦薇一时愕然。空地搭了一张木台子，上面跪着一个身穿囚衣的男人，有个人怀里抱着把刀站着。这是在处决犯人。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忽然那站着的男人朝前面拱拱手，程亦薇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原来前方有个棚子，里面坐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他正拿起一块木片朝下扔。这时上官婉儿忽然高声喊道：“慢着。”程亦薇吓了一跳，不知道上官婉儿要做什么。那官员也愣了，问道：“大胆！你是何人？敢乱闯法场。”上官婉儿昂头说道：“你身为朝廷命官，领着陛下的俸禄，却公报私仇，滥杀无辜，就不怕遭天谴吗？”那官员大怒：“胡说八道，竟敢诋毁本官。来人，把她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左右侍卫就上前准备拖上官婉儿下去。上官婉儿只作没看见，不慌不忙上了木台。丁奇守在木台台阶下面，三两下就把侍卫踢翻在地。众人还从未看过有人真的来劫法场，一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上官婉儿站在台子上看着那官员说道：“黄大人，街上百姓不知道你为何杀吉大人，朝廷却是尽人皆知。你和你夫人肖慧娘本来感情很好，可惜你夫人自从见了吉大人后对他念念不忘，数次前往吉大人府上求见。吉大人本是风流人物，自然不会拒绝佳人示好。于是两人背着你来往数月。你发现他们两个的好事之后恼羞成怒，先是把你夫人打成重伤还不给她延医问药，让她活活痛死，接着就诬陷吉大人贪赃枉法，判他斩首。黄大人，我说得对也不对？”平生恨事一朝被揭露于众目睽睽之下，那黄大人一张白脸涨得通红：“放肆，放肆。快给我把她抓下来。”这时台子下面已经围了两三层兵士，然而丁奇武功高强，兵士虽多也奈何不了他。

　　上官婉儿过去扶起吉顼。吉顼感激万分：“姑娘大恩大德，吉顼终生难报。就算今日不能活命，吉顼也记着姑娘的恩情，来生再报。”上官婉儿笑道：“吉大人客气了。没有大人，我今生再难见陛下一面。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才对。大人放心，只要我活着，决不许有人伤害大人。”两人正说着，听到下面有人高声说道：“法场乃朝廷明正典刑之所，岂容尔等放肆。”上官婉儿转过头去，一个身穿便装的高个男人正看着他们。坐在棚子下的黄大人看到这个男人后眼前一亮，忙走过去，小声说道：“魏大人，这个女人在这里捣乱……”魏大人抬手止住他的话，说道：“不必说了，我知道。她是左相大人的姐姐，我们须看左相的面子，不能让左相难堪。让她退下即可。”那黄大人这才知道原来闹事的乃是当今陛下身边的女宠上官婉儿。

　　这魏大人不慌不忙说道：“姑娘，你不想让人杀吉大人，总要讲个不杀的道理出来。不然，今天你不让杀他，明日我又不让杀别人，朝廷的威严何在？”上官婉儿不疾不徐说道：“这黄大人本和吉大人有些私人过节，让他定吉大人死罪，我便不服。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没能耐守住夫人，反倒迁怒吉大人呢？”黄大人气得冒火，正要开骂，魏大人开口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黄大人只是监斩官，并非主审。吉大人的罪名乃是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定下来的，绝无偏私。姑娘若有话和吉大人说，我们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可以等姑娘说完再行刑。”上官婉儿冷笑连连：“三司会审！好一个绝无偏私。洛阳谁人不知那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长官都是狄仁杰狄大人的门生。天下谁人不知狄大人他领着大周的俸禄，心里想着光复李唐。谁人不知吉顼吉大人乃是大周神皇陛下的得力之臣。这三司会审能审出什么公正来？”

　　魏大人听上官婉儿辱及恩师，也变了脸色，冷冷说道：“姑娘，我们好话说尽也算仁至义尽。姑娘若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我们可要照章办事了。”上官婉儿仰头一笑，看着魏大人说道：“我自然有真凭实据，可是却不能交给你。”魏大人哼一声说道：“来人，把他们拖下来。”丁奇闻言，立刻摆好架势，防备兵士近前。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上官婉儿长吁一口气，总算来了。

