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就算是哥哥也不可以

　　等江在不知道是奈绪母亲还是阿姨的喊声下和其他人一起下去的时候，原本穿着校服的奈绪已经换了套精致的连衣裙。
　　棉制的碎花布配上一根皮制的细皮带，还有颈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项链。还有发型也是重新整理过的。用老套的比喻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如同公主一般的存在。
　　实木餐桌上摆放了奈绪母亲和阿姨亲手做的沙拉。烤箱里还有正在烤的烤鸡。
　　“大家，都就座吧。”奈绪显然心情很好。她一边拉开餐椅，一边用手包着裙摆坐下。
　　江坐下来的时候发现上次白色衬衫上沾到的油渍没有被彻底洗掉，鼻腔里像是还能闻见油腻的味道。自己的模样在逛街的餐具上倒影出来。额角的头发因为出汗的关系黏在脸上。她赶紧抬手抹开，又觉得有些徒劳。自己从刚才开始就是这幅样子，所有人都看见了。现在再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也没人注意到自己。江才调整了下坐姿，往奈绪那边望去。
　　“非常感谢大家能来奈绪的生日派对。”说话的是奈绪的母亲，“这个孩子啊做事总那么任性，平时一定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哦。”渚回道，“奈绪同学一直都很有元气，总能带动气氛呢。”
　　“是么，那就好了。”奈绪母亲往每个人的盘子里分了点烟熏三文鱼，“自己做的，也不一定好吃。”
　　“想要青花鱼。”遥盯着盘子里的三文鱼小声说。
　　“嗯？”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奈绪母亲稍微往他那边凑了凑。
　　“没什么阿姨，他是说看起来好好吃。”真琴赶紧出来解释。
　　“那一定要多吃一些哦。”奈绪母亲说着又往遥的盘子里放了几块三文鱼，“奈绪这孩子平时挑食得厉害，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怪让人头疼的。”
　　虽说是沿海地区，但三文鱼也不是时常能吃到的。母亲偶尔会从鱼市场买些三文鱼的下脚料用来炖鱼汤。东西都混在一起，也不怎么能尝出味道。
　　她用筷子拨弄了一下三文鱼，凛在身边瞪了她一眼，“喂。不要用筷子玩食物。”
　　“只是看看而已嘛。”她不满的嘟囔着。
　　烟熏三文鱼有点咸，江赶紧喝了口水。抬头的一瞬间见到奈绪并没有动盘子里的三文鱼，只是在和旁边的冈田聊天。
　　挑食啊。
　　江想起刚才奈绪母亲的话。
　　可以挑食的人还真幸福呢。

　　前菜用完，离烤鸡完成还有一段时间。大家都趁着这个间隙把礼物送给奈绪。
　　遥和真琴一起送了一个瓷质的风铃给她。渚和怜送的是定制的T恤。江把化妆包递给奈绪的时候她很大声的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
　　江只好笑笑，附和的说了句“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东西”。
　　犹如关系好得不行的朋友一样。
　　凛就像压轴似的，他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把鲨鱼玩偶送给了奈绪。江看到奈绪的眼里似乎都泛起了泪光，就算是倾身结果玩偶这样的姿势也依旧抱着她一贯的气质。
　　“谢谢你，凛。”
　　奈绪母亲替奈绪收好收到的礼物，转身去厨房的时候连声道谢。
　　“这次奈绪可真是赚到了。又是连衣裙又是玩偶。让凛破费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
　　“以前在澳大利亚的时候一直承蒙照顾，这些不算什么。”
　　江握着筷子的手顿在盘子上。
　　“哎？奈绪同学的连衣裙也是凛送的？”
　　“你很烦哎，只是件衣服而已啦。”
　　“竟然送这么好看的连衣裙，凛你也很厉害嘛。”
　　“什么啦！”
　　已经无法忍受周围的聒噪，江放下筷子匆匆往洗手间跑去。
　　洗手间光是按钮就有两排。江一个一个试过去，直到第四个按钮才终于把灯打开。她顾不上其他，捂着胸口半蹲下来。余光中瞥见摆放在浴缸旁的沐浴液，上面标的都是英文，江在大商场的专柜看过，都是价格不低的东西。
　　隔着厚重的门，依旧能听见从饭厅传来的喧闹声。似乎没人察觉到江的离开，仍然兴致高涨的在给奈绪庆生。

　　身体突然发热。原本就不顺畅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江试图扶着墙壁站起，却在起身的一瞬间两眼发黑。
　　糟糕……
　　江暗暗想。
　　已经不在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了。

