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帮十二少

　　大雨过后，万里晴空。粼粼河水的另一边，坐着一位故人，正在为过不来河而发愁。
　　踏水而过，故人犹在低头，“孙兄弟，别来无恙否？”
　　“……”孙章庆一跃而起，看来没有伤及筋骨。“恩公？！”
　　把他扛回对岸，孙章夏立马拉他去见父母，我和孟思在后面跟着。
　　进得门来，先看父亲，再拜母亲，老太太哭道：“儿啊，你没事回来就行了，娘都要担心死了。吴家的姑娘咱也别惦记了，好好读书，将来中个进士也好光耀门楣，给祖宗长脸。”
　　孙章庆闻听此言，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娘啊，儿子不孝，可儿子已和惠娘私定终身，岂可言而无信。”说罢，转身向站在门口的我：“谢公子，求您再救学生一次吧！”
　　说起来，孙章庆的人生也够丰富多彩。自京城回家，路遇私自离家的武馆小姐，适逢小姐银两被偷，孙公子慷慨相助，自此上演一段风流佳话。却不巧，小姐的父亲亦如戏文里的高堂一般棒打鸳鸯，非要招个武功高强的女婿。
　　“那吴小姐是独生女儿？”其父想找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女婿有情可缘。
　　“不是，他还有三个兄弟，个个长得赛狗熊。”小章夏愤而补充。
　　“那为何……”
　　孙章庆脸一红，“都怪我，谁让我两年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大骂他有辱斯文。”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照此说来下面的发展该是什么样的呢？我拉起孙章庆拽到一边提醒：“孙公子读了那么多书，怎么此时迂了？那吴姑娘既然能离家一回，再出来一回应该不成问题吧？”私奔啊私奔，永恒的真理。生米煮成熟饭、孩子满地跑了就什么都解决了。
　　孙章庆未及答言，孟思一脚踩在我的脚面上。
　　吴家在镇上算得一霸，算不上横行乡里，但也没人敢招惹。此番立下招亲之擂，我还真摸不准吴父的想法。台上放着三个黑熊，却不加笼子，有谁敢上？别人见了这般的大小舅子，对他家女儿还有想法？何况小镇人少，练武的更寥寥，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难堪。
　　开擂三天，不算孙章庆打擂的共有三人，其中一个喝多的两个过路的。饶是如此，擂台底下的人还是不少，由此可见此地百姓精神食粮是何等的匮乏，回头得让状元好好记上一笔。
　　擂台约有两人高，我踩着梯子慢悠悠地上去。
　　“孙章庆，你还敢来？忘了我说的话吗？再来打断你的肋条！”为首的大汉气势汹汹。
　　“大舅哥，你有所不知，我虽被你三番两次打下擂台，但决心不改，此举感动了菩萨，他许我一日神功专为打擂，我今日势必要娶惠娘回家的。”反正贴着孙章庆的面皮，不怕把话说得更无赖些。
　　“你！好你个小子，看我今日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他正要往前冲，我右手一挥：“菩萨显灵，助我打赢。”
　　白光闪过，吴家老大应声而倒。
　　“啊！”擂台下沸腾了，凡是长了脑袋的全往天上看。“菩萨在哪儿呢？”
　　“原来菩萨真会显灵啊，我这就去庙里上香。”
　　“等等，不差这一会儿，看完再去呀。”
　　……
　　剩下的吴家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再接再厉，挥挥右手：“菩萨显灵，助我打赢。”

　　“在想什么？”孟思难得对我平心静气。
　　“最近我做了不少好事，老天该给我点奖赏吧。”也不知京城和扬州的情况都怎么样，到了下个市镇，得想法联络一下帮众了。
　　他白我一眼：“你今天还冒充菩萨，老天不罚你就已经开恩了。”
　　“小思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今天可是把做好事的功德都给了菩萨，奖赏该是双倍的才对。”这一下子，庙里的香火比以前要胜好多。
　　孟思强忍笑意，“别的还好，就是你那个诀儿有点……”
　　“唉，我们武林中人又没念过多少书，下回状元记得帮我想个雅的吧。”
　　“吴家就这么信了？”
　　“未必，但不管怎样，‘孙章庆’把他们三兄弟打趴下了。再说，基本没人来打擂，他们还不趁着这台阶下了，真要让全镇人耻笑女儿嫁不出去？”
　　孟思摇摇头，“你啊，怎么净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
　　正说着，孙章庆敲门进来，感激涕零：“谢公子，你的大恩大德学生无以为报……”
　　“在下正有一件事情要有劳孙兄弟。”
　　孙章庆面露喜色：“谢公子请讲，学生万死不辞。”
　　“你把我们兄弟的长生牌位撤了吧！”

