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话风雨

　　【拾壹】

　　第二日天亮后不久，困顿的山贼们果然退回小镜湖另一侧去了。

　　村子的形势在稻山顶上可以一览无余，眼见山贼离去，孩子们收拾了东西迅速下山，顺利回到已担心了一整夜的稻香村民们身边。

　　那天晚上熊孩子们的表现异常得厉害，但搁在平时，他们还是无法与成年人相抗衡的普通小毛孩儿，日常生活只是在村头村尾撒欢得玩闹。

　　莫雨和小荷还是隔三差五地吵架，毛毛、小白跟着他俩到处跑得不亦乐乎。
　　对于柒玖，莫雨依然表现得不很喜欢，但态度好多了——柒玖姑娘总是笑脸迎人，莫雨那张臭脸能坚持上一炷香就不错了。

　　小孩子们也曾猫在角落里偷听大人讲话，懵懵懂懂地知道山贼回是回去了，结果他们不仅在香山上建了山寨，还开辟起农田来，大有要在溪水另一头长住的意思，山贼的根基要是真得打下来了，对稻香村而言并不容乐观。
　　刘洋村长于是书信数封，托车夫送去洛阳城的驿站，将信送去离村拜入各大门派学艺的年轻人手中。

　　在这书信号召下最先回到村里来的，便是万花谷紫晴、天策府卢昭义。

　　紫晴是位二十岁上下的姑娘，数年前离开家乡拜入万花谷门下，精心钻研万花医术。
　　她回来时身穿万花谷人的粉紫服饰，一头乌黑青丝以木簪挽起简单的发饰，一身大家做派的书香气质。在见到乡亲们时温婉的神色却笑逐颜开，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感。

　　陈商陈大夫近日忙碌到甚至直接搬到山上的新兵营住的地步，与大海师傅整日严肃着脸商量事情，小孩儿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大人自然也不会对一群毛孩子说这种大事——说老实话熊孩子对这也不感兴趣。

　　紫晴本就是幼时对陈商先生有所尊敬，才会在万花学习医术。回来后发现乡亲们平时的伤病都由小月诊治，对年幼的小月心有怜惜，便接下了诊疗的工作，只许小月做些磨药的工作，希望这个劳累多日孩子能好好休息。

　　虽然紫晴用心良苦，她却并不知道小月非但不觉劳累、反而一直乐在其中，这么不让小月给人看病疗伤，却是憋到了这孩子。
　　紫晴连接触药材、看医书的时间都给小月做了规定，不许她整天坐在药房里不活动——最终导致闲得没事干的小月和小伙伴们待在一起，任谁玩闹起来就一边揪着地上的草一边用怨念的目光盯着他们，等谁摔了一跤就兴奋不已地跑上去……
　　小伙伴们好久没见到小月的本性，吓得浑身都发毛了。

　　索性不久后，胡菁不满足于一个人看医书，跑去向紫晴请教，进出都掉在紫晴身后。紫晴既要为村民医病，又要教导胡菁医药知识，分身乏术之下，小月就脱离了紫晴的监督，能溜回自己的药房了。至此，小伙伴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医生模式下的小月认真负责，不是医生模式的小月太可怕——这是在短短几天内稻香村小伙伴们一致得出的真理。

　　【拾贰】

　　而与紫晴相比，天策府将士卢昭义则并非稻香村出身。这个长枪立马的将士为何会来援助稻香村，小鬼头们并不知晓其缘由。
　　翠萍好似和那卢将军很熟悉，自从卢昭义来到村里便不再每天蹲在村口，而是改为奔向新兵营寻找她卢大哥的身影，一副恨不得像陈商一样搬到新兵营来住的样子。

