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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凛似乎也觉得意外,小声脱口而出的一声“奈绪”。被称作奈绪的女孩子小跑着靠近,部员间顿时热闹起来。
御子柴打起趣,问凛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漂亮的女生。江本来以为凛会极力辩解,没想到他却将奈绪带到一边,小声和她交谈起什么。
如同舞台的聚光灯全都集中到他们两个人身上,自己只不过是那片漆黑的布景。
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纷纷涌向自己的疑问统统摇头。
不知道啊。
没见过这个人。
也没听哥哥说过。
自己和凛的世界早在很久前就已经分裂而来。他就像远行许久后满载而归的帆船。而自己却是一株死木。不开花不结果,连漏木光也无法斑驳。
离开的太久,鲛柄的队长只有将凛硬是叫了回来。奈绪没有动,反倒心情愉悦的看着一群光着上半人的男高中生。
似乎不愿多谈,凛只将训练的项目交代下去。奈绪的身份成了一时间大家关注的重点。江坐在塑料椅上,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大概是察觉到了,片刻后,奈绪缓缓偏过头,不偏不倚对上江的眼睛。
“你是凛的妹妹,叫江,对吧?”她的日语虽然并不算差,但听着总有些莫名的奇怪。
江点点头。
“我听他说到过你哦,原来长得这么可爱啊。”奈绪凑到江的身边,仔细端详起她的面容,“还真的和凛很像呢。”
江侧过头,苦笑一下,“因为是兄妹嘛。”
离得太近,都能闻见奈绪身上传来的香水味。甜腻的,清爽的芳香。江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这么做就能将自己和她彻底隔绝开。
奈绪悠然的坐在泳池边的塑料椅上,随手翻开一本时尚杂志。而江的双膝上躺着的是写满各种数据的打印纸,边缘已经有些折角。“魔女”和“丧女”的区别表达得已经足够明显。
半途休息,凛只裹了条干净毛巾就走了过来。相比起江的慌乱,奈绪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凛半俯下身,身上的水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奈绪仰起脸,细嫩的侧脸在白炽灯下显得更加剔透。
“训练结果还好么。”奈绪问。
“一般吧。”凛用毛巾擦擦头发,“速度还可以再提升,爆发力仍旧不够。”
奈绪轻笑了几声,“凛还是老样子呢,对自己还是那样严格。”
对话开始得毫无许久不见之后的别扭,反倒相当顺其自然。好像分别不过短短几天,什么都没有淡去。
凛干脆坐到奈绪身边。三人三点连成一点一线。
点。空格。点点。
只有江被隔了出来。
男孩子说话的声音回响在游泳馆。鼻子里充斥着消毒水和香水混杂的味道。许久之后,江沉默起身,将事前准备好的矿泉水一一分发下去。
余光扫过那个打扮径直正在和凛说话的女生,原本打算冲成员露出的微笑都隐没下去。
说不清的复杂的感觉。
时常在自己面前不言不语的哥哥却在另一个人的面前谈吐自如。江感觉到胸口有一处剧烈的疼痛了一下。
训练结束后江并没有跟着遥他们一同回去。御子柴盛情邀请她和凛一起去吃晚饭。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心,他在看见奈绪一个人落单后又将她也一并喊上。
四个人离开鲛柄,往商业区的一家家庭餐厅走去。
初夏的黄昏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尤其是沿着海岸线步行,远处的夕阳将落未落。奈绪指着翻滚的海浪扯着凛说多像当初在悉尼。耳边是御子柴不断的絮叨,江却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四人的沙发座,江和御子柴坐一边,凛和奈绪坐另一边。餐厅侍应完全将他们当成了两对情侣,热情的推荐起季节限定的情侣套餐。还好凛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说:“一份四人套餐就可以了。”
江稍微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自己的这种不安实在徒劳。奈绪和凛究竟曾经是什么关系,将来又会变成什么关系,全都不在自己的掌控内。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等待餐点上来之前,几个人闲聊起来。奈绪终于将自己的身份表明。原来她就是凛在澳大利亚训练时的一位教练的女儿。从小生活在澳大利亚,虽然在家里是说日语,但因为和日本人交流的机会不多,所以日语说起来总是怪怪的。
“刚认识她的时候还在想真是太好了,终于认识了一个日本人。结果她一张口就冒出了一句我听不太明白的日文,着实吓了一跳呢。”回忆起过去,凛总归有一些感慨。初到异国他乡碰见这样的同乡人,心中所想肯定不是寥寥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原来松冈在澳大利亚有过这样的艳遇啊!就算是训练苦点也完全不用在意啦。”御子柴挪揄起凛。
奈绪笑了出来,凛到底有些尴尬,却也不好否认奈绪确实属于“艳遇”那一类。在人面前一向活跃的江出奇的安静,只盯着面前的餐牌一动不动的看。直到御子柴连连喊了她好几声后才回过神,一脸茫然的看向他。
“江,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御子柴似乎相当的担心。
“没啊,我只是……有点累而已。”江笑笑,随口扯出一个理由。
“那你要多注意休息了哦!一会吃晚饭就直接回家吧?要我送么?”