　　果然来人大喊：“陛下有旨，刀下留人。”众人慌忙跪下。来人打开圣旨宣读起来：吉顼一案存疑，着御史苏纨素重审。钦此。很短的几句话，然而已经足够救吉顼的命了。上官婉儿笑着扶吉顼起来，等兵士给他解枷去锁，扶他下台。吉顼慌忙推辞：“姑娘，吉顼怎敢让姑娘扶着，姑娘折煞吉顼了。”上官婉儿不以为然：“吉大人是我的恩人，有何不可。”这时有人靠近说道：“姑娘，我家大人派我来接吉大人回府。”上官婉儿点点头，把吉顼交给他，又说道：“吉大人，我回宫后会让太医去府上为大人医治，大人勿忧，好好静养即可。”吉顼拱拱手，长吸一口气，说道：“大恩不言谢。姑娘日后有所差遣，吉顼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上官婉儿笑笑，走开了。

　　程亦薇跟在上官婉儿后面，大惑不解：“姑娘，你何时安排了这许多事？”上官婉儿笑笑，这哪里是她能做到的。说到底，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萧璟策划好，她不过是听命行事。虽然勉力为之，总算不负使命，把吉顼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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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曌看着宫人手捧圣旨快步退下，轻轻叹息。前些日子上官婉儿出宫去萧璟府上两三次，原以为只是找萧璟发泄几句，没想到萧璟会把她拉进这些事里。不能再让婉儿接近萧璟了。武曌吩咐侍女叫来武团儿。“去萧璟府上传句话。”武曌放下笔对武团儿说道，“婉儿是后宫里的人，不要拿朝廷上的事烦她。”武团儿领命下去。武曌想想上官婉儿那个倔强性子，若是钻了牛角尖，想拉回来也有些难呢。

　　上官婉儿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擦黑。看到同明殿里黑黢黢的没有点灯，吓了一跳，一路走过去也没看到侍女，心下大急，不知武曌出了什么事。快步奔进寝殿发现空无一人，又来到大殿，仿佛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毯子上，轻轻叫了一声：“陛下。”人影低低嗯了一声。上官婉儿听出是武曌的声音，这才定下心来，走过去，靠在她身边坐下：“陛下怎的不点灯？”

　　武曌拉开上官婉儿，静静说道：“婉儿今日跑到法场救吉顼，是为了让他以后去杀那些心向李唐的人吗？好让我做回实权在握的皇帝？”上官婉儿心里一顿，慢慢说道：“我知道我做得不好。可是陛下如今这样都是我害的。我总要做些什么才行。”武曌问道：“若是我愿意呢？我不在乎呢？”上官婉儿急道：“我在乎。陛下是天下之主，怎可让他们放肆。”武曌轻笑一声：“婉儿，你接受不了没有权力的我是不是？你喜欢的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武曌，不是这个厌倦朝政一心想过清闲日子的武曌，对不对？我若还想留下你，只能再回到朝廷上，继续和他们斗勇斗狠，好坐稳皇帝的位置是不是？”上官婉儿一把搂住武曌：“不是，不是的。我爱陛下。无论陛下怎样，我都爱陛下。可是，我知道陛下心中有万里江山，我不能让陛下因为我困守深宫。陛下的江山既然因我而失，我就要把它抢回来。陛下放心，我还有璟姐姐帮我。”

