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雨暗阁

　　小吴冰冷的汗水一点一滴的落在我的脸颊，浸湿了我的鬓角。
　　他虚弱的对我笑笑，无力的道：“爷……您没事吧？”
　　“傻瓜，有事的是你，突然的冲出来作甚？是生是死在乎这许多有何用？”我抱着他，仍旧平静的回道，心里却涌起一丝暖意。
　　“爷……我身上疼的紧，你非得说这话来气我么？是看我伤的不够怎的？”小吴叹着气，不敢再有任何举动的躺在我的怀里。
　　我笑了，静静的有些宠溺有点纵容的扶了扶他的发：“好，好，你就知道跟我使性子，从小到大只你脾气大。”
　　“爷……他们是什么人？您，您……”小吴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动，许是害怕了，加上身上的伤，越加的惧怕，也是常情。
　　“害怕了么？”我淡笑，轻轻的问道。
　　“是，”很老实的回答，他知道要瞒是瞒不过的，在我面前，“怕我保护不了爷，怕爷会受到伤害。”

　　真是好孩子呢……这个孩子真的是我养大的么？我真的可以养出这样的孩子么？
　　我轻笑出声，该害怕的是他们才对，从现在开始，在他们踏上‘金巢’的一刻起。
　　伏在他耳边低声的询问：“刚刚有人折了你的骨是么？手臂么？莫要怕，伤了你的人，我会让他付出加倍的代价。”
　　“爷……”小吴语气里透着些惊怕，想是被我淡漠里透着浓浓杀气的语气吓了一跳。
　　我不再说什么，摸索的将他的手臂接回，往他嘴里放了一颗药丸。

　　那个跟他生活了十几年的篱，怕是回不来了。
　　我会给他时间，让他自己选择是否继续跟在我身边。
　　毕竟那个给他无限温暖关怀的篱，也是我的一部分。
　　只是在真相揭开，畈伍浮出水面的同时，关于被压抑的残忍冷漠暴戾的性情，也在同时解放。
　　他……想是无法赞同的吧!

　　说话间，人群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似是被掐住喉咙无法呼吸卡卡作响的诡异声音。
　　惊呼四起，怀里小吴的身体也不禁一僵。
　　“仙佩”的作用就在于它的迅速。只要在它的设定范围内，它会迅速的进入人体，迅速的做出反应融入其中，内力催发时迅速的让使力之人呼吸困难，压迫视觉神经，产生幻觉，然后……迅速的窒息而亡！
　　使暗器也许可以用巧劲，不必催发内力。只是那人想必恨我入骨，只愿一招毙命，自是全力而发，当然死的更快。
　　周围一片安静，我知道中了“仙佩”而亡是什么摸样，当年差不多隔个十几二十天的就会见一次，都已麻木，而无动于衷了。
　　这些人到是第一次见，这样眶呲欲裂痛苦不堪到扭曲而亡的死亡恐惧，是这些平日里同样杀人如麻的豪杰们也少见的吧！

　　轻轻的叹息声，人群的目光被立刻吸引至地上。

　　身着浅青布衣的束发瘦弱男人一脸平和的搂着一位满身是血的及冠少年。
　　就这么的到坐在一片浪迹的地面上，却见不得半分的狼狈。
　　宛如半月般皎洁的面容，狭长的眼，纤细如柳的眉。
　　眼角间犹如闪电般清晰暗色的伤痕，空茫无焦距的眼神，明明算不得出众，却有着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无法不关注。

　　他正叹着气，一脸的惋惜加同情，就象刚刚死的是他许久不见的友人，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病错失生命而感到遗憾一般。
　　只是偶尔间细微的表情，才显得出他的冷漠和残意。

　　在场的豪杰们俱都出了一身冷汗，背脊凉飕飕的一片冰凉，只是愣怔的看着这个外貌佼好表情平和实则却是恶魔的男人。
　　所有当年因为亲友们的血债而积下的厚重恨意，却在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恐惧念头里渐渐的消失殆尽。
　　很多人在不知不觉的往后退去。

　　“可怜的孩子，”我边叹气边摇着头：“若是再早一些就好了，再早一些就可以杀了我……”
　　“你……是故意的……”九代掌门苍白的脸上流下豆大的冷汗：“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中！”

