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唇齿

　　第三章
　　林星宇和何雨琪两人都是话痨属性，这一路上蹲皮卡车上没事儿干，不多一会儿，两人就熟悉了，凑到一块聊得热火朝天。
　　贝思思有些蹲立不安。

　　毕竟她昨天才讲了司江的坏话被抓包，而且还很丢脸地落荒而逃了。
　　结果第二天两人就一起蹲在这军用皮卡车上，彼此对面无言面面相觑的。
　　令人始料未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贝思思余光瞟了他一眼，心中不由腹诽。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装啊。

　　大家都清一色地蹲着，样子都很不美观，但这家伙一只腿微微向下屈着，双手搭在膝盖上，愣是给蹲出了好看的姿态来。
　　她就不信，这个姿势蹲着人能舒服的！

　　“这位同学，你认识我吗？”司江垂在膝盖上的右手微微攥紧，盯着她的目光闪了闪。
　　他眸色偏浅，阳光透过皮卡车车篷的缝隙落进他眼睛里，清透见底，像流动的琥珀。

　　——这个问题昨天他不是问过了？
　　不知是不是光晕的原因，司江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的明亮，像是在期待似的。
　　……期待什么？期待她说认识啊？

　　死都不可能！

　　越是在意，越是要装得云淡风轻，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才是所谓的“输人不输阵”嘛！

　　贝思思脸上的微笑滴水不漏：“……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吧，当然不认识。”
　　司江挑眉：“哦？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哗众取宠’又‘无趣’的？”

　　无趣是你自己说的好不好！
　　贝思思神情僵硬：“抱歉……”
　　“没关系，毕竟不在一个班，没印象也正常。”

　　贝思思：……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这家伙果然很讨厌啊！
　　他果然一丁点儿都不记得被他“压”在下面、那个凄惨的“第二名”了！

　　初中时期，贝思思还能够以司江和学校领导有关系，老师被贿赂了等等一系列借口来安慰自己他的成绩是假的。
　　但是中考成绩贴在学校名榜上的时候，贝思思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毕竟这中考成绩怎么也没法篡改作假的吧？！
　　这让贝思思又难受又不甘心。

　　她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家里拼命努力刷题才得来的成绩，司江经常不来上课，却可以轻轻松松站在她上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怎么可能不心生嫉妒。

　　即便心里把司江恨得牙痒痒，贝思思脸上也并没有出现任何端倪。
　　她可是有理想的人，并不想在高中生活中树敌。

　　于是她温和不失亲切地说道：“司江同学，我为我之前的口出狂言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
　　她长得好看，说话时专注地对上司江的眼睛，一脸认真。

　　语气十足的诚心诚意，连贝思思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是人听见这话都会自然而然顺水推舟的。

　　然而司江不是人。

　　“如果我偏要计较呢？”
　　贝思思微笑的脸顿时僵了：“……”

　　……你就不能顺着台阶下吗？！
　　这让人怎么接！

　　话题继续不下去了。
　　气氛依旧一片尴尬。

　　不知道熬了多久，车子终于到达目的地。
　　贝思思暗自长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从卡车上跳了下去。
　　终于不用像这样无话可说地大眼瞪小眼了！

　　没想到司江紧跟在她后面，还故意从后面超过她，擦了一下她的肩膀，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
　　“时间还长，我们走着瞧吧。”

　　贝思思：“……”
　　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记仇的啊！！

　　从谈兴中意犹未尽脱身的何雨琪，赶了上来，一手挽上贝思思的胳膊。
　　一抬眼只看见司江离去的背影，她一脸八卦地凑近：“思思，刚刚司江和你说什么啊？”

　　“呵，呵呵……”
　　贝思思僵着脸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没什么。”

　　何雨琪：“……”
　　你这明明就是有什么的样子啊！

　　“我说，阿江，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你这么小心眼过啊。对方可是个女孩子欸。”
　　倒是林星宇耳朵尖，刚好听见司江那句话，追上去一手搭在他肩膀上。
　　“逗逗她而已。”司江耸了耸肩。

　　司江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瞥见贝思思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
　　他轻轻地弯了弯嘴唇。

