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就算是哥哥也不可以

　　到家之后天还没黑。屋子里没有人，安静得仿佛连灰尘飘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母亲应该还在店里。忙忙碌碌并不知道不过一个下午，家里的两个孩子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躺在床上，身上裹着薄被。过呼吸后她的身体有些发冷，凛只好下楼给她去倒热水。窗外可以看见火烧云，红光盖在卷曲的云层上，就像有人在轻柔的抚摸谁的脸。
　　把被子拉到鼻梁，没一会凛就进来了。两只眼睛盯着他小心翼翼端着水杯进来，以为江已经睡了，甚至连放杯子的时候也蹑手蹑脚。
　　江忍不住笑出声，凛才知道自己刚才的模样都被看了进去。窘迫之下他用指节拧拧江的额头，“起来喝水。”
　　接过杯子，外层还有一点水渍。应该是为了能让她喝下而特意放进冷水里冰过吧。
　　“妈妈说一会就会回来。在那之前你先休息。”凛说着打算离开。
　　衣角被轻轻扯住，回过头，发现是江的手从被子一角伸出来。他只好又坐到床沿，抬手撩过她挡住眼睛的刘海，“我跟妈妈说了晚上会在家里吃的。”
　　江点点头，终于放开了手。
　　凛关了灯离开房间。
　　江翻了个身，心想要是凛能每天都在家就好了。

　　天色暗了下去。江躺在被窝不禁想到奈绪的生日派对。不知道遥他们是不是还在奈绪家里庆生。也不知道奈绪会不会因为凛的缺席而觉得不高兴。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忽然有些好转。对于凛来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妹妹更重要。
　　母亲回来的时候超市正好在搞限时优惠。她费尽力气抢到了两盒特价寿司。江听见母亲在楼下兴致勃勃的跟凛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又让他把江叫下来。
　　凛说江身体有些不舒服，过会再喊她。
　　“怎么了？江那孩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在同学家过呼吸了来着。”凛说，“大概是临近期末考的缘故吧。”
　　“江可不是会因为学习压力怎样的人哦。”母亲似乎要比凛更了解自己的女儿。
　　角色像是颠倒过来了。
　　一向对家里的事漠不关心的凛反而成了最小心翼翼的人。
　　母亲把买回来的肉和蔬菜都洗干净，凛把米放进电饭锅里煮。母子两人在江下来前坐在了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最近在学校还好么。”一贯展开话题的方式。
　　“嗯。没什么特别的事。”
　　“是么。”母亲稍微停顿了一下，“游泳的训练还在坚持么。”
　　“嗯。还在。”这一回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很快又要有比赛了。”
　　“也快到暑假了呢。到时候可以安下心来准备了。”
　　“是啊。”
　　电视节目进入了广告。原本的沉默也无法再被可以保持下去。
　　“江她……前两天还在跟我抱怨你怎么老不回家。”话题还是被转移到江身上，“我说‘哥哥在学校可不像你一样游手好闲的’。江一脸不高兴的说我偏袒哥哥来着。”
　　“是么。”
　　“我本来想你是哥哥，抽个空也多照看一下江。但想来你自己的事情也忙不过来了，还是算了。”
　　明明是母亲和儿子，对话方式的生疏简直让人怀疑他们只是许久未见的亲戚。距离分开得很明显，犹如纵使面对面站着，身体前面却格挡着看不见的一堵墙。
　　“江也快醒了，妈妈先去做饭了。”母亲从沙发上起来，走向料理台上摆满了食材的厨房，“因为听你说在家，所以特意买了做天妇罗和咖喱的材料。一会还回学校么？”
　　“太晚了，刚刚跟学校联络了一下，明天早上再回去。”
　　“是么。那一会给你找套睡衣。”母亲用无法抑制喜悦的语气说着话，转身关冰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冰箱一角，“哎呀，真是老了老了，什么都做不好了。”
　　“哪有，妈妈还很年轻啦。”嫁给父亲的时候才不到20岁。
　　“连你都快20岁了，妈妈哪能年轻呢。”母亲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好像昨天你还在襁褓里哭呢，转眼也算得上是半个大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如果你爸爸还活着，估计也会感慨吧。”
　　提到父亲，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爸爸和你也很像呢。当年我们是同班同学，也就你这个年纪。他因为忙着游泳训练落下很多课，我也因为脑袋不灵光总是考不好。两个人只好在暑假期间被强制留在学校补课。后来补考的时候他做到一半就不做了，一个人趴在手臂上睡觉。好在最后都及了格。我问他为什么不做完卷子。你猜他说什么——”母亲带着笑扫了眼望向自己的凛，“他说万一我笨得连补考都过不了，至少还能有他陪我一起继续补习。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
　　说到这里，母亲轻声笑了出来。
　　“求婚的时候也是，说什么虽然不能让我吃上山珍海味，但可以让我三餐都吃上最新鲜的鱼。你外公听到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呢。真是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父母，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当时身体都不怎么好，因为种种愿意，他还是选择放弃了游泳，成为了渔夫。意志却并没有因此消沉，反而很开心的过着每一天。其实我心里知道他比谁都难过，只是家中父母体弱，妻子怀孕，如果他再不坚强起来，生活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凛侧过脸，只盯着已经切换成搞笑节目的电视。
　　“你和你爸爸都是这样的人哦。表面一副谁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送你去机场，看着你步入海关的背影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大概还是会在半夜哭出来吧。结果却是江整天眼巴巴的守在客厅前等你的电话。”
　　母亲把折下来的葱段放进菜盆里，“妈妈一直觉得能拥有你和江，能拥有和你爸爸的回忆真是太幸福了。好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为了遇见你们似的。”

