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的墙

　　当我们冲过去的时候，发现厨房的门是反锁的。

　　“刘叶菲开门啊！”“菲菲怎么了？”我们一边拍着门一边朝门里喊。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了。

　　这时有人说了一句：“会不会是刘妹子想要吓唬我们呀？”

　　接着有人说：“呀，地上是什么？”

　　有红色的液体从门缝流出…

　　“是血！”

　　女生退开后，我们三个男士开始撞墙，撞了几次都没开。我才急急忙忙地找钥匙，当我开锁的时候，整个手都是抖的。一直试到第三把，门才开了——

　　叶菲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胸前插着一把刀，将她的白衬衫全部染红。鲜红色的血，顺着瓷砖，贴着缝隙蜿蜒而下，一直流到了门外……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后来丁丁回忆的时候，说我当时呆住了，颜色发白，几乎撑不住就要倒下。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的样子这么骇人，而大家打电话叫救护车，报警的全过程我都没有了记忆。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大家说话的声音模糊而遥远，他们在我面前走过，擦过我的肩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都没有任何思想。

　　直到陈吉激动地说了一句：“菲菲醒了！”我才从恍惚中回到现实。

　　叶菲痛苦地皱起眉头，伸手想要拔刀，但是没有力气，她看了一眼手掌上的鲜血，很激动地哭了，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我的心也揪了起来，我跑过去，跪坐在地上，拉起她的手：“是不是很痛？别怕，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她的手潮湿而冰冷，我似乎感觉生命从她的手里渐渐溜走。我觉得她要死了，这个念头让我十分痛苦，因为我不敢相信，也不能想象如果她就这么消失了…

　　叶菲的手从我的手中挣开，再次尝试去拔那把刀，被我用力抓住：“你不要拔，会失血过多的，你再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你了，我们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力地抓住我的手，指甲陷入了我的皮肤，她睁大了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咳嗽了两声，几乎喘不上气，最后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我…”

　　我心中大痛，制止她：“你节省些力气，有什么想说的等你好了再说吧。”

　　但是她却不依不饶，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似乎要用尽所剩的力气一般，“不…我，我…是…我…是…我…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说出’我是’什么，而她抓着我的手突然松了，头无力地倒像一边……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眼中猩红一片，而我的叶菲，静静地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般，眼角留着一滴泪珠。

　　我很大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再也没有醒来。

　　当救护车来的时候，已经量不到她的血压，救护人员摇了摇头。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过难看，尽管我坚持要上救护车，他们还是把我拦了下来，为此钟浩和丁丁没少被我拳打脚踢。最后跟着上救护车的是黄薇和丁丁。

　　而其他人和我在送走救护车后回到了房间，血腥味刺鼻。我们等来的是警察。

　　来的是两个刑警，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留了一个斜刘海，他说他叫林驰，并介绍矮的那个是新来的实习生，剃了板刷头，姓郝名晋阳。

　　林警官咳嗽一声，“现在你们应该放下伤痛，为遇害人找到真相。请带我去案发现场。”

　　钟浩为林警官指了路，两名警察便进入了厨房。他们对着厨房拍了些照片，然后带上手套，将厨房搜查了一遍，并小心讲物品归到原位。在询问了叶菲倒在哪里后，他们退出了厨房。

　　接着我们再一次坐在了客厅中。恍惚中，我觉得两位警察接替了丁丁和黄薇的位置，而我们的鬼故事活动还会继续进行。钟浩把窗帘拉开，阳光撒了进来，刺痛了眼睛。我开始觉得一切都是一个梦，而现在，我正在醒来……

　　林警官对我们微笑：“嗯，大家不要紧张，现在我要做一些普通的询问。”他的助手郝警官则紧张地推了一把他的大框眼睛，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林警官看了一眼时钟，说：“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七分，请问案发时间是几点？”

　　这时那薇雅说：“我知道，大约在两点零五分。”

　　林警官点了点头：“你倒是记得很清楚，你是因为什么注意了时间？一般人在紧急情况下不会去关注时间。”这时郝警官在那薇雅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圈，并且写了凶手二字，再打了一个很大的问号。动作之大，我们都看到了。

　　那薇雅愣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你在写什么？就因为这个怀疑我吗？等救护车的时候心急看时间有什么不对！”

　　林警官咳嗽了一声，尴尬道：“你的解释合情合理。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询问一些细节。”他对郝警官头拍了一巴掌，“我要你记录的是事实，不是让你加以推断。”郝警官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看向那薇雅的眼神带有畏惧，十分复杂。

