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话风雨

　　【柒】

　　莫雨被她喊得耳根疼。
　　“嘶……小荷你轻点儿！那家伙出什么事了？”

　　胡菁走了过来，总是放空的神情，此时难得凝重了起来，“三炷香之前张大哥回来说山贼攻过来了，大海师傅让村里的孩子都聚到村长家去，但却找不到柒玖。”

　　“已经三个多时辰没人看见小柒了，”小荷急忙补充，“大海师傅说你是最后见她的人，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小雨哥哥，柒玖姐姐她……”毛毛虽机敏，毕竟年纪小，此刻便无措了，仰头傻傻地看着莫雨。

　　而小白更是年幼，一句话也说不出，跑去捏住了现场最冷静的胡菁的衣袖，也怯怯地抬头望向正处于矛盾中心的莫雨。

　　“…………”

　　被小伙伴们围在中间，总共四双眼睛注视着，男孩表情呆滞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垂在身侧的两手不自觉登时地捏紧了。

　　——难道说那丫头还在树林里……？！

　　当时生着气，莫雨只想着要甩掉柒玖，却没想过她或许会在树林子里迷路出不来。
　　那片稻山野林就在村外近郊，是村里孩子自小的游乐场，便是只有五六岁的小白，也能在里面轻巧来回，莫雨又怎么会想到柒玖人生地不熟的问题。
　　仔细想想确实也是，柒玖虽好动，但也听话，她头天可以下地玩耍时刘洋村长就嘱咐她村外有山贼，于是她除了村子和山上的新兵营，根本不曾去过别处了。莫雨将她带进了野林，当是她第一次进入树林。

　　莫雨忽然也有些慌了。他性子古怪，到底还是个孩子，嘴上说着不喜欢另一个孩子，其实并没有真的讨厌她，先前与小荷吵架说的山贼奸细不过是气话，不是真的觉得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居心不良……

　　如果、如果柒玖真的在林子里迷了路，又碰上越过小镜湖到溪水这畔来的山贼——

　　莫雨抿了抿嘴，握紧了拳头转身向村外跑去，不管身后的小荷他们大声喊叫，一个劲低着头往稻山野林赶。

　　【捌】

　　正在稻山野林里迷路中的柒玖，纵使天已经黑了下来也没有产生慌张的情绪。
　　她怀里还揣着几个稻香饼，又身负可以把和自己一样体重的物体举起来的怪力……大多只有果子狸出没的这片林子对她而言并没什么危险度可言。

　　穿着织女姐姐制作的紧实的布衣，揣着婆婆亲手做的饼，甩着两根麻花辫子，小姑娘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莫雨反而迷了路，都过了小半日了，索性淡定了下来，绕着各种树干走弯路，偶尔还会停下来戳戳腐木阴湿处长出的小蘑菇。
　　……就她这么个走法，不迷路就怪了……

　　太阳的光完全消失后几盏茶的功夫，莫雨就找了过来。他找到柒玖的时候，十分无语地发现这个丫头竟然正在用小树枝戳着一朵花蘑菇的蘑菇盖，看见他来，竟然还回头露出了相当灿烂的笑容。

　　“哎、莫雨！你还在这儿啊？”她用拿着树枝的那只手，远远朝莫雨挥动着，嬉皮笑脸地对莫雨道，“嘿！难道说你也迷路啦！”

　　莫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才是迷路了吧！？”

　　柒玖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是啊！已经迷路了三个时辰了吧？嘻嘻，我一直没找到回村子的路呢！”

　　“……”莫雨转头看了看自己来时的小路，不知道该不该直说其实沿着你正对面的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见小月的药房屋顶。

　　头转回来，他又看见了柒玖的笑脸，即使在夜色中隔了段距离依然十分清楚。慢慢的，吊了一路的心在那笑容中轻轻放了下来。

　　这家伙果然是讨人厌得很啊。莫雨想。真是讨厌得很，但就算如此，比起要她消失，他还是姑且忍忍这张笨蛋似的笑脸吧。

　　“话说莫雨，你和小荷和好了没啊？”柒玖忽然问，“我都在这林子里迷路大半天啦，你们要是还没和好，那也太……”

