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话风雨

　　【玖】

　　几个小孩子要对付山贼，听起来是很天方夜谭，毕竟平均年龄不到十岁的几个小毛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多大主意？然而当这几个小孩儿是群熊孩子……并且还是一个比一个古灵精怪的熊孩子时，这件事儿非但不可能，反而还显得十分得轻易了。

　　莫雨和柒玖接到了应是小荷放出的信号，立刻开始绕圈往回跑，由莫雨领着、引诱山贼一路到了将近树林边缘的位置上。

　　前路上有两棵树，莫雨有印象，是以前玩儿的时候特地做了记号的树，是他们安了些小机关的。莫雨朝柒玖打了个手势，小姑娘想了想大概还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好歹意会了下来。

　　于是二人故意放慢脚步令山贼逼近，然后在穿过两棵树之间时——迅速向旁一闪！柒玖旋身，运足力道向着树干狠狠一掌击去！轰隆隆震下了数不清的落叶，还有某个重物噗通落地之声。

　　趁着落叶遮蔽之机，莫雨接过躲在树洞里的小荷递来的武器，悄悄运起一点内力朝山贼们身上狠狠砸了过去！

　　那东西打在山贼身上破开了，里头的液体泼散了出来。

　　“呸呸！什么东西？！甜的？这就想对付老子！”一个山贼骂骂咧咧的。

　　另一个山贼颤颤巍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身后……”

　　嗡嗡嗡嗡，如此声响渐渐密集了起来，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山贼们僵硬了，集体回头一看……艾玛！好大一群蜜蜂！别别别蛰啊啊啊啊啊——！

　　而熊孩子们早就在这几个山贼惨叫窜逃时，趁着夜色跑啦！

　　直到跑到连山贼凄惨的叫声都听不见了的地方时，四个熊孩子才慢了下来。憋了一路的柒玖开始放声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乐了，停也停不下来，小荷想到刚才逃跑前回头看的一眼，那情形，也忍不住笑，结果到了最后，连莫雨都忍不住开始大笑了，只有体力最差的胡菁还在喘气，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掩盖不住的。

　　莫雨离开后，被留下的小伙伴们觉得不妙，小荷一着急立刻就追了上来，让本来想去通知大人这事的胡菁的计划胎死腹中，心里担心也只好跟了上来。

　　用蜂窝对付山贼，以防万一甚至还朝他们身上泼蜂蜜，这计策当然是队伍里唯一的脑力派胡菁想的，虽然也是个鬼主意就是。眼见着自己的办法成功让莫雨和柒玖逃脱了，小孩子心里自然有点得意。

　　“毛毛和小白呢？”莫雨问。

　　刚才在树洞里躲着的就只有负责行动的小荷和就地取材进行准备的胡菁，没看见那俩有时候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子，应该没跟过去结果被他们漏那儿吧？

　　回答莫雨的不是小荷，而是指着前路开心地喊起来的柒玖，“哎，在前面呢！”

　　莫雨向前一看，果然毛毛和小白正在一丛灌木后探头探脑。瞧见他们过来了，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迎上来，然后总计六个毛孩子依次钻过了掩藏在灌木后山崖上的小洞穿到山坡另一头去，毛毛和小白也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他们一直在这“密道”的位置等着接应哥哥姐姐们呢。

　　一场奔逃，又钻过了洞，每个人身上都沾上了乱七八糟的泥土树叶，一群熊孩子模样终于也不愧熊孩子之名了。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笑话起对方的造型来——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多狼狈，倒也挺有趣的。

　　【拾】

　　孩子们最后也没直接回村子，小荷担心父母亲倒是想立刻回去的，但胡菁给她泼冷水，“现在村子外都是山贼，我们就是回去了，也进不到村子里，要是又被山贼抓住当做人质，你要让阮大叔阮大婶怎么办？”
　　胡菁一向是小荷的冷静剂，因此纵使她再想与父母待在一起，也忍住了这份思念，与小伙伴们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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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但没有下山，反而向山上走去了。
　　沿着这条路刚好可以通到新兵营附近的大侠墓，虽然是没办法从大侠墓直接到新兵营去的，但在那儿躲上一晚，安全应该不成问题——不为人知，去大侠墓的路上其实布下了一些机关，稻香村人当然能绕开了去给唐简大侠上香，外人不知道机关的位置，现在天又黑了，必然是会中招的。

　　孩子们手牵着手，绕开机关来到山顶，并没有再往里走到大侠墓前去，只是在外面的山崖上挨个坐了下来。

　　“小菁姐姐，我们要在这儿坐一个晚上吗？”小白拉着胡菁的衣袖问，“娘说，在外面过夜会着凉的……”

　　出主意让大家到这儿来的胡菁还真没想到这个，现在是金秋时节，前半夜还暖和，但后半夜却会凉下来，山顶野郊又风大，如果真要待到早上可要怎么熬呢？

　　“唔……”胡菁正想着办法呢，柒玖却支吾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馊主意——这是莫雨的视角，事实证明那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想法。

　　柒玖努力伸长了手臂，越过莫雨，仗着力气大一下把原本坐在莫雨另一侧的毛毛提到了中间来，尔后揽住莫雨的手臂，将猝不及防的莫雨猛地朝自己拽了过来——把体型小的毛毛夹在了中间。