　　并不理睬他的话，我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做什么，绝对的主控权在我手里。

　　“相信你还记得当年水榭的情景，”我不紧不慢的说着：“我的下人本就不多，寥寥的几个，能抗得了水榭的毒又谨言慎行的下人真是难找的很啊！便是如此，我每天还得给他们喂食解药方能在水榭中存活下去。”
　　“而……这孩子……”我撩起小吴凌乱的散落在我脸颊的长发，拖着漫长的语调，漫不经心的说着：“从十二那年就跟在我身边，衣食住行，贴身的照顾，从不曾有半分的疏离。要知道，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是件让人厌烦的事。一劳永逸的最好方法，便是让他和我一样……”

　　我知道他们的脸色定然大变，毕竟瞎了那么多年，在一片静穆的场所里分辨人群移动的能力还是有的。
　　人群正按照我所设想的渐渐空出一块位置，而那个位置上的人，正是我想找的……

　　邪魅的笑容浮现，我说出最致命的一击：“从他断臂至今，毒……已经入你五脏六腑了吧……”

　　在那个人脸色泛白腿软的跪下时，我的银针从我的手袖里飞射而出，深深的刺入他的膝盖处。
　　惨呼声起，那人一脸扭曲的挣扎着撕破自己的裤子时看到的只能是瞬息间乌黑肿胀的大腿。
　　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几乎是立即的，他扑向离他最近的人，从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身上拔出刀，狠狠的将自己的大腿从跟部斩去。

　　鲜血四溅，夹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人群骚动起来，帮忙止血的，掏出药丸给他服下的，乱糟糟的一团。
　　怨恨顺着我的行为不住的上升，目前的局面，想驱散他们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却并不在乎，死亡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旅行，唯一不同的是我并不想让小吴同行。

　　我笑了，拥着小吴不住颤抖的身子，在他耳边轻轻道：
　　“你瞧，他折了你的骨。我原想就这么要他的命，可这样太便宜他了。断他的腿，废他的武功，从今往后的日子里，他只能活在痛苦和懊悔当中，这样岂不更有趣？”

　　从施虐者到受虐者的转变是怎样的感觉呢？
　　当他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犹豫的折断小吴的臂时，可曾想到现今的下场。

　　我知道，小吴一定会被这样的我惊吓住，我也知道，他的心肠还没有硬到看这副惨状而无动于衷的。
　　可是，并不想停止。
　　因为……我很愤怒，那股怒气从心底一直燃烧起来，流窜至全身，无法克制。
　　若是以前的我，金巢在我踏入大堂时就没有一个活人了。
　　而现在，我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必须让这个大堂所有的人从心底惧怕惊恐，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要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我轻轻的笑着，突兀的声音在满是人的屋子里，却觉得空旷。
　　“我到是好奇的紧，九掌门出手相助时，不是也使出内力？怎么……您就没事了？”
　　九掌门脸色一变，越加的难看，呐呐的不发一言。

　　“‘仙佩’是我精心配制的护身符。从不曾向外人说起。
　　而你……却可以无所畏惧的来去自如。
　　当年带着那些武林人士闯入水榭，杀我家仆，废我武功，彩洵无故失踪，我双目被毁，都在这一瞬间发生。
　　若是无人给你帮助，按你的资智，想进我水榭，却是太小看于我了。

　　本来……过去的我并不想再纠结，原就这么过了也无所谓。
　　只是没成想纠结在过去的却是你，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也该知道，我并不是只有‘仙佩’这一种毒。
　　既是存心来寻我，想必是知道该有的后果吧……”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汗水一点一滴的落下，九掌门不知是惧怕还是紧张，全身在不住的轻颤。

　　一道宛长的宣号突兀的响起：“容德小王爷到……”
　　暗色的朱红间衬着飘逸的白底衬衣，一列列整齐划一的男人，行云流水般的走了进来。
　　虽是木无表情，却仍是清秀的面容，断是让人无法想像他们竟是容德护卫。
　　随着他们簇拥而出的一位锦衣玉冠的男人，轻轻的挥一挥手，护卫们立刻的散开，将仍旧处于震惊状态的人群团团围住。
　　他们虽是武林高手，却在听到‘容德’的名号而不敢妄动，那些护卫不容小窥，若是平时，真动起手来能不能走脱到的问题。
　　更何况现在体内还有剧毒，催发内力便是自寻死路。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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