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唇齿

　　第十二章

　　何雨琪倒是毫不意外贝思思拒绝了去她家玩的邀请，毕竟贝思思从初中开始，父母就特别的忙，她总是会按时回家。运气好的时候，父母都会在家。
　　贝思思拾阶而上，站在家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她已经做好里边是一片漆黑的心理准备了。

　　可是没想到，打开门后，客厅和厨房竟是亮着灯的，有饭菜的香味缓缓飘过来，伴随着切菜时清脆的“咄咄咄”的声响。
　　像是怕惊扰到这一切似的，贝思思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合上门，换了拖鞋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厨房门口。

　　日光灯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女人站在流理台前，刚放下菜刀，单手将头发抓成马尾，正咬开皮筋准备扎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贝思思的身影，她一边扎头发一边转过头来。
　　看见贝思思时，她眸子一亮，一脸的灿烂笑容。
　　“哎呀宝贝！！你回来啦！妈妈还在做饭呢，马上就能好了，你等一下我喔！”

　　贝思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然我来帮忙吧？”
　　“哎呀，不行！好不容易让我露一手呢，可不能剥夺我这机会。”
　　“……好吧，爸爸呢？”
　　“他啊？哦，出去买酱油醋去了，真别说呀，做菜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调味料居然都过期了！”

　　久违的一家三口坐在了餐桌上，贝思思刚刚竞选时的坏心情顿时就消失了。就连菜里放了她一向讨厌的香菜，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真的吗？爸爸妈妈国庆节真的不用去实验室吗？”贝思思夹了一筷子菜到妈妈碗里，乍一听到这消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秦乔笑道：“实验告一段落了，要等结果，暂时不用过去了。”
　　“嗯好。”贝思思嘴上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的。

　　“对了妈妈，我这次选上了班……”贝思思话才说到一半，一阵手机铃声忽的响起。
　　“喂？是我，怎么了？”父亲刚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脸上轻松的笑意敛起，神色瞬间就变了。他竖起手指贴在唇前示意安静后，才接起电话来。
　　“数据出问题了？怎么可能？！实验数据我和阿乔复核过两遍……好，我知道了。”见父亲眉头紧皱，贝思思不由得心底一沉，顿时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挂了电话之后，父亲第一时间就转向母亲。
　　“阿乔，数据出问题了，得回去做复核。”
　　只这一句话，母亲的神色也顿时变了，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

　　“思思……”刚叫出女儿名字，秦乔不由有些怔忡，她想起之前才答应过女儿什么，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踟蹰。
　　“思思，爸爸……”贝嘉树思忖了一下，本想安慰女儿两句。
　　贝思思却打断了两人未说完的话，露出了笑容。

　　“没事的，妈妈，你们先去吧，这次的实验都已经持续三个多月了，数据错了可是大问题，很有可能功亏一篑的，临到头了，可不能让这三个多月的努力白费呀。”
　　她还是笑着的，但是比起之前在厨房门口时那个会心的笑容，这个笑容多少显得勉强了些。

　　“对不起啊思思。这个是我们给思思准备的礼物，本来想晚上的时候再拿给你的……”秦乔从卧室里拿来一个礼物盒，递给贝思思。
　　“谢谢妈妈。”贝思思接过礼物，轻轻地攥了下指尖。
　　“宝贝，生日快乐！蛋糕妈妈早就准备好，放在冰箱里了。待会一定要去找朋友一块吃啊。”
　　“知道啦，你们快去吧！”贝思思笑着冲他们扬了扬手。

　　眼见着催促的电话再次响起，贝嘉树和秦乔彼此点了点头，两人相携出了门。
　　“宝贝，记得好好吃饭，爸爸妈妈晚上不一定回得来，冰箱里的蛋糕记得和朋友们一起吃。”妈妈临出门还在不放心地嘱咐。
　　“嗯。”贝思思轻声的回答被关在了门后。

　　回到餐桌后，贝思思已经没了胃口，看着桌上包好的礼物盒，她拿起来拆开，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部手机。
　　这是一部时髦的按键手机，她翻开盒子里的说明书，按着说明长摁下手机右边小电话图标的键，屏幕变成了白色，上面出现了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
　　是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
　　在这个小灵通还是主流的时代，一部按键手机的价值不菲。