　　武曌推开上官婉儿，话里做出失望的语气：“你到底接受不了我变成普通人。也对，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就是大唐的天后，后来只有越走越高。现在让你跟着一个没用的老太婆确实难为你了。你说过好几次想像萧璟那样在朝廷做官，也罢，恰好你妹妹腾出左相的位置来了，那就封你做左相好了。”上官婉儿却心里透亮，很清楚武曌在以退为进好让她退回后宫，便抓着武曌的手歪着头问道：“陛下真的要封我做左相？”又犹豫道：“璟姐姐比我强那么多，我不能在她前面。不如陛下封璟姐姐做左相，我做右相。”这孩子真的魔怔了。武曌咬咬牙，继续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好，都听你的。今夜我就下旨。到时你想住在宫里也好，回上官府也好，都随你。”上官婉儿笑道：“我当然和陛下在一起。我不会回上官府的。”武曌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我不在这里住了。住了很多年，有些腻了。我打算着搬到上阳宫去。”上官婉儿还没有醒过神来，呆呆的说道：“陛下，上阳宫离这里很远呢，有些不方便罢。”武曌动了动说道：“我又不打算上朝，也懒得批折子了。以后朝廷的事都让你和萧璟两个人决定好了。”

　　上官婉儿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方问道：“陛下真的不在乎天下了吗？”武曌嗯了一声说道：“已经得到过了就不稀罕了。你以为这太子之位是他们夺过去的吗？不是朕想送给他们李家，他们也只好等朕死了再想。”上官婉儿连忙推了一下武曌：“不要乱说话。”武曌笑着揽过上官婉儿，摸摸她的头发：“我想着，到了上阳宫就不理朝廷那些乌糟事，每日读读书，养几株花，走的时候再带上些伶人，听听曲子。”上官婉儿有些气闷：“陛下，你就没有想过我吗？”武曌做出惊讶的样子：“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做左相右相都由你，住在宫里还是宫外也都听你的。不喜欢上官府再给你另找一座府邸也使得。”上官婉儿气结，钻到武曌怀里闷闷说道：“不许不管我。你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你去上阳宫，那我也去上阳宫。”这才是她的婉儿啊。武曌低头亲了上官婉儿一下说道：“不做右相了？不想名留青史了？”上官婉儿恨恨说道：“陛下最讨厌了，明知道我是为了陛下才这样做的，还取笑人家。没良心。”武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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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婉儿看着那些宫人把侧殿里武曌给她搜集的各色物品全都搬出去，心里有些难过。陛下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啊。这里以后要么空着，要么也是别人住了。看着这个14岁就住着的地方，有些恋恋不舍。幸好千变万变，陛下和她始终在一起。若是没有那个人……上官婉儿赶紧摇摇头，不许自己想这个问题。

　　一连收拾了三天。三天之后，众人上路了。

　　武曌和上官婉儿坐在马车里闲聊。“婉儿还记得16岁的时候从长安到洛阳吗？”上官婉儿笑着喂武曌吃了一颗果子：“记得啊。那时候亦薇告诉我夜里飞着的萤火虫很漂亮，我想趁陛下睡着了偷偷出去看。可每次刚坐起来陛下就醒了，结果到最后也没看成。”武曌笑着说道：“哦？原来婉儿是要跑出去玩，我还以为口渴了要喝水。那时候婉儿真调皮。看到山上有桃花开了，非要自己爬上山去摘不可，拦都拦不住。”武曌一时有些神往。那时候婉儿正值豆蔻，记得她那时候手里拈着桃花要给自己戴的时候，语笑嫣然，当真是姣花软玉。上官婉儿看武曌眼神飘忽，嘴角含笑，不知道她想起什么，也不扰她，默默喂她果子吃。武曌无所觉，下意识地张嘴接住。

　　到了傍晚，众人请了武曌的旨意宿营。武曌到底上年纪了，有些累，在帐篷里躺着休息。上官婉儿在外面忙活着给武曌熬鱼汤。程亦薇站在一旁一边递罐子一边说道：“姑娘坐了一天的马车也不歇歇。他们御膳房有什么不会的，偏要自己动手。”上官婉儿笑道：“我以前也以为御膳房的饭是天下最好吃的。后来到了外面才知道，陛下好可怜，简直什么好东西都吃不到。御膳房里的人为了自己保命，从来不给陛下上稀奇吃食，就怕陛下惦记上了没得给。也不敢按着菜谱做出本来的味道，怕酸了辣了，陛下吃坏肚子，惹出祸来。看着陛下桌子上摆那么些盘子，其实根本没什么好吃的。我恰巧在外面学过一些，不如自己做给陛下吃好了。”程亦薇看了上官婉儿一眼，默默走开了。连皇帝都可怜，她们这些人简直不要活了。