　　两日后桥修好，我们马不停蹄地启程。孙家人请我们一定要等婚礼结束再走，我急道：“外祖父病重，怕等不得。”这才脱身。
　　“我上辈子一定欠了孙章庆很多的钱，要不然怎么老是碰见他，给他解围。”没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搞不好现在已经泄漏了行踪。
　　孟思笑道：“其实这也是种难得的缘份不是？”
　　我一揽他的肩，“要说缘分，可有谁比得上我俩？”
　　状元收了笑容，“你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为什么老是把自己弄得很轻浮？”
　　我看看天，艳阳高照；摸摸孟思的额头，体温正常；“阿乙，刚才是你家少爷在说话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高度戒备，为保安全，住客栈的时候与他同室而居。当然他有抗议，结果亦是徒劳。但是别说刺客了，就连个劫道的也没有出现，让我有一种想大干一场却苦无对手深深的无力感，甚至多次生出想法，和老太太身边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丫鬟切磋一下。
　　就这么一路异常安全的到达了边城，远远看见大开的城门，孟思长长出了口气。吩咐阿甲找间客栈安顿女眷，我们俩带着阿乙去将军府。
　　“现在可以看锦囊了吧？”皇帝临行前神神秘秘交付的锦囊终于可以见天日了。
　　孟思看完脸色稍变，叫住阿甲，一同前往将军府第。我接过纸条一看，上书八个大字——交老夫人至陈将军。
　　看来被我们忽略一路的老太太还是个关键人物。
　　来之前据三哥调查，陈丰年近不惑，是容国公的幼子，自幼习武，在战场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在他初上战场时，曾有一段时间属楚王麾下。
　　陈丰生得英武强壮，可能是边关老大做久了，看人无意中就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口里叫着钦差大人，语气却让人不敢恭维。
　　陈将军看完信，问：“不知老夫人现在何处？”面容冷静，声音无波，眼睛里光芒一闪。
　　老太太被直接送进内院，状元知趣地告辞，被安排到招待客人用的偏院。
　　“那老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孟思一边剪着灯花，一边自言自语。
　　“小思若想知道，我倒有个办法。”
　　他瞪我一眼：“你还是安生会儿吧，好歹也是皇上交代的差事。”
　　我耸耸肩：“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此番的做法让人心寒呀。”
　　孟思沉默半晌方道：“皇上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
　　“我们为人臣子的……”我都背过了，“我说状元你有点新鲜的没？”
　　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孟思去见陈丰，被告知去了营里，几日后才回来。
　　第四天夜里，正和孟思秉烛夜谈，院子里一阵乱响。
　　“大人！”门被推开，小丫鬟浑身是血。
　　“怎么了这是？”孟思何时见过如此阵仗，急急上前。
　　我忙拦住他，扶小丫鬟坐在椅子上，塞了几粒露清丹在她嘴里。小丫鬟却不领情，把我往外推：“谢公子你赶快送状元走，陈丰他……他已经投靠了楚王。”
　　我苦笑：“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院子里火把通明，几百名弓箭手箭已上弦。
　　“陈将军，你这么做未免忒大胆了些，要下手也不挑个背人的地儿，在你府里死了钦差，阁下想向皇上如何交代？”难不成陈丰打算明着反了。
　　“钦差？”屋外一人冷笑，“钦差不是已于前日离府回京了？你们几个入府夜盗的小贼也敢诓称钦差？来人，放箭，格杀勿论！”
　　“谢公子，你快带状元走，属下在这里抵挡一阵！”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小丫鬟此刻豪气陡生。
　　“你别急！”我把她按坐在椅子上，瞧瞧孟思：“看了吧，这官也不是好当的。”
　　“我虽为文人，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说着就要往院里冲，“你们要杀的是我，跟别人没有关系……嗯？”
　　几百名弓箭手齐齐把武器放到了地上，仰望着对面的屋顶。
　　那里，一个红衣少女拿匕首抵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笑盈盈道：“对嘛，这样才对，要不然惊吓着本姑娘，手底下一哆嗦，保不齐就伤着你们细皮嫩肉的小将军了。你们主子不能刚找着了老娘，就不要儿子了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