　　她的话没说完，莫雨的脸色已经在夜色的掩饰下默默臭了起来，听她那口气，就知道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了。可要命的是，他和小荷还真是到现在也没和好。

　　“还不都是你！……”

　　“嗯？因为我什么？”柒玖小妹歪头，眨巴眨巴眼，“和好了没呀？”

　　“……当、当然早就和好了，笨！”莫雨黑着脸背过身去，十分显而易见地胡扯着。
　　——幸好柒玖比较好骗，只长长地嗯了一声，便用一声“哦”接受了他的这个回答。
　　莫雨没转身，压着声音说：“快回去了！山贼攻过来了，村长在找我们呢！”

　　“山贼？……你说的是那些人吗？”

　　莫雨循声望去，果然有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影刚好渡过溪水。领头的山贼将火把朝上抬了抬，火光立即延伸开来，照到了站在林子出口的柒玖。

　　“那儿有个小鬼，抓住她！”

　　柒玖呆站在原地似乎没反应过来，莫雨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朝稻山野林深处跑，一边跑一边不忘瞪着眼睛呵斥：“傻站着干什么！快跑！”

　　被莫雨拽着跑的过程中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麻花辫毫不含糊地在她脸上抽了一下，柒玖终于反应过来，主动跑起来。

　　莫雨松开了抓着她的手，两个身手不科学的毛孩子就像小动物似的，在凹凸不平的林子里狂奔。奇怪的是那几个山贼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眼见着两个小孩跑得飞快，明知道追上的可能性不大，竟仍然一直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啧……”莫雨的步子慢了下来，他已不耐烦了，想着倒不如直接打倒他们一了百了。

　　柒玖见他落后了，迅速靠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继续跑——这姑娘的力气之大，莫雨挣脱不了，又直接被她拽着朝前跑了。

　　莫雨尝试抽手，预料之中未果，气急喊道：“你干什么，放开！”

　　“你又想干什么？”柒玖不放手反问道，“想和山贼打架吗？别闹！”

　　“……以前带着毛毛我都打败过他们！”

　　“好厉害呀，莫雨小哥——你敢告诉我那时候你们对付的是几个人吗？”

　　“……”莫雨和毛毛在郊外玩耍的时候偶尔会遇到落单的山贼，也就那么一两个人，靠着在树上灌木里躲来藏去地朝那些山贼扔石头，才把他们砸晕赶跑了。
　　现在还在追他们的山贼起码有五个，又没了先发制人的伏击优势，不说能打晕几个，在把他们全干掉之前有很大的危险会被抓住的——他们想当然，不能去冒这个险。

　　莫雨略憋屈，有一个小荷伶牙利嘴已经够打击他了，现在又来了个怪力天然嘴毒，这以后的日子还能愉快地玩耍吗——！

　　但毕竟在逃亡中，莫雨想不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柒玖蒙头一阵奔跑，就算再熟悉地利，在黑夜里也快分辨不出周围的环境了——

　　莫雨听见了柒玖的喘气声，其实他也快喘不上气，毕竟是小孩子，体力和后面那群山贼拉锯战根本不够耗。

　　他又开始冒了逞强的心思：自己弄点儿动静引开大部分山贼，这样即使有一两个人去追柒玖，她也能对付，至于自己，多花点精力总能甩掉他们……哼，没有她碍手碍脚，自己也能动手收拾山贼了。

　　“这样下去会被追上，我们分头跑……”
　　“莫雨，快看！”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莫雨抬头一看，瞥见黑黝黝的前方一点火光闪烁了一下，“那是……”

　　“嘿！”柒玖瞧出了那是什么，不自觉笑出了声。

　　莫雨忽然也想笑了，于是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和小伙伴们处得可比柒玖久多了，当然看见时立即便明白了。

　　——那是其他毛孩子们，给这两个毛孩子的救援信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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