　　上官婉儿用勺子慢慢搅着锅里的鱼汤，一边说道：“再给我端些豆腐过来。”一碟子豆腐递过来，上官婉儿拿筷子夹了几块放到锅里，抬起身子看了看，又放了两块。“好了，拿回去吧。”只听旁边的人说道：“婉儿怎么不做烤鱼？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做烤鱼的吗？”不是程亦薇。上官婉儿惊觉起身，看向来人。只见他一身夜行衣，蒙着脸，不知是谁。“都不记得我了？”来人摘下面巾，一头白发倾泻而下。“你是阿依。”上官婉儿惊讶叫道。

　　来人正是阿依。她笑着拿过上官婉儿的勺子继续翻搅。那是给陛下喝的。上官婉儿连忙又把勺子拿过来，一边问道：“阿依，你怎么在这里？”阿依笑道：“还能为什么？能让我从突厥来中原的只能是你上官婉儿。我那年走的时候不是跟你承诺过吗，我会回来找你的。现在我来兑现我的承诺了。”上官婉儿轻轻皱了下眉头，起身笑道：“当年多谢你救命之恩。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和陛下在一起很开心。阿依，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阿依哼了一声说道：“你为什么又和她在一起了？你忘了她当年怎么对你的了吗？还有，洛阳的人都说你做了左相，可是我去了你府上，怎么发现是你妹妹？那个人到底是谁？”上官婉儿摇摇头：“她是我妹妹，只是和我面貌相同，大家认错了。”

　　阿依一把抓住上官婉儿的手：“不说这些。现在李家的人做了太子，女皇已经不成了。你跟着她不会有好处的。她以前杀过那么多人，小心那些人把帐算到你头上。你跟我走吧。”上官婉儿挣开阿依的手，舀起一口鱼汤，吹吹气，尝了一口，一边去拿碗一边说道：“阿依，你比过去聪明许多。”阿依扬眉说道：“我过去也不笨啊。只不过现在更聪明了而已。你以后跟我在一起，对我另眼相看的时候多着呢。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我们有好几年没见过呢。”

　　上官婉儿端着鱼汤，正色对阿依说道：“阿依，你的救命之恩我永远记得，一定会报答你。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爱的是陛下。对不起。”上官婉儿拼着阿依发怒，谁想阿依笑了笑，说道：“你会答应的。这是给她的鱼汤吧，你去送吧。我在这里等你。”上官婉儿怕鱼汤凉了，也不多说，随口说声好就走开了。

　　看着武曌一口口喝下自己亲手煮的鱼汤，上官婉儿一脸笑意。武曌抬手掐掐她的脸：“傻气。”上官婉儿炫耀地问道：“是不是比以前更好喝了？”武曌笑道：“朕写个天下第一的牌匾给你。”上官婉儿咯咯笑起来。武曌顺手喂她一口鱼汤。

　　武曌看着上官婉儿收拾碗筷，嘱咐道：“用完晚膳就回来歇着，不要到处乱跑。荒郊野外的，不安全。”上官婉儿做了个鬼脸，出去了。武曌暗暗欣慰。果然离开宫里的决定是正确的。

