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唇齿

　　第十四章

　　“现在去哪儿啊？”还不到九点呢，几人出了旱冰场面面相觑。
　　何雨琪一把把林星宇拉到一边，嘀咕：“你怎么回事啊？！不是和我说得信誓旦旦的一定给安排好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这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你！”可给气死何雨琪了。真是信了林星宇的邪，还以为他能给来个很不一般的安排呢。
　　结果是他自己很不好搬啊！

　　“咳咳，之前是我预估错误。”林星宇干咳了一声，“这次你放心，绝对能妥！”他拍着胸脯作保证。
　　何雨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这么让人难以相信呢。

　　“放心吧班长，我之后也安排好了，咱们去迪斯科厅……”他话还没说完，司江眼疾手快地一把把林星宇拖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他这话一出，何雨琪长叹一口气捂住了额头。就不该相信这个家伙的！！
　　贝思思目光在司江和林星宇身上转了个来回，啧啧摇头：“看来你们是经常狐朋狗友、狼狈为奸去迪斯科厅啊。”
　　司江：“……”他很无辜啊。

　　“我有一个地方。”司江依次看过他们三人，“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不如就去那里吧？”
　　“行。再怎么也不会比林星宇更不靠谱了。”何雨琪一脸木然地点头。
　　“寿星怎么说？”司江斜睨向贝思思。
　　“哦对，思思的生日！我真的是被林星宇给搞晕了。”何雨琪长长地舒了口气，怒瞪了林星宇一眼。
　　她眼神明亮地看向贝思思：“思思你说。”
　　贝思思想了想，“好吧，就去司江说的地方吧。”

　　四人坐上公交车后，林星宇还有些委屈。
　　“迪厅怎么了吗！你们这些人哦，思想真的不太健康。”说着说着，就在一旁啧啧摇起头来。
　　众人：“……”

　　“我看是你最不健康。”何雨琪蜷起食指，狠狠地弹了一下子林星宇的脑门。
　　“何雨琪！疼！”林星宇委屈地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走一边誓不罢休地嘟囔：“就是没去过才好奇的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嘛。”
　　“未成年人不得入内。”司江只瞥了林星宇一眼，凉凉地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林星宇一脸狐疑：“……阿江，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自己去的时候，被拦下来过？！”
　　司江：“……”

　　林星宇这话引来了何雨琪和贝思思两人好奇的凝视。
　　还真有点道理。
　　司江之所以知道，难不成还真已经提前试过了？

　　司江：“我就不该理你。”他横了林星宇一眼，摁了摁额角，“这种常识，也就只有林星宇一个人不知道吧？”
　　“没有啊。”贝思思摇了摇头，装得一脸无辜，“哪里是常识，明明咱们都不知道啊。是不是，何雨琪。”
　　她微微抿着唇，刻意压下了唇角上翘的弧度，只脸颊左侧的小梨涡出卖了她，小荷才露尖尖角似的，露出一点儿幸灾乐祸来。

　　明显在偷笑。
　　……算了。
　　司江舌尖抵住腮肉转了转，勾了勾唇，也看向何雨琪。
　　“不是吗，何雨琪。”

　　何雨琪左边看了一眼贝思思，右边看了一眼司江。
　　这……
　　她是该说是，还是不是啊。
　　“啊……话说咱是不是快到了。”最后她干笑着转移了话题，指了指前面的公交站牌。

　　“天文馆”三个大字立在眼前。
　　“不是吧，这就是你说的‘地方’啊？”林星宇满脸的失望。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司江：“你怎么会选这么老掉牙的地方啊！”
　　“我觉得比你选的旱冰场要好一点吧……”何雨琪凉凉地瞟了林星宇一眼。
　　“这么晚了，还在开门吗？”贝思思望着大门思忖。

　　司江点头：“嗯，明天是国庆节，今天十点才会闭馆。”
　　“你们这也太无聊了……”林星宇叹气，“我真是万万没想到，都高中生了，出来玩还会选科技馆、天文馆这种无聊的地方啊。”

　　“科技馆怎么了？”贝思思第一个不服气地反驳：“你去过科技馆吗！知不知道现在科技都已经进步到什么地步了？科技都是日新月异发展的，你知道为了这些发展，研究它们的人都付出了什么吗？”
　　“……思思~”何雨琪瞄着贝思思一脸认真的侧脸，拉了拉她的手。
　　贝思思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这段话着实是有些过于激动了，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抱歉……”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林星宇举起双手认输，“那咱们天文馆走着？”

