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淡淡的麝香味从屋中透了出来，我晃晃了神，踉跄了两步，又马上回过神来站好了。德妃这几天都睡不太安稳，点了一些麝香来安神催眠，可是香气经过窗户透了出来，有时我都感觉到迷迷糊糊的。
　　以前经常看小说电视剧，只知道麝香有堕胎的能力，对于它能够安神催眠我可是到现在才知道。
　　不一会儿，德妃寝室里传来一阵熟悉而均匀的呼吸声，灯火一灭，接着门吱嘎一声开了，春姑的脸色略显憔悴地走了出来，轻轻关了上门。留下了两个小太监守着，其余都可以回去了。
　　单调的生活一日如一日地重复着，我有些乏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曾经我发过誓要为乌其娜和素敏报仇，现在我也没忘，只是苏麻的事让我迷茫了好一阵子，只感觉活着好累好累。现在我仍然觉得活着好累好累，但是虽然好累我也必须要活下去！因为活着才能有希望。
　　看看天色，很暗很暗。我嘴角逸出一丝笑，我只能是永远生活在黑夜中的生物，谁也改变了不。
　　今年冬天很冷，我披着斗篷迅速前进。
　　那里，我不知道去看过多少次了，所以我绝对不会迷路！
　　依然是那座幽静的小院，暗淡的烛光，斜依的人影。我忽然觉得好怀念好怀念，这里曾经是乌其娜住过的地方，死去的地方。也是春答应，乌其娜以前的贴身侍女知儿现在居住的地方。
　　我来过很多次，真的很多次。第一次是我被派到德妃宫中的第一天，放了我半天假，我就用了三个时辰找到了这个地方。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说实话，我也只是在两年之前见过那位知儿一面，我以为我知道会忘记她的容貌，可当我藏在后院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一眼就可以认出她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比两年前更加成熟，风韵了。可我就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不用再多看一眼。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任是谁也不会忘记的！
　　因为仇恨能让人变得更加坚强！
　　而今天，我就要进去，进去看看她，看看这位两年前小婢，现在的春答应。我上前一步，咚咚咚敲了敲门，停顿了一下，就听见里面有打哈伽的声音问道：“谁呀？这么晚了？”
　　待打开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位青涩的小宫女，她打量着我问道：“这位姐姐，请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微笑着答道：“这是春答应住的地方吗？我是她初入宫时的朋友，也是好久没见了，打听她现在住在这儿，我也想来看看她！”小宫女问道：“那你为什么白天不来，非要晚上来？”
　　我淡笑答道：“因为管教我的麽麽真的很凶，白天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更别说来找朋友了。所以这才入夜来打搅，真是对不起了？”
　　小宫女笑着道：“没事的，反正春答应也还没睡，那你叫什么？我去问问答应姐姐见不见好了！”我淡笑着道：“我叫做乌其娜。” “哦，那乌其娜你等等，我马上去说。”说着吱嘎一声又关上了门。
　　我茫然摇了摇头，沉默着。
　　乎而门开了，又是那位小宫女，她道：“答应让你进去！”说着侧着身子让出了一条道路，我颔首，向她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径直入内。
　　入内，我仔细看了看周围，里面布置得挺雅致的。太妃椅上的窈窕的身子正是我要寻找的人。我微微福了一福道：“乌其娜参见春答应。”
　　我注意到，当我说道乌其娜三个字时，太妃椅上的身子僵了僵，随即又恢复正常。她缓缓道：“小红，你先去睡了吧！我还要跟姐姐好好聊聊呢！”青涩的小红没明白我们之间的口色争斗，只是福了福退了下去。
　　静默的冬天，静默的小院，静默的影子，静默的人。
　　好半晌，她闭着眼睛缓缓开口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我媚笑着说：“春答应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不过也对，都两年多了。春答应您当然记不得我了，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和您有一面之缘而已。”
　　她缓过头来，看了看我道：“我认识你，云贵人主子的好友云裳姑娘是吧？”