　　“那么请和我仔细说下案发前和案发的经过。”林警官继续问。

　　我们把当时的情况尽可能地描述了出来，包括叶菲期间举止怪异，还有那个电话。

　　助手一直在记笔记，林警官听得很认真，确定的时候他会点头，当有疑惑时则会皱着眉头，然后一个一个问题击破。“你们确定当时只有受害人一个人在厨房吗？”

　　我们点头。

　　“但是你们说是拉着帘子在说…嗯，鬼故事。那么当时环境应该很黑，你们能确认看到每个人了吗？”

　　我们面面相窥，心中大骇。我们从没怀疑过，是我们其中的任何人，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而当时确实一片漆黑…我自己也没法肯定，是不是看到了所有人。这个假设足以让我们毛骨悚然。

　　“当时我是我在讲鬼故事，所以我的嫌疑可以被排除了吧。”纯哥说。

　　“我就坐在纯哥边上。”那薇雅说，“是不是？我也可以被排除了吧。”纯哥点头。

　　林警官沉思了一会儿：“现在先不要做筛除，不如先把知道的信息告诉我，比如谁和刘小姐有仇？比如工作上不愉快，情杀之类。”

　　陈吉说：“你说的这些都没有。感情的话，我只知道栾苗喜欢刘叶菲，今天本来就是要和她表白的。”

　　林警官看向我，表情复杂：“我一开始就想问你，你身上的血…必定是在案发时和受害人发生了肢体接触。”

　　郝警官瞪大了眼睛看我：“从经验来看，第一个冲进案发现场并和受害人发生肢体接触的人很可能是凶手！因为那样可以近距离地毁掉证据。是因为表白失败，怒火中烧，杀人泄愤？”

　　我气得跳起来，几乎要把那个姓郝的家伙给揍一顿，被钟浩拦下。我吼他：“我怎么可能杀她！我怎么可能杀她…我怎么可能…”我重复着，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呜咽。

　　林警官轻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我一定会竭力找到事件的真相。”然后他让他的助手闭嘴。
　　这时，陈吉慢慢地说：“我觉得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我们不该把重点放在谁有嫌疑上，因为厨房的门是反锁的！厨房其实是…”她一字一顿地说：“一-个-密-室！

　　之前因为语言的引导，我们竟然都忘了门是反锁的细节！林警官问道：“那么是谁开的门？”
　　大家看向我，我点头说是，然后拿出那串房门钥匙，找出厨房的钥匙给他看，“我就是用这把钥匙开的门。”

　　林警官看向大家：“你们是否仔细地看到，是他用这把钥匙，真的把门开了呢？或者说你们只是看到他去敲门，然后他拿出钥匙插在门洞里开门，并未看到他转动钥匙呢？”

　　钟浩打断了他：“林警官，我发现一个问题。你一直在引导我们，凶手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但是我认为我们中间没有那个凶手，我们都是很要好的同事。而且，这种事件难道不应该怀疑入室杀人的外人吗？另外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门确实是反锁的，不存在栾苗他假装门上锁，因为我们三个人撞了几次门，都没有撞开，我们都有转动过门把手。”

　　林警官的眼神还有诧异，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一直怀疑凶手在你们之中，那是因为，我已经排除了是外人所为。”他取出相机，给我们看其中的几张照片，是厨房窗台的照片，还有各个房间的一些图，“我来的时候就观察过，如果是外人进入，可以进入的地方只有以下几个：一是大门；二是阳台；三是厨房的窗；四个卧室都装有防盗窗；浴室的窗是开在高处的小窗，人都没法进入。所以进入这个房间一共只有三个方法。假设凶手是来自外面的人，他没法通过大门进入，因为你们关上了大门，在客厅可以见到所有大门口的动静，故不可能是从大门进入；而窗台，你们拉上了窗帘，若是有人进入，定会透光，所以也不可能。至于厨房的窗——窗檐上都是积灰——没有人进入过。所以，我才怀疑，凶手在你们之中。”他把东西慢慢收进了包里，“如果不是你们中的人做的，那么剩下的答案就是自杀……今天我的调查先到这里，届时会再次需要你们的帮助，请务必抽空。另外，在证物组做好调查前切勿破坏犯罪现场，这几天你们可以去外面住。”

　　自杀？怎么可能？每天都那么快乐的叶菲怎么可能自杀？

　　林警官和他的助手在证物组来了不久后离开了。警察在我们的家忙忙碌碌。

　　我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来自丁丁：
　　“刘叶菲没有了。”

　　我崩溃了，哭得不能自已。我的笑起来眉毛弯弯的叶菲，把我当成快递员给我递水的叶菲，喜欢穿白上衣的叶菲，声音很温柔好听的叶菲，脸圆圆的叶菲……我还没有对她好，我还没有抱过她，我还没有告诉她，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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