　　没过一会，她忽然听见从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打开了没有被反锁的洗手间的门。
　　“江？你怎么了？”真琴见江离开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忍不住过来看看。没想江却是半趴在地上，脸色相当难看。
　　其他人听到真琴的声音也都纷纷跑了过来。
　　“喂！江！”凛从人群里挣扎着进来，把面朝下的江翻了过来，“怎么了？”
　　“应该是过呼吸。”怜冷静的分析，“快去找个纸袋罩住她的口鼻。”
　　奈绪很快把包装化妆包的纸袋拿了过来，“这里有。”
　　凛赶紧把纸袋罩在江的口鼻处，另一只手抱着江的上半身，“好点了么？”
　　“嗯……”逐渐从过呼吸中恢复过来的江挣脱了凛的手，“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出了这样的意外，江也没办法再继续呆在奈绪家了。虽然奈绪母亲和奈绪都有挽留，但凛还是决定先带她回家休息。
　　凛背着江沿着傍晚的路往家走，江趴在他的身上，闻见了一股奈绪家特有的香味。
　　“哥哥一会还回去奈绪家么。”
　　“不回了。”
　　“这样好么。”
　　“还不是因为你。”语气里似乎有些抱怨，转而又关心起江的身体，“你怎么会突然过呼吸。”
　　“……不知道。”其实原因是知道的，只是没办法说。
　　“是觉得我给奈绪送了那么多东西不开心了么。”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一眼就识破了江内心的想法。
　　没办法否认，江只有撇撇嘴，“干嘛送她那么多。”
　　“以前她家对我很照顾。我这么做也是在还人情而已。”
　　“那我生日哥哥怎么不送我东西呢。”
　　“你想要什么？限定版的沙锤？”
　　“谁要沙锤啦！”
　　连衣裙也好，鲨鱼玩偶也好。这些其实也是自己想要的。
　　穿过下坡的水泥马路，拐个弯就到了可以看到海的海堤边。凛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不断翻滚的大海。
　　“‘沿着海岸线走就能见到爸爸了吧’。”
　　“嗯？”
　　“还记得小的时候我带着你站在海边这么说了来着。”
　　“一直一直的往前走，不能停下脚步。一直一直的往前游，不能停下摆动的手臂。”凛望着碧蓝的大海，“从爸爸去世之后，我不断的这样对自己说。即便有再多困难在前面都不能犹豫，一定要果断的翻越过去。”
　　“哥哥……”
　　“为了妈妈，为了你，为了我自己，为了已经不在世界上的爸爸……绝对不能放弃。我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凛轻叹了一口气，“但是……这样就好么。只要能成为职业选手，成为奥运选手，参加奥林匹克，就可以了么。这些真的是我想要的么。”
　　凛把江稍稍往上提了提。
　　“看到奈绪的时候，我其实在想，如果家里没发生那样的事，我的妹妹也可以像她那样无忧无虑吧。”凛微微笑了，“任性的挑食，任性的要买最时尚的短裙，任性的抱怨家里怎么怎么烦。但是我的妹妹却只能默默忍下这些，像一个就算被打一拳也不会让别人疼的枕头一样，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冲别人笑。我的妹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啊。”

　　环住他肩膀的手臂圈得更紧。
　　江想起很久以前确实是这样。自己跟着凛在海边站了好久，疲惫不堪的自己也像今天这样被他背在背上。
　　她听见他说爸爸的身体就沉睡在海里，也许早就被鱼吃光了都说不定。因为听到这样的话而恐慌起来的自己紧紧勒着他的脖子，哭喊着让他不要再游泳。而凛在被自己勒得快无法呼吸的时候拍着她细小的手臂说，“哥哥不会离开江的。因为爸爸说江是哥哥的公主啊。”

　　即使在其他人眼中的自己是土气的小丫头，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短裤，言谈举止没有半点谈得上修养。但至少在哥哥的眼里自己仍旧是那个最漂亮的公主。
　　这是江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生存下去的意义。

　　“如果我的梦想能给妈妈还有你带来幸福，我一定会继续下去的。”凛转过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但是如果是你抛下你和妈妈为代价，那我也许……不会再坚持。”

　　眼泪顺着潮湿的脸颊流下。江没办法伸手去擦。黏腻的泪水滴在凛的背上，很快湿成了一块暗色的圆。

　　“所以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了。”语气里带了无奈的怜惜，“对于哥哥来说，江和妈妈就是全部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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