　　“虽然不记得是谁告诉我的，但是这样好像就能取暖了哦！”她笑得灿烂，灿烂得非常欠揍，莫雨感觉手开始痒了。

　　“喂！你这样会弄疼毛毛的吧？！”

　　“哎哎哎——！真的吗？毛毛毛毛，我弄疼你了吗？”

　　“嗯……没有！很温暖啊！”

　　“毛毛，你！”

　　毛毛被两个大孩子夹在中间，凉飕飕的山风完全吹不到他。小孩子诚实，丝毫没有领会到莫雨借口想让柒玖放开的心思，缩在哥哥姐姐怀里开心地笑着。

　　这俩人笑得差不多灿烂得看着他……真让莫雨有火也发不出来，默默地憋了下去。

　　“嘻嘻，毛毛的身体也很暖呢！”柒玖双手环抱着毛毛，把毛毛抱得紧紧的。
　　莫雨当然也一并被她圈紧了，被这姿势抱住说不上会喘不过气，只是有一点点难受……不过，确实很暖和就是了……

　　尽管莫雨显得很别扭，另三只也效仿了这个方法，以防小白着凉，小荷和胡菁搂着他。小白似乎很累了，他本就不像毛毛那么精力十足，胡菁轻轻拍着他的背，很快就睡着了。

　　小荷将半张脸埋在小白的脖颈后面，忽然闷声道：“对了，莫雨……”

　　“什么？”莫雨回应的很快，他现在被毛毛揪着衣服，又被柒玖的怪力箍着两手，姿势尴尬得很，巴不得找些事情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对不起。”小荷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因此下定决心要道歉，很干脆就能说出来，“白天那话，是我没有想好就瞎说了，真对不起。”

　　“没……”莫雨的声音轻不可闻，小荷茫然地问他说了些什么，靠在莫雨身上的毛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莫雨才嘟嘟囔囔地道，“我说，没什么啦……反正你也没说错，我确实是和柒玖一样。”

　　小荷蠕动着嘴唇，总觉得该安慰他一下，但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求助地望向了小伙伴——胡菁将熟睡的小白揽在怀里，叹了口气。

　　“这种事，用得着这么介意吗？”胡菁道，“村里的孩子有一半都不是本村人，来历不明的，又岂止是莫雨和柒玖？”

　　毛毛躺在莫雨怀里举起了手，“小菁姐姐说的是我和翠萍姐吗？”

　　胡菁被插了嘴，微微一愣，点头，“是啊，毛毛也是村里人从村外带回来的，那时你还只有两三岁吧。翠萍姐也差不多是那时来到村子的。”
　　有句话胡菁没说——其实她也不是本村人，只是来得比谁都要早罢了。

　　“所以小雨哥哥你看，明明还有我陪着你嘛！”毛毛拉住莫雨的手，抬头对他露出了白白的乳牙。

　　莫雨的手被毛毛握着，不止是身上，心里也暖了些。气氛正好，柒玖却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了，这姑娘看看莫雨又扭头看看小荷，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但又不想破坏气氛，就没去问莫雨心里那句“咦？你不是说早就和小荷和好了吗？”

　　顽皮归顽皮，柒玖并不顽劣，也不迟钝，相反，失忆了的孩子非常敏感。
　　即便不知道莫雨和小荷闹别扭的理由，也能猜到多半是小荷说错了什么话，这话还挺严重，把莫雨气走了不说，连小荷自己都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的。而莫雨的脾气确实又发得太大了。

　　既然他们皆知自己都有错，又有何必要非得闹得这么僵？
　　柒玖向来单纯——其实就是一根筋。她觉得大家都是好人，没什么不可调解的矛盾，开开心心地一起玩儿就好，才执着于调和莫雨和小荷的矛盾。

　　在她看来，现在既然大家都和好了，开开心心坐在一起了，那么莫雨有没有骗自己这点没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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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翠萍背着一团棉衣摸黑登上稻山，大致将山下的情况告知了几个孩子。
　　村里有壮年汉镇守着，山贼攻不进去，就在村外围了起来，他们迟早是要退走的，不过现在还赖着没走，翠萍也是走小道出来的。她受了村长的嘱托就带着厚衣服来找他们了，安全起见，大海师傅让她守着几个熊孩子，天亮之前也别回去了。

　　毛孩子们穿好厚衣一字排开，翠萍将破木枪往地上一插，掏出了另一个小包袱给他们分发晚饭。柒玖见状歪了歪头，又从衣服里摸出了几个稻香饼。

　　莫雨不禁瞪眼：“你到底拿了婆婆几个饼？！”

　　“一二三……”柒玖掰着手指数了五个数就缩回了手，摸着脑袋笑嘻嘻地说，“呵呵，我也忘了。”

　　醒来后的小白饿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接过翠萍给的馒头放进嘴里，抬头一看，忽然惊奇地指着天空喊，“那是什么？亮亮的，好好看！”

　　“嗯？”

　　“哎哎，真的真的！好亮！”

　　天空中有白色的光束一闪而过，多亏小白喊得早，几个小毛头的反应力又非一般得快，仰头便见光束拖着尾巴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小菁小菁，那是什么？”
　　“我在书上好像有看见过……”
　　“是什么？”
　　“……忘、忘了。”
　　“噗……”
　　“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在稻香村里长大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人说得出那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的星星应该叫什么。他们聚在大侠墓前，没有父母的管束闹了大半夜，直到天色蒙蒙亮时才在十五岁的长姊的看护下，头靠头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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