　　“不”我一手打在桌子上，狠狠道：“她只是乌其娜，只是乌其娜。听见了吗？不是你的什么云贵人主子！”
　　她道：“既然她曾经当过我主子，她就永远脱不了这个身份。”
　　我冷笑道：“对，她脱不了这个身份，所以你就帮她脱了这个身份对吗？拿掉了她肚子里的龙种，并害得她血崩去世了。而你却成为现在的春答应，你对得起她吗？”
　　她不语，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你是想来干什么的？”
　　我冷笑着答道：“你这么聪明，你猜猜呀！”
　　她道：“至多是取我性命不是吗？”
　　我摇摇头，淡淡道：“错，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你的性命的，害了你的性命的话，我也不能活下去，不是吗？我只是想让你尝尝痛苦万分滋味，想死去又死不成的感觉，我要让你活着，但是要让你觉得比死更痛苦而已，并不难过的！你不用害怕的！”
　　她僵直了头问道：“你会放过我吗？”
　　我微笑着答道：“当然会呀！只不过等我死了再说吧！”
　　天空中飘起了小雪，冷冷地，吹进屋中。
　　我漠然道：“我该走了。”随即转身而去。
　　雪花随风飘落在我的衣襟上，我走在回永和宫的路上静默不语。
　　望望天空，很黑很暗的色彩。我瘫软坐在了积雪上，妈，我成了一个魔鬼，一个会害人的魔鬼！我从来都没想过害人，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我恐吓到了知儿，我应该觉得高兴才是，是为什么我的心是这么乱呢？这么乱呢？这错了吗？这样错了吗？
　　雪花飘落在了我的头顶，我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可就算是错了，我也必须做下去呀！因为我到现在恍惚之间也不相信乌其娜已经去世了，去世了好久好久！一个那么鲜活那么靓丽的女孩，就是瞬息之间了去了，她才十三岁的时候就去了，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怕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远去，所以我固执地跟所有人保持距离，保持着淡淡的却不易攻破的一层墙壁。
　　我闭上眼，寒风吹击着我的身体，我发着抖，心中悲叹着，我还是好怕，好怕！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臂把我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可是我脑袋中却像是灌了糨糊似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唯一能听得见的就是“云裳，云裳~~”呼喊我名字的声音。
　　我心中叹息一声，这个身体为什么总是这样赢弱呀？总是受了打击就会晕倒，可惜的是接下来我就真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暖暖的空气，暖暖的被子，背后全都是暖暖的。
　　我迷离地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晃动，屋子的摆设很熟悉，这分明是胤禄寝宫里的样子嘛！我不经脱口而出：“十六！”胤禄见我醒来，笑眯眯地转过身子来看着我，道：“云裳，你醒了？”我翻翻白眼，不经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没醒来，怎么会在说话呢！你当我是在梦游呀？”
　　胤禄微笑着道：“管你说的什么有的没有的。醒了就好了。”说着伸手取下我额头上的汗巾，用他有些冰凉的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道：“还有点热，再敷一块毛巾可好？”我点点头，才醒来还觉得脑袋有些涨。胤禄替我换好新的汗巾，冰冰凉的，舒服好多。
　　我撑着手，准备坐起来，胤禄连忙过来扶我，我摇摇手道：“不用，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怎么做你姐姐呀！”胤禄白了我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是谁坐在雪地里快冻成冰块了，要不是遇到了我，我看你怎么办！”胤禄的话冷冷的，但还是透着浓浓的关心。
　　我道：“十六，我真的没事了。”胤禄继续翻白眼，没再说什么了。
　　屋子里暖暖的，胤禄坐在我身边，我上下打量着他，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长高了一些，更可爱了。我忍不住去拉了拉他的脸颊，还是这么的滑嫩，这么有触感。胤禄打掉我的手，道：“不要再拉我的脸了。”我温笑着道：“不拉就不拉了嘛！”