　　……

　　众人列队站好之后，老师正式将管理学生这一棒交到了教官手里。
　　教官在整合了队形之后，开始安排内务。

　　男女生的宿舍安排在两栋不同的楼里，安排好宿舍之后，男女生分开，各自拿着自己行李到宿舍里安顿好。

　　一打开宿舍门，何雨琪就精疲力尽地扔下手里的军用行李包，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发出哀嚎：“好热！累死我了！”
　　转头一看，贝思思已经打开行李袋开始整理了。

　　何雨琪默默地咽了口口水：“……思思，你都不累的吗？”
　　贝思思正在整理床铺，头都没抬：“等训练完再收拾更累。”

　　道理都知道，但这会儿累了不该先休息再说吗。
　　何雨琪斜靠在铁栏杆上摇头：“……思思，你真是个狠人。”

　　“欸，怎么一个房间放了八张床啊，太挤了吧。”
　　“昨天发的军装，今天就军训，都来不及洗……”
　　门口声音嘈杂，是同宿舍其他的女孩子们陆续进门了。

　　除了贝思思和何雨琪，宿舍里又挤进来六个女孩子，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
　　女孩子一多起来，整个房间充满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我有点恐高，能不能把下铺让给我啊？”
　　“啊？可是我也想睡下铺啊……”

　　“铃铃铃！！”
　　女孩子们还在为谁睡下铺争论的时候，楼下突然响起了十分尖锐的铃声。

　　刚刚还在争论的女孩子们顿时一脸惊恐。
　　“哎哎哎！这么快集合吗？！”
　　“这么急？我东西都没收拾好啊！”
　　一时间宿舍里各种手忙脚乱。

　　何雨琪宛如受惊的猫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结果脑袋撞到铁栏杆，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哼哼了一声。
　　她皮带散着，头发乱七八糟的，帽子也跌在地上，衣服上还沾了一块灰。

　　贝思思倒是早就整理完了，走近何雨琪面前，捡起地上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倒是一脸镇定：“还来得及，别慌，越慌越慢。”

　　她眼睛沉静，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
　　贝思思低着头，认真帮何雨琪扣好皮带，又细心拍去她衣服上那块灰。
　　“好了，走吧。”

　　何雨琪回过神来，她已经被贝思思拉着手下楼了。
　　两人甚至还算是最早到达楼下集合的人之一。

　　看着众人陆陆续续下来，总教官的脸越来越黑。
　　晚下来的几个已经被拎到旁边站着了，气氛看上去很不妙。

　　等全部学生都集合完毕后，总教官才按下秒表。
　　他看了一眼秒表，脸色凝重地吼道：“五分二十七秒！在集合铃响过后，你们足足花了五分二十七秒！之后的每一次吹哨后，你们都要在三分钟内集合完毕。超出三分钟的，男生蛙跳一百，女生五十！这次给你们放宽到四分钟，这些四分钟之后才集合的，全体都有！开始蛙跳！”

　　除了被罚蛙跳的学生之外，其余学生原地解散。
　　何雨琪扯了扯贝思思的袖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多亏你了思思，不然我肯定得被罚蛙跳。”

　　贝思思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星宇拖长的声音就从两人后边传来。
　　“阿江！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蛙跳吗！我不信你会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司江冷酷地打断了他：“我不忍心，所以我选择不看。”

　　“走了。”
　　“司江你大爷的啊——”
　　林星宇未尽的哀嚎被总教官暴怒的“赶紧给我跳！”的声音打断，逐渐消弭。

　　司江腿长，几步就从后边赶上来，越过贝思思、何雨琪两人，往男生宿舍走去。
　　不知怎么的，在他转进宿舍楼之前，贝思思总觉得像是被他瞟了一眼。

　　看什么看啊这个人——
　　贝思思心头恼怒，她拧起眉头，刚想回瞪一眼，却只看见对方一个远去的背影。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何雨琪垂头丧气。
　　“我的天啊，随时随地来这么一出，我不被搞成精神分裂才怪了！这万一刚上去，铃声又响了，那不就又得来一回！”
　　“你可别说了，万一乌鸦嘴灵验了怎么办！”同宿舍另一个女生忧心忡忡地接话。

　　贝思思想了想，分析道：“这应当是教官的下马威。之后肯定还有一次，不过应当会留给我们比较充足的时间准备。估计五分钟、十分钟会有下一次的集合。”
　　“啊啊啊！一想到我们要在这儿军训整整一个月，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啊啊啊啊！”何雨琪抱头抓狂。