　　回到煮鱼汤的地方，阿依已经不在那里了。上官婉儿四处看看，也不知去哪里找她。阿依自己从树丛里走出来，笑道：“是在找我吗？”上官婉儿点点头，问道：“用过晚饭了吗？”阿依哼了一声说道：“你不会想让我喝她剩下的鱼汤吧？我可不喝。”上官婉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说道：“你能和别人一起睡一个帐篷吗？我让人给你收拾一个床铺出来。”阿依摇摇头：“不用了。我自有我的去处。我今夜就是想看看你，和你说句话。”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这次来中原做什么？”阿依无奈地看着她：“没有别的事。我专程为你来的。你不相信我？”上官婉儿也无从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先回去了。”真是毫无留恋啊，好歹救过你的命呢。阿依看着上官婉儿的背影，摸摸下巴。不过狠心也好，狠心才能专情呢。等以后把心思转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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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上官婉儿蔫蔫地靠在板壁上，过一会儿打声哈欠。武曌瞟她一眼：“怎么这么没精神？”上官婉儿刚想撒娇，转而又笑起来：“我的体力向来不如陛下好的。”武曌张开袖子，上官婉儿会意，挪过去，躺到武曌怀里。听到外面得得的马蹄声，上官婉儿想起在巴州那夜逃命的事，便说道：“到了上阳宫，陛下教我骑马吧？”武曌伸出手指顺着上官婉儿的鼻梁滑下，上官婉儿触痒不禁，抓住武曌的手，在她衣裳上蹭了蹭。武曌笑道：“在外面学东学西的，怎么没学骑马呢？你不是说你的师姐师妹都会功夫的吗？她们应该都会骑马的吧？”上官婉儿想了想，说道：“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怕自己是有夫君的，像骑马这种需要人贴身教的事都不敢学的。”武曌倾身倒杯茶，端过来喝一口：“男女之别也就罢了。那时候你又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女人，怎么连和女人亲近都忌讳起来？”上官婉儿摇摇头：“不知道啊，大约身体记得陛下吧。别人一靠近就觉得不对。”

　　武曌略略抬起上官婉儿的头，喂她喝口茶，嘴里说道：“不用这么乖的。你知道我不计较这些。等哪一天我没力气了，婉儿逢场作戏，找别人消遣一下，我不会介意的。我相信婉儿的心在我这里。”上官婉儿瞪武曌一眼：“胡说八道。你要装大方就罢了，若是说真的，我可要生气了。”武曌轻轻抚着上官婉儿的脸颊：“我可舍不得我的婉儿受一点委屈。我的婉儿无论什么都用最好的才行。”上官婉儿笑道：“陛下就是最好的。”武曌没说话，低下头，上官婉儿伸胳膊圈住武曌的脖颈。

　　到了下半日，两人弃了马车，骑着马慢慢朝前走。上官婉儿从送水的侍从那里听到附近有座瀑布，就要去看。武曌自然由她。上官婉儿一行人出发后，队伍的行程放得更慢。于是她们回来后，发现队伍简直以龟速移动，毫不费力就赶到了前面。

　　扎营后，上官婉儿又烧火架锅，打算着用带回来的山泉给武曌做饭。程亦薇和一干侍女围在上官婉儿打下手。一群人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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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曌坐在帐篷里瞧书。门帘微动，一个宫女未经召唤就闯了进来。武曌抬头看了这个宫女一眼，宫女不待武曌开口就笑道：“女皇陛下。”来了。武曌放下书，笑道：“你就是那个突厥人吧？坐吧。”武曌指指毯子。

　　来人正是阿依。她随意在地毯上坐下，看着武曌说道：“婉儿对女皇陛下说起过我吗？我还以为她不敢告诉陛下我的存在呢？”武曌微微一笑：“婉儿的确没有说过。朕是从下面的人那里知道你的。”指指茶壶，“我已经告诉她们不要进来，你自便吧。”阿依果真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晃动茶碗，轻轻笑道：“陛下知道些什么？”武曌望向阿依，慢慢说道：“你是阿史那家族的女儿，七年前嫁给突厥的可汗做了可敦，生了两子一女。”阿依脸色微变：“女皇陛下果然有过人之处。”武曌笑道：“中原与突厥世代为敌，朕也不敢掉以轻心。”

　　阿依冷笑一声：“原来陛下只关心自己的天下，我还以为陛下怕失去婉儿呢。话说回来，陛下的天下就快保不住了，陛下可有解决的法子吗。”武曌丝毫不动怒，轻轻说道：“我从来不担心会失去婉儿。”阿依把茶杯放到案上，缓缓说道：“陛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武曌盯着阿依一言不发。阿依继续说道：“我可以让突厥出兵助陛下一臂之力，只要陛下肯让我带婉儿走。”武曌看了阿依半晌，突然仰头大笑。