　　胤禄收起他可爱的笑容，严肃地问我：“这么晚了你怎么坐在雪地？”我想了想，答道：“外面下雪，我去看雪。”“什么？”胤禄对于这个答案显然是特别不满意，他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体本来就很不好。你这样一做，就更不好了，你想害死你自己吗？”
　　很严肃，很严肃的口气。我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微笑着道：“下次一定不会了。不对，没有下次了。行了吗？”胤禄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颇有些气愤的样子看着我。
　　忽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我和胤禄不落痕迹地对视一眼，胤禄开口问道：“谁呀？”立即有个娇媚的声音道：“主子，是我。看着主子您寝室的灯还亮着，奴婢想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吗？”胤禄闷闷答道：“不必了，你回去休息吧！”娇媚的声音又响起：“主子~~”胤禄哼了一声，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清楚吗？”
　　对话立即停止，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转头问胤禄：“刚才那个是谁呀？”
　　胤禄心不在焉地答道：“翠红。”
　　我摇头道：“我不是问名字，想问她是干什么的？”
　　忽然瞧见胤禄的脸有些红了，他答道：“不就是底下伺候的人嘛！”
　　我笑着问：“那是伺候你什么的？”
　　胤禄忽然大声叫道：“云裳！”我马上道：“好了好了，我不问，行了吧！”说完我马上闭上了嘴，待到胤禄替我再换一块新的汗巾，他才闷闷道：“是宫中分配来的通房丫鬟。”扑通一声，我笑出声来，道：“但是，但是你好像才十一岁而已呀！”胤禄道：“十五哥那儿还不是有几个。”我想了想，一个十一岁，另才一个十三岁。再次忍不住，扑通一声，又笑了出来。
　　胤禄拍了拍我的肩膀，嘴里道：“笑吧！笑吧！就知道你一定会笑死的！”
　　我忽然抬起头来，忍住笑，调笑道：“那你有没有碰过她们呀？”
　　胤禄立即说道：“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不过，我告诉你呦！云裳，她们还真是挺烦的。有事没事就来我面前晃悠，一不小心又扭伤个脚什么的~~~~~~~~”胤禄连绵不断说道最近他的通房丫鬟发生的事，惹得我一而再再二三地失笑。
　　末了，天色淡淡的，快亮了。
　　我望望胤禄，他无奈一笑道：“走吧！”我点点头。
　　忽然，我转过身温笑道：“十六，要努力知道吗？”
　　他有些迷茫，随即马上坚定了表情，道：“我会的。”
　　我学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先伸出手指指我的心脏转而又指指他的心脏，道：“家人，一条心！”他握住我指出去的那根手指道：“对，一条心！”
　　我们都笑了，是释然的笑容，是了然的笑容。
　　胤禄，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孩！
　　回到了永和宫，早晨一向都不是我当值，所以就先回了屋。
　　路上想起十六的那番话语，感觉已经没有什么好笑的了。他才十一岁！还是一个小孩子，可是在宫中已经配有了通房丫鬟。这样对他好吗？他还小，真的还小！居然这宫中现在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学会品尝□□了？这样对他们的成长有什么好处？在心底来说十六是我的弟弟，可是我却对他无能为力，只能用言语来帮助他，这样的感觉很无助！很讨厌！很讨厌！
　　默默垂下眼帘，这个皇宫真的有太多太多我不能理解并接受的东西了，因为这并不该！不该呀！
　　胤禄，现在我只能在心中默默乞求了。希望，希望~~亨，希望什么呢！我什么都希望不了，该来的逃也逃不掉。
　　只能希望你能够习惯，习惯了好。可是，如果你习惯了的话？你还是真正的胤禄吗？
　　不想了，不想了。我捂住又要开始发疼的头。
　　还有很多我要头疼的事，所以休息一下！以后再想好了，我自己安慰着自己，一股倦意涌上心头，回到了屋子，脱掉了鞋，上了床，好好睡吧！好好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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