　　江从楼上下来，饭桌上已经摆好做好的饭菜。凛正在摆碗筷，见到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抬头说了句，“你还真知道挑时间。”
　　“因为闻到了天妇罗的味道。”江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竟然有寿司？”
　　“是妈妈在超市抢到的限时特价。”言外之意就是别指望能有多好吃。
　　江扒拉开包装着寿司的塑料袋，“哇，我要那个三文鱼寿司。”
　　“什么啊就知道拿好吃的。”凛拍拍她的脑袋，“那那个金枪鱼的留给我。”
　　“蔬菜卷留给你好了。”
　　“小气鬼。”
　　“阿拉拉，不是还有一盒么。”母亲从厨房探过头，“两兄妹真是的。”
　　菜都上了桌，母亲把围裙解下。
　　“快点吃吧。看看天妇罗有没有炸过了。”

　　电视机还开着，里面传来综艺节目的效果音。母亲偶尔插一句嘴，抱怨起现在的节目越来越没有营养。
　　江把最后一口饭扒完后抬头，对面凛早就吃完很久了。桌子上的寿司并没怎么动。看来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把碗碟放进水槽，两个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还有很多寿司呢，你们不吃么。”
　　“都吃饱了。”江回头笑笑，“我们上去写作业了。”

　　房间里飞进了虫子。江追了好几圈都没能把它驱逐出去，最后干脆放弃，一屁股坐到桌子旁边。
　　“你这样吵吵闹闹的怎么能安心下来看书呢。”凛似乎对聒噪的妹妹很有意见。
　　“这就来了嘛。”江摊开书本，又瞥了眼翻着自己漫画书的凛，“哥哥不学习没问题么。”
　　“嗯。明天回学校再说。手头也没有书可以温习。”
　　“感觉哥哥像是不用学习也能考得好。”
　　“那是因为我比你聪明。”凛倚着江的床沿坐着，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完全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哎哎哥哥还真是……”自己被贬低，江赌了口气。
　　凛从小就是走在自己前面的榜样。不管是学习还是体育都远远超过自己。甚至还要腾出时间，在辅导自己的时候忍受因为无法做出题目而暴躁哭闹的自己。
　　“很快就到暑假了呢。”
　　“嗯。”
　　“暑假的话……哥哥会回来住吧。”
　　“嗯。”
　　“到时候海边放烟花的时候也可以一起去看了。”
　　“你还是爱凑那个热闹啊。”凛皱皱眉。去年去的时候挤得浑身是汗，最后江还中了署，他印象很深刻。
　　江放下手里的笔回头看他，“平时哥哥又不在家，能一起去的祭典少之又少。”
　　“你不是还有朋友么，可以和她们一起去嘛。”
　　“朋友都是和自己家人一起去的。”江握笔在纸上写着题目，“杏奈是独身女，所以比较缠着家人。”
　　凛放下漫画书，“我先去洗澡。一会可能会有学校的同学给我打电话，如果有来电你帮我听下，就说我今晚不回宿舍了。”
　　江点点头，应了一声。

　　凛刚离开没一会，他放在床头的手机果真响了起来。江起身过去接，也没在意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谁，想着这也太巧了，他一走就真有人打来电话。
　　听筒那边的人还没等江说话就径直开口，“凛，你现在还在家么。”
　　江的嘴张了张，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个女生。
　　“凛？我这边已经结束了。等会有空出来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亲口问你。”
　　江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微微发颤。她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对方现在在听电话的是谁。
　　“喂？凛？你在听么？”
　　“……”
　　“凛？我听不到你说话……”
　　江把电话瞬间挂断。
　　她忽然又有些后悔。
　　没有得到回复的奈绪肯定还会再打过来。何况一会凛洗完澡回来问自己的时候总不能说没有人打过电话吧。只要一翻通话记录，或者奈绪再打来的时候就可能穿帮。
　　既然如此，那无缘无故挂断明知是谁的电话的自己又该怎么解释呢。
　　江把电话放回原位，开始思考要用什么理由向凛说明。结果奈绪的第二通电话又打了过来。
　　无处可逃了。
　　江撇撇嘴，不太情愿的接通电话。
　　“喂……”
　　“咦？是……江？”
　　“啊……是我。”
　　“哦哦，你身体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
　　“那就好。刚才真是把我吓到了。”
　　“呵呵。”
　　那边停顿了一下，终于切入正题，“哦对了，凛在么？”
　　“哥哥他去洗澡了，你有事找他？”
　　“啊……有点。刚才也是你接的电话么？”
　　“啊？哦……对对。接了电话结果没人说话。”江撒了个小谎。
　　“是哦！我也是呢！还在想怎么没人说话，看来是电话公司的问题。”
　　“嗯……”
　　“一会他洗完澡能让他回个电话么。”奈绪又加了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
　　“嗯，好，等他回来了我跟他说。”
　　“谢谢啦！注意休息啊！明天学校再见！”
　　“嗯，拜拜。”
　　挂了电话，耳边还有些嗡嗡作响。江松了口气。
　　每次面对奈绪都会让江很紧张。说不上具体的愿意，只是单纯的害怕。害怕她要说的话，害怕她要做的事。
　　晃了会神，凛光着上半身就进了房间。他坐到床沿，翻开了通讯录。
　　“刚才奈绪给我打了电话？”
　　“嗯。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让你回一通电话给她。”
　　凛没再说话，只是拎着手机出了江的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才拨通奈绪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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