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的墙

　　“抛开‘合理’？”

　　“对，”钟浩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开始说正常人听了会觉得他疯了的话：“刘叶菲自杀在我们看来并不合理，但一切的证据…为了使一切合理，才得出了她自杀的结论。那么如果我们抛开这一切应该合理的逻辑，如果真相超乎了我们的认知，本身就在合理之外，那么一切才会回到真正意义上的合理…”

　　他一会儿说要抛开合理，一会儿又说要回归合理，我听得晕乎乎，在心里整理里一遍才懂了他的意思。我开口：“你的意思是，可能发生了超自然的因素？比如……”

　　“鬼！”丁丁补充道：“如果那个奇怪的电话是鬼来电…迷惑了她的心智，控制了她的行为…所以她进了厨房，反锁房门，最后拿刀杀了自己！”

　　钟浩点头又摇头：“不一定是这样，但是你的猜想确实能让一切合理，包括刘叶菲的去世，还有我们之前在晚上遇到的怪事。”说着连我自己都半信半疑的荒诞的话，我们这次格外认真。我从心里有些小小地佩服钟浩，因为他敢想。人们都说知识就是力量，科学是第一生产力。自从人类有了科学，就迷信于它，设下一个边框把自己框在里面，此外的一切全部不信。而超自然的现象每天都在发生，迷信于科学的人便讥笑其为弄虚作假，他们并不相信这些。而我一直相信一句话——存在即合理。有很多很多不能被科学解释的现象，难道就能视而不见当不存在么？就像我们之前尽管发现，却一直无视这间屋子里发生的奇怪事儿一样，最后，我们失去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而或许，一切真的能被科学解释，只是到目前为止，我们的科学水平没法去解释，或者我们认为正确的，被写进教科书里的那么多所谓的科学，其实是错的——就和以前古人认为地球是方的一样，只是我们作为渺小的人类，在世上的生命只有一瞬，是永远没法参透这其中的奥妙。钟浩的那句话，就像是打开我们被围困在的密室的一扇门，让我们走进了一个更宽广的世界。

　　我沉思：“或许我们的这个屋子里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存在。但是我们应该怎么证明呢？之前晚上发生了些什么，但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丁丁提议道：“不如我们轮流守夜，晚上开着灯，看看到底发生什么。”

　　“嗯，这是一个办法。如果发现了什么，就算是给我们一个交代。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也算是排除了一种可能，也好让我们安心。”钟浩揉着他的太阳穴：“今天我要加班，就我来守夜，只是我们白天要上班，这不算一个长久之计。”

　　“额…”我打断他们，“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靠不靠谱…”他们转过头来示意让我说下去。我笑了笑：“如果有谁有摄像机…”我还没说完他们就打断了我，不过是直接同意的意思。当我们走出科学的范畴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有时还是需要退回去，借用一些高科技的帮助。

　　第二天，钟浩就回了一次家，带来了他的DV机。这是他为了婚礼买的，只在婚礼期间使用过，几乎是全新的。钟浩有点完美主义，从他拒绝了婚庆公司的摄像机，特地用昂贵的价格从专柜买了这么一只摄像机就可以看出。

　　我们将摄像机架在了客厅沙发边上，斜角对着房间的门，这样可以拍到我们三人的房门，茶几，电视柜，浴室门，还有一半的餐桌。每天睡觉前，我们留客厅的一盏落地台灯不关，打开电源开始拍摄，到了早上再关闭。为了长时间拍摄，我们选用了低清画质，以及一张64GB的内存卡。

　　第一天，我们对摄像机很有兴趣，端着它拍了所有房间。我们在镜头前说着笑话，打闹，几乎忘了把它带来的目的。而一整晚的视频，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对着一个时长7小时的视频，一开始慢慢地看，随后快进的看，最后直接拉到最后，毫无发现。

　　第二天，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第三天，我和钟浩偷偷拍了丁丁的睡姿，还录到一些模糊的呼噜声，除此之外，毫无发现。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第十一天的时候，终于，我们在视频里发现了不可思议的镜头。

　　在落地灯的照明下，可以较清楚的看到大半个客厅的画面。在视频的前两个小时，画面是静止的，除了偶尔有风吹起阳台的窗帘。两个小时多的时候，我们发现画面发生了变化——

　　画面靠左的地方，电视机突然亮了起来——而整个客厅没有一个人，我们记得，从画面也可以看出，电视机的电源的灯就在之前是暗的——我们确实在睡前切断了电源！

　　电视机的频道在变幻，大概经过五六个电视台后，画面停留在了一个节目上。由于电视机的画面是被摄像机拍摄，两者频率不同，屏幕表面出现了波浪纹，加之电视机在画面中的比例本身就小，看不清究竟放的是什么节目。只看到有男有女，他们说着听不清的话，脸在波浪纹中扭曲。丁丁说，那是百里挑一，那期节目他看过，估计是重播。

　　电视机亮了37分15秒后，又暗了，电源也显示关闭状态。一切回归到了寂静，刚才的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直到视频的最后，也没有发生别的什么。

　　仅仅捕捉到了这么一段镜头，没有女鬼，没有恶灵的形体。

　　但我们已经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这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感到恐惧。因为我们确认了，这个屋子里，确实有什么不对了。

　　被关闭的电源何以自己亮起，电视机在无人情况下开启，还自动换台……这些真的超越了我们的知识范围。而经历了之前一切的我们，已经无法用电源和电视机同时坏掉来安慰自己。
　　那天之后我们没有再摆弄那台摄像机。

　　几天后钟浩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和我说：“栾苗，虽然只是拍到了电视机无故开启的画面，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已经死了一个人。我觉得我们应该搬出去，现在立刻，在发生更糟糕的事情之前。”

　　我理解他，其实我也很怕，但是我真的做不到马上搬走，因为我不像他们，在S城有家。我是外来打工者，没有一个我随时可以退去的地方，而搬家的决定，不是可以轻易做的。我需要时间和金钱来找下一个住址。而我在现在的工厂，领导和我说做半年到一年时间。如果算是一年的话，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让我再去租一个公寓，只住三个月，也确实有难度。

　　我苦笑：“我身不由己，你不用管我，如果你想回家住，我理解。”

　　钟浩皱了皱眉头，“你的脾气十分倔，可能我说什么都没法动摇你。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说，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的，如果我是你，就算辞了这份工作，也觉得值得。在这里住真的太危险了！”

　　我点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是这份工作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我在现在的工厂还有不到三个月的任职时间，只要不出事就好。我也会好好找找附近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租。”

　　“希望你不是敷衍我，而是真的会付出行动。”钟浩的头低了下去，声音也变轻：“我老婆听说这里的事情后，硬是要我回去住…”我握了握他的手，表示没关系，然后钟浩让我若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并且在我搬出这里之前，他都会出他那份房租，免得我多承担。

　　于是这个房子只剩下我和丁丁两个人，住了将近一周时间。一周之后我收到了丁丁妈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关心了我几句才进入正题：“你们的房子有鬼我已经知道了，丁丁告诉我的。我说这么危险怎么可以住人呢？我让他回家住他不肯，估计是怕你一个人住不开心。丁丁妈妈很喜欢你的，你到我家来住吧，书房打扫好了，还是你原来睡的那间。你把我们家当自己家就好。”

　　我听了觉得挺温暖感动，但我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上次在丁丁家已经打扰很多，怎么还好意思去住？接着我找来丁丁，劝了半宿，终于把他劝回了家。

　　于是最后，这么一个大屋子，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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