　　笑罢，武曌说道：“阿史那可敦，中原有句话叫做‘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朕就算身死国灭也不会引狼入室。更何况，可敦，你的可汗可不止你一位妻子，也不止两个儿子，你还是先救自己吧。”阿依笑道：“陛下信不过我？可汗的那些女人在我眼里和死人没什么分别，我不过是需要她们吸引可汗的注意力罢了。”武曌一挥袖子：“你有能耐也好没能耐也罢，朕不关心。过去你耗了大半功力救婉儿，现在也肯拿出兵来换婉儿，朕相信你对婉儿的心意。只不过，你在突厥并非屹立不倒，婉儿跟着你到了突厥会好到哪里去？”

　　阿依有些不信：“陛下肯让我带婉儿走？”武曌脸色平平如水：“朕陪不了她一辈子，必须找一个可靠的人照顾她。可是，眼下的你可没有能力照顾好婉儿。”阿依昂一下头：“女皇陛下不也是从皇后做起的吗？我将来未必会比女皇陛下差到哪里去。我也会让婉儿看到，你做到的，我都做得到。我还会比你待她更好。她跟着我至少不用担心我会对她不忠。”

　　武曌看一眼门帘，说道：“那你就快些做到。朕等不了太久了。”阿依有些明白又有些迷惑：“陛下这话是何意？”武曌敛眉看着桌面：“朕以前中过毒，身子伤了元气。今年太医告诉朕，朕的身子撑不过十年。”阿依沉默一会儿，说道：“十年之内，我必回中原，带走婉儿。”武曌点点头：“你去吧。”阿依起身行了一礼：“在我来接婉儿之前，还请陛下照顾好婉儿。告辞了。”

　　这厢上官婉儿让人瞧了几次，回来都说武尚宫守着陛下的帐篷不让人靠近。既然是团儿姐姐亲自守着，想必是朝廷出了重要的事。上官婉儿有些担心，怕萧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闲得无聊，一手支腮，一手拿着木棍拨弄篝火。“婉儿。”是阿依。上官婉儿连忙起身。阿依看着篝火照耀下的上官婉儿，秀发微扬，面容恬静，美丽端庄。上官婉儿看阿依不说话，一径盯着她看，有些尴尬，便问道：“阿依怎么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阿依笑道：“你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就帮了最大的忙了。”

　　上官婉儿悄悄松口气，问道：“你要回突厥了？”阿依点点头：“婉儿，我不会委屈你的。等我有资格带你走的时候，我会来接你的。”上官婉儿也不知她说些什么，含糊着说道：“我是陛下的人，只会和陛下在一起的。你路上小心。”阿依笑笑，忽然把上官婉儿抱进怀里。上官婉儿吓了一跳，就要挣开，然而她哪里是阿依的对手，只觉得阿依的胳膊如铁箍一般牢牢把她锁紧。上官婉儿大为恼怒，正要发火，阿依忽然又亲上她的嘴唇。上官婉儿大惊，一下子想起多年前阿依临走时也是这样轻薄她，气恨不已，拼命挣扎。

　　到最后，阿依总算放开她，上官婉儿觉得嘴唇有些疼。肯定是肿了，让陛下看见了，她会怎么想自己。上官婉儿寒着脸一声不吭。阿依伸手握住上官婉儿的肩膀：“婉儿，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上官婉儿也不看阿依，看着远处说道：“你路上小心，回到草原上好好生活罢。”阿依摇摇上官婉儿的肩膀：“这次我们又是好久不能相见，你回头让我看看你。”上官婉儿既不回话也不转头。阿依笑道：“再不回头我亲你了。”上官婉儿怕她真的又乱来，只好转身看着她。阿依看着上官婉儿眉头紧蹙，一脸恼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如此佳人，可惜离别在即。

　　上官婉儿看着阿依消失在黑暗中，终于放下心来，也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过，走了就好，在这里呆的久了，难免被人发觉。皇帝的女宠和突厥人来往，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上官婉儿打算着，下次若阿依又来找她，她就和武曌讲明了，让武曌想法子替她报了阿依的救命之恩，斩断两人的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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