“不……不用了啦……又不远。”御子柴的殷勤让江有些为难。
奈绪忽然偏过头,凛因此转去看她,“还记得我们认识后不久么。那天晚上是凛送我回家的呢。”
当一句话以“还记得……”开头,之后暧昧的气氛是怎么赶也赶不走的。知情人沉浸在那段过往,不知情人开始浮想联翩。
对话,语气,神情。还有无法揣摩的心理活动。像化石一样被埋藏在地底。记忆的纹路只剩下一个大致的轮廓。
“那一路上聊了很多呢,然后彼此才真的熟络起来。”奈绪依旧在向御子柴讲述她和凛的过去,“觉得凛像个大人一样,很懂事哦。”
“嘛,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孩子气啦。”昔日的部长还是更有发言权,御子柴又说了几件关于凛的事,“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江赶紧按下接听按键,“妈妈?”
三个人终于静默下来。江只顾着点头回应,“知道了……已经交给哥哥了……一会就回去了……哥哥好着呢……放心吧……嗯……拜拜。”
凛用叉子搅拌着面前的意面,“是妈妈?”
“嗯。”江应着,“她问你好不好。”
明明是母子,却需要第三个人在中间传递话语。
凛沉默半晌后才答,“选拔大赛后我大概会回家一趟。”
“跟她说了。妈妈她可是很担心你的。”江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些埋怨。
“知道啦。”凛撑着半张脸看向窗外,“都说了会回去。”
家庭琐事不管是奈绪还是御子柴都是不能完全明白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兄妹二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奈绪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抬手拦住身旁的侍应,“不好意思,可以再要杯冰水么。”
一顿饭吃的不怎么尽兴。外面刮起了风,伴着海边特有的海水腥味。江到底还是拒绝了御子柴的好意,不愿意让他送自己回家。
站在岔口,除去已经离开的御子柴,三个人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凛指指斑马线的另一头,“家就在前面,我就不送你了。”
仿佛理所当然似的,奈绪紧贴着凛而站。背过身后,她面带笑容看向凛,“要么去海边走走?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江垂下头,在红绿灯切换的一瞬间,快步朝马路另一边走去。
耳边有呼啸的风,也有入夜后虫鸣的声音。路灯明明灭灭,却无法读出丝毫恐惧。
不会因此恐惧。因为最害怕的就是背道而驰。小镇在夜幕降临后就很少有人会在外面闲逛。于是留下自己一个人被孤独环绕。
还能坚持么。
江站在一个电线杆下问自己。
今后不计其数的春夏秋冬,还能坚持么。
努力不给家里添麻烦的自己。努力维护凛和母亲关系的自己。努力不让别人多加担心的自己。从头到尾扮演着中间人的角色,却也因此得不到任何重视。
早就习惯了。习惯她的活跃,习惯她读不懂空气的玩笑,习惯她说“没关系”。所以她的存在的意义也成了没有存在的必要。
曾经陪在凛身边的奈绪,和因为长期见不到凛所以对他更为关注的母亲。自己的喜怒哀乐早就没有谁去在意。
江的话不用管她就好啦。就算偶尔会有低沉的情绪,也很快就会自愈的。
所以放任她在那里自身自灭就足够了。
咬紧下嘴唇,不让自己在寂静的夜晚哭出扰人的声音。江并没有抬手抹去眼泪,是怕泛红的眼角和鼻头会引起母亲的担心。
许久,她终于收拾好情绪往家的方向走去。微弯的嘴角恰到好处的将哭泣过的痕迹毁尸灭迹。
不能说出来的。
自己心里的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江缓缓推开家里的门。母亲从屋里出来,问了几句关于凛的事。之后却忽然提到好友杏奈。
“刚才她打了通电话说找你来着,说你一直没接她电话。”
江这才翻出手机,屏幕果然显示有三通未接来电。
“调成静音所以没听到,我这就回她电话。”江说着上了楼梯。
按下回拨键,那边很快传来了杏奈的声音,“是江么?”
“是我啊,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
“是关于……江的哥哥的。”
“哈?”
“具体的等到学校了再说。总觉得电话里讲不清楚。”
“什么啊。”
“总之,周一见面了再说吧。”
“搞不清楚你啦。”
“就是这样啦,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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