　　虽然父母的工作很忙，但在研究所工作的工资却并不是很高，手机对于贝思思而言并不是什么必须品，可是父母却拿出了这样一笔不必要的开销，给她买了个手机。
　　贝思思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回盒里，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里面放着一个包好的蛋糕。
　　她将外面的包装纸拆开，露出里面蛋糕的模样。
　　是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父母那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

　　贝思思将手机捧在胸前，深呼吸了一口气，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饭，又将剩菜全部包好放进冰箱，将自己吃了的碗洗干净。
　　只是蛋糕，她重新包好又放回了冰箱。
　　……果然，蛋糕还是想要一起吃啊。

　　她走到家里座机前，翻出抽屉里的电话簿，拨通了何雨琪的电话。
　　“思思你有手机了吗？！羡慕！！对啦思思，我的小灵通号是xxx，我们是不是可以发短信啦？！”
　　“我还没和朋友发过短信呢！”何雨琪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不过，你爸妈为什么突然送你手机啊？”

　　贝思思轻声道：“明天是我生日。”
　　“哎呀！还真是！我光记着劳动节去了。明天是阴历八月十八，是你阴历生日来着，我这什么破脑子啊，居然忘记了！”
　　“没事，你又不过阴历生日的。”
　　“……然后呢？研究所临时有事，你爸妈又赶过去了吗？”
　　“嗯。”

　　“你爸爸妈妈真的好忙啊……”憋了好一会儿，何雨琪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毕竟贝思思父母工作性质特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按着自己心意休假的。
　　指责的话不太好，安慰的话思思却也已经听腻了。
　　她本来就比谁都要更懂事了。

　　何雨琪顿了顿，道：“思思，你吃完晚饭了吧？晚上出来玩吧？就在学校后面银杏路上的麦当劳见面！”
　　“雨琪，我没事的。我打电话来，只是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你。”

　　“不要！”何雨琪的语气斩钉截铁。
　　“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你生日都不让我给你过啊？我保证，之后国庆节假期，我绝对不烦你，你想怎么关在家里写作业都行。起码今天出来行不行？好不好嘛思思，你最好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好。”贝思思垂下眼。
　　明明是何雨琪心疼她孤零零一个人过生日，何雨琪却要说得好像是非要她来陪似的，让她没法拒绝。

　　“那还要带上蛋糕好不好！我想吃草莓蛋糕了！”何雨琪央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
　　如果就这么把蛋糕放在冰箱里，爸爸妈妈回来，就知道她没有按他们说的好好吃蛋糕了，只怕是……会伤心的吧。
　　可是如果是和朋友一起吃掉的话，他们应该会开心的吧。

　　挂断电话后，何雨琪想了想，拨通了林星宇的手机。
　　“喂，林星宇，你鬼点子最多了，你赶紧帮我想下办法！”

　　贝思思到麦当劳里时，一眼扫过去，正好看见何雨琪正笑得一脸灿烂，大力朝她挥着双手的模样。
　　她本还露出笑容走向何雨琪，没想到，等到走近，她才发现何雨琪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因为这两人是背对着她的，又被前面的座位挡住了。刚刚在门口时，贝思思一点儿都没看见，走近了才看清何雨琪对面还坐了两个人。

　　“司江……林星宇？”贝思思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拧起眉毛，指着两个人失声质问何雨琪：“他们俩为什么在这啊？！”
　　“那个，我、我我出门的时候正巧撞上他们俩，我这不是想着，过生日嘛，当然是人多的好……”何雨琪支支吾吾地解释。

　　贝思思没接茬，只问道：“何雨琪，我们俩认识多少年了？”
　　“啊？”何雨琪没想到贝思思突然转变话题，一脸懵然：“小学到初中……快十年了？”
　　“对啊，差不多十年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贝思思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好吧我错了。”何雨琪认怂认得很迅速，委屈地抿起嘴，低头认错。
　　“我确实是联系了林星宇，但是你相信我噢，我真的只是想着林星宇看着挺有主意的，会想出好玩的点子来。更何况，人多的话能热闹一点嘛！这个我绝对没有撒谎！！”何雨琪举起两根手指并拢，竖在眉边，赌咒发誓。
　　贝思思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赶这两个人回去的。