　　小时候跟着翠萍无法无天的小子们对她这百依百顺的听话态度挺稀罕，组团跑去围观过——结果被翠萍支着枪来了一记横扫，全给扫出营地大门了。

　　莫雨对此很不可思议——搁半个月前，翠萍可没办法如此干脆地把他赶走，毕竟与莫雨不同，翠萍没有任何内功底子，即便年岁大些，和莫雨较劲未必会输但绝对赢不了。

　　——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怎么她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而同样被扫出来的柒玖还愣愣地坐在地上，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表情，还是莫雨拽了她一把才噌的一下跳了起来。

　　莫雨问她：“喂，你怎么了？”

　　柒玖将自己的双手翻来翻去，看看手掌，又看看手背，“嗯……刚刚翠萍姐的那一招……”不说莫雨那点不扎实的内功，她的怪力可是实打实的，而翠萍竟能轻而易举将她扔出来，这更加奇怪。

　　“好厉害啊——”柒玖终于为自己的感觉找到了形容词，脸色顿时兴奋了起来，“翠萍姐姐变得好厉害呢！那么轻易就卸掉了我的力道啊！”

　　和柒玖这个怪力丫头比力气，硬碰硬当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连大海师傅都说，“这丫头若是再长大些怕是连我也接不下她全力一击”——当然这指的是纯粹比拼力气。大海师傅其实后面还跟了一句，“但这丫头的内功大概练不深……”

　　翠萍向来很正常，怎么能和柒玖比力气。她是在柒玖出手格挡的那一刻改变了手中长枪行进的角度，在碰撞的瞬间化去了柒玖的力道，才如此轻轻巧巧便将柒玖抛了开去。

　　柒玖兴高采烈地跑下山去寻找小伙伴们诉说自己的新发现，莫雨却仍站在新兵营门口，皱着眉头望向营地里完全没把找茬放在心上的翠萍。

　　刘大海注意到莫雨呆站在营地前，便走了出来，问他：“莫小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同意翠萍进入新兵营吗？”

　　莫雨注视着在天策将士指导下击打木桩的翠萍，觉得这个带他们长大的姐姐的身影变得陌生了。他扭头看向刘大海，眼神透出了茫然。
　　是啊，大海师傅之前很反对翠萍姐加入民兵，为什么这次却答应了呢？
　　他想不明白，老实地朝刘大海摇头。

　　“因为我看见了她的意志。”刘大海说，“之前不让她加入，是因为我觉得翠萍这孩子或许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找点事做，但现在我知道她是货真价实地想要保护乡亲们，也为此不惜历经努力与艰苦。”

　　“村长不愿说与你们这些孩子听，然而我认为有些事，你们到了该知道的年纪。”
　　“……大海师傅？”
　　“你可看见对面香山上建起的山寨？那些山贼来势汹汹，不会轻易罢休，这便是稻香村的一场劫难。”刘大海拍拍莫雨的肩，没有继续说下去。

　　劫难，稻香村的劫难。
　　莫雨喃喃着，目光摇摆不定。村子方向已是炊烟袅袅，耳边是民兵们大声呼喝、击打木桩的响声，这场景稀疏平常，又怎么能想到，这平静的村庄在数年后将覆灭。

　　翠萍姐练了武功，柒玖也比他要厉害，大海师傅对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不知道自己的武艺源自何处，自然也无从修炼。

　　………………
　　三日之后，莫雨、毛毛和小白受村长所托为唐简扫墓上香。毛毛无意间触动机关，一本叫《空冥诀》的书自墓穴机关中显露出来。唯一识些字的莫雨尝试阅读，读完后竟觉内力大增，三孩童于是将《空冥诀》带回村中，置于瓷坛中，偷偷藏至村中大树躯干之后。

　　“小雨哥哥，我们把那本书拿回来真的好吗？万一村长爷爷……小雨哥哥，你怎么了？”
　　“唔！…………没事，只是忽然有些头痛罢了。”刺痛感只一瞬便消失了，莫雨揉着眉角，自己亦颇为疑惑。

　　有些事尚可更改，有些事却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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