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的墙

　　待警察询问调查完毕后，女生们离开了。这时，一脸疲惫的丁丁回来了，他没有提及任何他离开后发生的事，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她。我一直看着他，也不问，终于他开口了，说得很简单，他说刘叶菲的父母来了，让他回来，他便离开了。我这才想起，对啊，她还有爱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才是此时此刻最伤心的人，而我，一个谁都不是的人，甚至没有资格去伤痛，却在这里自哀自怜，到最后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还要麻烦大家照顾我。

　　最后我还是麻烦了我的朋友，因为我们的屋子在破案前是不能住人了，于是我们打包了必要的行李离开了，我要在丁丁家借住将近一周的时间。当锁上大门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几乎要张开双手去拥抱夕阳。而此时此刻的夕阳，在我眼中，红得残忍，红色与黑色交接，吞噬了天地。

　　钟浩回家了，而我带着行李去了丁丁家。丁丁的家不算大，也不算多整洁，但是让人觉得十分温暖，有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丁丁的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的母亲则十分热心肠，很照顾我。到了丁丁家不久，我就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去医院挂了几天吊瓶才慢慢恢复，期间浑浑噩噩，一直是丁丁的妈妈在照顾。恍惚中，我把她认错成自己的妈妈，一时间百感交集。

　　当我终于好些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丁丁才告诉我，刘叶菲的葬礼已经结束，他替我送了她最后一程。他安静下来，似乎在等我爆发揍他，但是我没有。本以为我会为此伤心欲绝歇斯底里，但是我没有，我很平静地嗯了一声，并且说了一声谢谢。当时那股难过的劲儿没有缓过来，我像是麻木了一般没有了知觉。很久以后，每每想到我错过了她的最后一面，心脏还是抽痛得不行，几乎窒息。我才意识到，原来当一个人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是会麻木的，而造成的伤痛，最后还是会找到你，阴魂不散。

　　我的病刚好，就接到了林警官的电话，他简短地告诉我，已经有了结果，让我们去警局详谈。我们在中午请了假去警局，到达的时候林，郝两位警官已经在等我们了。

　　林警官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给我们到了茶，然后他坐下，清了清嗓子，：“前两天法医的报告出来了。受害人身上有一处伤口，靠近心脏，割断了动脉，失血过多而死。”当他简单地用专业的语言说着这一切的时候，我有种说不清的恍惚感，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而她的死因，其实一句话就可以形容完整。林警官的语速很慢，“从伤口来看，刀是由上往下刺入。从伤口截面来看，应该是他杀。自杀的人80%以上会选择割腕或者刨腹，若是选择从胸口下刀，根据人的本能则会是由下往上的角度。而受害人被刺的角度，若持刀人是本人，很难发力，手腕是反手。根据你们说的，警方查了受害人的手机，确实找到一个来电记录，但经调查号码不存在，可能是用了假号码。另外，根据受害人亲友的调查，在案发前并未发现受害人有任何自杀倾向。”
　　我直接问他，“那么凶手是谁？”

　　林警官摇了摇头：“没有凶手。或者说，凶手是她自己！”

　　我们都吃了一惊：“这么说，是自杀？”

　　林警官默认，“虽然还存在不合理的地方，但是根据调查——除了受害人，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据，而厨房是上锁的，屋子没有被侵入痕迹,于是案发现场是一个密室…而厨房里除了你们三个人，只有刘叶菲一人的指纹，没有第五个人的！特别是凶器上的指纹，经过采集，有栾苗少量旧指纹，最清晰的指纹属于受害人。厨房内门锁上的指纹也属于受害人，是她自己上了锁，所以，只有自杀这一个解释。”

　　“那么那个电话呢？”钟浩问，“听说她刚办了一□□身卡，要自杀的人为什么回去做这种多余的事儿？而且到别人家里自杀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林警官叹了口气道：“抱歉，我知道你们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是这就结果。”林警官安慰了我们一番，接着告诉我们如果想起任何其他线索请务必立刻告诉他。

　　当我们离开的时候，郝警官将我们送出去，他还是带着滑稽的大框眼镜，一副学生样。郝警官告诉我们，不要觉得林警官随便结案不负责任，其实他一直认真调查，还熬了夜。今天他们俩为了等我们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还说，其实已经和刘叶菲的父母解释过了一次结果，特地分两次告知是怕我们见到受害人父母尴尬。我问他，刘叶菲的父母对这个结果是个什么态度？郝警官说，当然是不能接受，他们坚决不信自己的女儿是自杀。不过后来刘叶菲的父亲接受了，还劝其妻子也接受，妻子哭得很凶不肯接受。他说他不懂那父亲怎么能这么快想通的。我想，这郝警官毕竟刚毕业，他不懂，其实刘叶菲的父亲根本没有接受这个结果，只是为了他的妻子，才逼自己接受，毕竟，活着的人不能为了死去的人而活。而我，一个人默默地喜欢她，所以，我不接受。

　　临走时郝警官说：“其实之前林警官和我说，除了自杀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所有人一起联手杀了受害人，实现了一次完美谋杀。”他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离开警局回到公司后，我无心工作。满脑子都是林警官和郝警官的话。那句我们所有人联手杀人的话，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是也开始让我微微动摇…确实，如果指纹都只属于叶菲，而且是密室…除非我们所有人一起联手，给对方做不在场证明，并且作伪证说厨房是上锁的，然后细心擦尽我们的指纹并用叶菲的手到处留下指纹，连案发时间都作假…不然真的…可能，是自杀。

　　不过只要我想起叶菲圆圆的脸，甜甜的笑，我就果断抛弃了她是自杀的想法。一个会自杀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无邪温暖的笑容，一个会自杀的人怎么可能对他人都那么温柔善良，一个会自杀的人怎么可能就在几小时前还笑得毫无瑕疵？

　　就在那天我们三人住了回去。简单清扫后，家里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但总觉得哪里不同了似的，我们像失了魂一般，没了欢笑，连话都没有说。

　　平时充满嬉闹的屋子里，我们默默地坐着自己的事情。钟浩低头看电脑，丁丁坐在沙发上面目表情地看电视，而我，只是坐着发呆。大概持续了几个小时后，钟浩说话了。

　　他合上了电脑，“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答案，不然我们没法move on，就像今天晚上一样，会一直沉在里面。”

　　丁丁关了电视，“其实我也有同感，虽然我对刘叶菲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也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就这么给一个自杀的结果我心里也觉得不能接受。”

　　我也表示同意，然后把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再次整理了一遍，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杀，但还是有很多疑点，而我们认为她并非自杀的原因，不是别的，是我们了解她的为人，她不可能自杀。
　　钟浩提出了一个想法：“照现在的情况，只有自杀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我们显然没有合谋杀人…那么，如果我们抛开‘合理’这两个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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