　　“是啊班长，人多热闹嘛。”林星宇在一旁跟着帮腔。
　　“再说了，我接下来可是准备了特别不一般的节目啊！那绝对能让你得到超值感受！”
　　贝思思面无表情：“……别了，听上去还挺吓人的。”

　　“欸？！我保证，绝对让你耳目一新，成为你人生的初体验！相信我。”林星宇信誓旦旦地拍胸口。
　　何雨琪皱眉：“……初体验？听着怎么奇奇怪怪的。”
　　林星宇“咝”地倒吸了口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何雨琪：“嘿！何雨琪，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yellow想法啊，我说的是素的那种。”

　　司江：“……”
　　贝思思：“……”
　　什么叫素的那种啊，越描越黑，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因为四个人都才吃过晚饭不怎么饿，司江提着贝思思的蛋糕，一行四人站在了夜晚霓虹彩灯的招牌前。
　　贝思思一言难尽地指了指面前的招牌。
　　“这就是你所谓的超值感受？耳目一新？初体验？”她眉毛眼睛忍不住挤作一团，一脸的匪夷所思。

　　“XX轮滑旱冰场”几个闪着霓虹灯光的大字招牌挂在眼前，亮得差点闪瞎人眼。
　　“怎么样？！”倒是林星宇一脸的得意，双手叉腰，骄傲得不行。
　　“我的主意是不是很天才，你们都没滑过夜冰吧？！我早打听过了，这家开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呢。”

　　贝思思整个人都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在这滑一个通宵？”她不可置信地转向何雨琪，瞪大了眼睛，意为【这就是你所谓的有主意吗】
　　何雨琪拼命摇头。
　　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她是万万没想到林星宇能坑到这个地步。

　　“欸？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林星宇被噎住，转向司江寻求认同：“阿江？这儿难道不好吗？我可是一直很想来啊！”
　　司江提起手里的蛋糕，一脸冷静：“所以，你的意思是提着蛋糕滑？”
　　“没有啦，里面有置物柜嘛……”林星宇的声音渐渐地小了。

　　“我在想。”司江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中透着一丝认真。
　　“现在和你绝交还来不来得及。”
　　“啊？为什么啊！这难道不好玩的吗！”林星宇是认真地疑惑了，仿佛认真地觉得滑旱冰是天下最开心的事情了。

　　“林星宇，你是不是……没有过童年啊？”何雨琪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溜冰场，这不是小时候玩的了吗。”贝思思也扶了扶额头。
　　“我怀疑我们真的认识了十多年吗？”司江一脸诚恳。
　　林星宇：“……”

　　何雨琪瞥了一眼蹲在那儿戳地面的林星宇，拉着司江和贝思思到一边商量。
　　“算了，我看林星宇应该就是没童年的，还……怪可怜的，咱们就配合他一下吧？”
　　“……好吧。”贝思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过生日啊。
　　“弱智儿童欢乐多。”司江沉吟。
　　“虽然我知道他弱智，但没想到能弱智到这个地步。”

　　才发现司江一直拿着她那个蛋糕，贝思思朝他伸手：“蛋糕，给我拿吧。”
　　“都走到门口了，是不是晚了点？”司江好整以暇地挑眉。
　　“我是忘记了好不好！又不是故意的。”贝思思朝他凶恶地皱了皱鼻子，“嘁，小气鬼。”
　　“走了。”司江笑了下，没把蛋糕给她，径直走向了溜冰场。

　　已经走过一大段台阶，站在旱冰场门口的林星宇大声呼喊他们名字，冲他们挥手。
　　“你们还在那干嘛呢？！快点过来呀！！”

　　众人心里达成了一致想法。
　　林星宇他，果然没有童年啊！！
　　——只有林星宇快乐的世界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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