　　如今已经将近九点，天文馆里的人少了很多。
　　天文馆里布置得很有意境，地上铺着银灰色的地毯，左右两边一排排的展列柜里挂着黑色的绒布，银白色的星星点缀其上，勾勒出不同星云的形状，绒布旁边则是一排排烫金字体，讲述这些星星的名字和美好寓意。
　　从没想过天文馆还能弄得这么好看，贝思思被吸引了注意力，指尖在展柜的玻璃前轻轻滑过，停留在天琴座前。

　　“真漂亮啊……”
　　展厅里星星的亮度和大小位置都和天文学图册上的一模一样，甚至旁边还有渊源解释说它的主星就是织女星。
　　“还有更漂亮的，往前去。”司江领着他们走进了3D剧场馆。
　　剧场刚刚结束完一场，最后一场放映在五分钟后开始。

　　全剧场的灯缓缓熄灭，场内陷入一片黑暗。幕布上有光微微亮起，从一片漆黑深邃的宇宙开始，无数星云自爆炸之后诞生，亿万星辰碎裂开来，爆炸的火焰自黑暗中投射出去，穿过漆黑宇宙，直到形成一团又一团的星云。
　　剧场内只他们四个在，他们本是坐在椅子上，看见眼前这震撼的一幕，不由得站起身来，痴痴地望着幕布上无数的星辰，无数星子不规则地散开。

　　司江的目光掠过一旁的贝思思，不由得停留了一刹。
　　无数星辰落入她漆黑的双眸里，璀璨光芒从亮起到熄灭，如浮光掠影般逝去无痕。

　　直到3D剧场结束之后，他们还沉浸在震撼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从来没想过天文馆居然是这样的。”好一会儿后，林星宇如沉浸在梦中一般，无意识地低语出声。
　　“这么的宏大、壮观……”词到用时方嫌少，一向喜欢乱用成语的林星宇都不由得结巴了一瞬。

　　剧场里的灯已经亮起，刚刚还一片漆黑的剧场里如同白昼，司江望着已恢复成一片空白的剧场幕布，道：“开馆后我每周都会来一次。每次看到这片星空，总是觉得，我的存在，我的烦恼其实都是很渺小的东西。宇宙是真的很广阔啊……”
　　司江难得有些出神，贝思思不由得斜过头看了他一眼。
　　司江黑色头发软绒绒的堆在颈间，愈发衬得他肌肤白皙，细碎的发尾有些长，落在衣领上。他眼角上挑，眉眼线条漆黑锋利，与往日的慵懒不同。

　　“思思，思思？”身旁的何雨琪推了她一下，贝思思才忙不迭收回视线，看向何雨琪。
　　“Get到了吗？”何雨琪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就是一句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话。
　　贝思思：？

　　“司江的颜值啊！”何雨琪压低声音和贝思思咬耳朵，“你刚刚不是看呆了喔？！”
　　贝思思顿时大无语事件。
　　还以为何雨琪要说什么呢，没想到又是一句废话。
　　贝思思皱眉：“什么跟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他刚刚那表情……”
　　她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

　　明明司江的语气和表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但那一瞬间，她好像察觉到了司江的一点儿不同。她的心口像是被撞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你很喜欢天文学吗？”不知怎么的，贝思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
　　司江垂下眸，与贝思思对视。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下，贝思思才发现，司江眼睛颜色偏浅，漆黑的眼睫毛下，浅棕色的眼眸里落入了剧场的灯光，半边眼睛被光打得呈现出剔透的光泽，像小时候玩的那种玻璃球，泛起琥珀般的色泽与质感。
　　他眼睛里独独映出她的身影，白炽灯在他眼睫底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底有透亮的水光痕迹，像藏着一泓水般晃眼。
　　他刚打算说点什么时，剧场结束的音乐声徐徐响起。不知怎么的，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贝思思慌张地收回视线，指向出口：“剧场结束了，天文馆快关门了，我们先走吧。”

　　走出天文馆后，林星宇吵着要吃夜宵。
　　几人在大排档里落座，吃了一些烧烤后，又坐进了24小时营业的冷饮店里。
　　时针慢慢转向十一点五十，冷饮店的老板趴在前台昏昏欲睡，整个店里只有他们四个人。眼看着时间快要到12点，何雨琪将四人饮品放到角落里，将蛋糕摆在冷饮店的小圆桌上，拿出蛋糕旁小袋子里的蜡烛准备点。
　　“不用了吧，店里这么亮的灯，不用点蜡烛了吧。”贝思思拿过盘子里的刀。
　　“不行。”何雨琪很坚持，“仪式感是一定要有的，更何况还得许愿哪！”