　　贝思思：“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抱怨，不如先把手头能做的事给做一做。”
　　何雨琪扁了扁嘴：“思思你也太淡定了吧……”

　　果不其然，他们上去没个五分钟，集合铃就像催命似的响了。
　　有了之前教官那个“三分钟”的威胁，谁也没敢耽误，连句吐槽抱怨的话都没空讲，集体往楼下冲。

　　“很好，这次集合一共是两分钟五十二秒。你看，如果你们发挥自己的能力，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嘛！”
　　听到教官的话，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没超过三分钟，毕竟谁都不想再蛙跳了。

　　“希望我们下次更加进步，能在两分钟内集合完毕。”
　　众人刚松的这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一时间队伍里唉声叹气的。

　　“啊？！怎么又提前啊……”
　　总教官轻笑一声：“年轻人还这么没信心啊？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精气神也没有。各排排长！都有了！带领你们的排，到指定区域进行今天的练习！”

　　想到自己的东西还没收拾完，何雨琪叹了口气。
　　果然就和思思说的那样，还不如早点收拾好呢，训练完再收拾肯定更累了。

　　贝思思在的1班被分到五排。
　　五排排长是个长得挺秀气的黑小伙儿，个儿不高，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五排都有！齐步走！”

　　被五排排长带领到一片空地后，排长倒是没有急于开始练习，而是背着手在他们排成的方阵之间踱来踱去的。
　　“我们五排一共40人，每10人为一组，每一组要选出一名组长，帮我进行管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自荐或者推荐的。没有的话，我就要亲自点选了。”

　　队伍里一片鸦雀无声。
　　也是，组长这种东西直接就是赤/裸/裸暴露在教官的目光下的。那是一举一动都要被监视啊，谁愿意接这种烫手山芋啊。

　　“小组长有成为模范标兵的机会哦？”见没人开口，教官继续引/诱。
　　“报告教官！”队伍里司江的声音忽然懒洋洋地响起。

　　听到他的声音，贝思思心里莫名一紧。
　　“我有推荐的人选。”

　　贝思思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脑内犹如被晴天霹雳劈了个正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走着瞧”啰？！

　　不……是……吧……
　　她心存一丝侥幸，期待司江要说的话和她无关。

　　“我推荐贝思思同学当组长。贝思思同学做事认真负责，对待同学亲切友善，我想推荐她。”
　　司江的话说得一本正经，听得贝思思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他可真行啊！

　　还没等贝思思反驳，教官直接就一锤定音了。
　　“很好。既然有人推荐，那贝思思，你就当组长。另外，推荐的那位，你也当个组长。”

　　司江：“啊？”
　　教官笑眯眯道：“按照我的规矩，你推荐了别人，那你自己也是逃不过的。”

　　贝思思：“……”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说这位大哥你这是何必啊！！干嘛非要互相伤害！这有意义吗！

　　“还有没有人要推荐的。如果是还有人推荐，依旧是推荐人和被推荐人都出任组长。”

　　全场鸦雀无声。
　　有了司江悲惨的例子在前，谁还敢当出头鸟？谁还敢有“陷害”别人的心思。

　　最后教官毫不留情，直接下手点选了一男一女，无视他们的哀嚎，让他们出任组长。
　　四个小组的组长被教官拎到了最前面当做模板，司江从后排走上前来，与贝思思并肩。

　　司江侧头看她一眼，眉尖一挑：“啧，被你拖下水了。”
　　贝思思：“……？？？”

　　excuse me？！到底是谁被谁拖下水啊？！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的啊？！
　　贝思思被气得几乎冷笑出声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高中生活还是不要树敌的好？

　　见鬼去吧！
　　司！江！

　　他们的梁子正式结下了！走着瞧就走着瞧！！
　　快被气炸的贝思思忍无可忍，对着司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没想到司江耸了耸肩，反而朝她歪着头弯唇一笑，一副“你尽管放马过来啊”的挑衅表情。
　　贝思思愤怒地转开了头。

　　“好！那么我们先站半个小时军姿。小组长都有！向后转！立定！”
　　站在排头就算了，还要向后转面对全班人？！
　　贝思思转身的瞬间，心都凉了半截。

　　转身后，他们四个小组长就和第一排的同学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贝思思望着面对他们四个小组长的第一排，一副喜气洋洋憋不住笑的表情，那个瞬间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该死的司江……
　　这事儿她绝对跟他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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