　　在何雨琪的坚持下，蛋糕上插上了16根蜡烛，她找了个火柴盒将蜡烛一一点燃，催促贝思思双手合十赶紧闭眼睛许愿。
　　拗不过何雨琪的坚持，贝思思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许愿。

　　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
　　希望考试碾压司江成为第一。
　　希望……爸爸妈妈能多回家。

　　第三个愿望不实现也可以。
　　毕竟如果爸爸妈妈多在家陪她了，就说明研究所里的资金没到位，他们的研究也进行不下去了。
　　如果实验顺利的话，他们还是忙碌比较好。

　　她睁开眼，蜡烛橘色的光芒笼罩着三人的脸庞，映亮了他们年轻快乐的眼睛。
　　“生日快乐！思思！”何雨琪露出笑靥。
　　“班长生日快乐啊！！”
　　“生日快乐。”

　　“谢谢。”贝思思笑着吹灭了蜡烛，取下蜡烛开始切蛋糕。
　　“思思，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早就给你选好啦，想着你阳历生日在假期后，准备上学后给你的。”何雨琪将一个包装好的粉色礼物盒递了过来。
　　“谢谢。”贝思思点了点头，收了下来。
　　“生日礼物。”在何雨琪之后，司江也拿出了口袋里绿色包装纸包好的礼物盒，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啊……谢谢。”贝思思接过他的礼物，还有点懵：“你不是今天才知道我生日的，还来得及准备礼物啊？”
　　司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林星宇就尴尬地挠了挠头。
　　“怎么就我一个人没准备啊……班长不好意思啊。那啥，何雨琪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急着出门了，没来得及……”
　　“没关系，本来也不用准备什么礼物的。”贝思思笑着摆了摆手。

　　“人家司江就来得及，你就来不及。”何雨琪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语气颇为后悔：“而且想的点子还这么烂……”
　　“也是，刚刚夜宵还蹭了一顿班长的，等假期结束班长我给你补上！”
　　“不用了……”贝思思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好意思。
　　“倒不如说，是我该谢谢你们……只是一个生日而已，没想到你们还专门过来。”

　　“班长，你这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林星宇挥了挥手，笑嘻嘻的：“嗐，蹭饭这种事情，那我必须得来啊。”
　　“确实。”司江点了点头，“你是少吃一顿都不行。”
　　“……嘿！”林星宇抱怨地拍了一下司江的肩膀：“我吃的是班长买的大米，又没吃你家的。”司江不着声色地蹙了下眉，又舒展开来。
　　贝思思面无表情：“……谢邀。”

　　过了12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几个人只能选择打车。贝思思家里最远，第一辆车众人都让给贝思思先上。临上车前，司江忽然开门坐了上来。
　　“林星宇，你送一下何雨琪。”司江打开后座的窗子，和两人招了一下手。
　　“奸诈啊司江！！真有你的，蹭车这么不要……”计程车呼啸而去，把林星宇不满的抱怨声丢在身后。

　　贝思思迷惑地看了一眼坐上来的司江：“？”
　　司江笑着挑眉：“一个方向，我蹭个车。”
　　“啊……哦。”贝思思还有点不习惯。
　　她将这归结于和司江针锋相对久了，还真没想过和他这么和平相处的样子。

　　在贝思思这简单的语气词之后，计程车上陷入了一片沉默。
　　“啊对了那个生日礼物……”贝思思举起司江的礼物，没话找话道：“谢谢啊。”
　　“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司江斜睨她。
　　贝思思：“……”她知道啊！这不是看气氛沉默得太尴尬了吗！！

　　看到夜色里贝思思脸上不太愉快的表情，司江轻笑了一下。
　　不久，计程车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光带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我喜欢的。”
　　司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贝思思一脸疑惑地扭头看他：“？”
　　斑驳的光落在司江高挺的鼻梁上，他一半的脸都浸在黑暗里，辨不分明情绪。他微垂着眼，掩下眸底一线微光。
　　“天文。”

　　贝思思微微愣住。
　　她之前就觉得3D剧场里司江的表情有些许不对劲，有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此时她听司江说话，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形容。
　　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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