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涯

　　众人随着邵景阳和独孤月走出了迷林阵，向东行了半盏茶的时间，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楼，三进三出，掩映在青竹翠林之中，倒是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你们……两个……住在一起？！”韩缜惊疑地问道。看刚才两人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没想到竟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开始好奇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哼，他命该如此！”独孤月冷然地说道。
　　“徒弟，你看师父一失足成千古恨！就靠你帮我翻身摆脱她了。所以等比试那一天，你一定不要让师父失望，一定要让那老太婆知道我们的厉害！”邵景阳坚定地对柳怿寒说道。
　　“你这辈子都休想了！”独孤月孤傲地望了一眼邵景阳，又道，“你和你徒弟住东厢，我和可晴住西厢。后面还有三间房，你们剩下的人自己分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西边是迷林阵，南面是万丈深渊，北面是沼泽。你们没事可别瞎跑，死了伤了我可不负责任。还有，我教可晴武功的时候，你们不准来打扰，尤其是你，邵老头，你可别来偷看！”
　　“我偷看？！你说我会偷看？！”邵景阳差点没跳起来，“哼，你那破烂武功怎么比得上我的？我还用得着偷看么？笑话！”
　　“那最好。比试就定在三天后的正午，你可得教快一点儿，免得输得太难看！”独孤月讪笑道，手指一弹，一粒红色的药丸从她手中飞出，被邵景阳接个正着。她转而对夏可晴道：“你随我进屋。”
　　“三天就三天，我邵景阳还会怕你不成？”邵景阳朝独孤月的背影努了努嘴，一把拉了柳怿寒进了东厢。
　　剩下一屋子无可奈何的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等么？等着看他们俩自相残杀？还是等着什么奇迹？

　　“徒弟，喏，解药，快吞下它。”邵景阳将那粒红色药丸放进柳怿寒的手心。柳怿寒怔怔地看着，良久未语。
　　“怎么不吃？放心，这肯定是解药。那老太婆还不敢那么嚣张，明目张胆的害我徒弟。”邵景阳以为他不放心。
　　“师父，可晴她……”柳怿寒微微皱了皱眉。
　　“唉，原来你在担心晴丫头啊？那你更可以放心了，她才不会舍得毒死她的徒弟呢。晴丫头死了，她拿什么来跟我比啊？她会那么好心让我不战而胜？”邵景阳躺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说道。
　　“师父，不瞒您说，可晴是我深爱的女子，我不可能和她兵戎相见，更不可能杀了她。既然是比试，分出高下，点到为止即可，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生死相搏呢？”柳怿寒索性把牌摊开。
　　“你喜欢她？那她喜不喜欢你呢？”邵景阳听到这话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依旧翘着二郎腿淡然地说道，“我看不像吧？你们俩都没什么默契，貌合神离，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感情。既然没什么感情又怎会舍不得下手呢？”
　　柳怿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可晴之间的是非曲折，又岂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呢？可是，他们彼此真的渐行渐远，甚至远得连旁人都不以为然了么？
　　邵景阳偷偷瞄了一眼柳怿寒，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地说道：“徒弟啊，晴丫头可比你想象中的精明，就跟那个老太婆一样狡猾。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再说了，我已经答应那老太婆生死相搏，不死不休。你要是手下留情，我岂不是英名尽毁？不行不行，一千个不行，一万个不行，一万万个不行……”说着说着，邵景阳的声音在嘴里变成了低声呢喃，到最后竟然打起呼噜睡着了。
　　柳怿寒拉过一旁的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药丸，终于一口吞了下去。掌心上的黑气逐渐逐渐地变淡，隐去，消失。他慢慢将手掌握紧。
　　不管师父怎么说，他只知道，他绝不能伤害可晴，不管发生什么事。

　　夏可晴跟在独孤月的身后进了房间。独孤月将木轮椅转过来，面对着夏可晴，双眼直直地盯着她，一言不发，看得可晴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突然，独孤月左手扣住了她的右手臂，夏可晴来不及细想，使出小擒拿手先消来劲，而后反向一推，撤出了她的桎梏。独孤月不依不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别，一阵酸痛袭来，她连忙伸出左手解围，哪知独孤月又突然松手了。
　　夏可晴握着被抓痛的右手腕，警惕地望着独孤月，不解她此番为何。试探她么？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独孤月淡然地问道。
　　夏可晴猜测着她话里的含义，却理不出什么头绪。便道：“可晴不知道师父所指何事，还望师父明示。”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问我要解药。”独孤月傲然道，“是认为我一定会给你解药呢，还是……你根本就不需要解药？”
　　夏可晴身子微微一震，但很快便不动声色道：“师父既然已经收我为徒，自然不会轻易让我去送死。”
　　“是么？不过即使我不给你解药，你也不会死吧？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中毒！”独孤月突然加重了语气。
　　“可晴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夏可晴陡然有种心虚的感觉，故作镇定地说道。
　　“方才我向你们下毒的时候，你们都互相紧张对方。但是你却比那小子少了一个动作。”独孤月紧盯着夏可晴，凌厉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看透，“他自封穴道，不让毒蔓延，而后才望向你。并不是他重视自己胜于重视你，那是人自救的本能。而你，却并没有这么做。”
　　夏可晴不动声色，心里却笼罩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压迫感。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怕毒！”独孤月继续说道，“不怕毒的人也许是因为从小食毒而大，全身上下，乃至血液、毛发都含有剧毒。但我刚刚探过你的脉门，你身上并没有毒的迹象。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说到这儿，独孤月顿了顿，审视着夏可晴的反应，“你身上有能吸食万毒的‘十红蛊’！”
　　夏可晴闻言猛地抬起了眼帘，定定地望着独孤月。
　　第一次，她第一次感觉被人看穿心事的不安。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陰陽山是迷霄宫的圣地？为什么知道坠荫派的独门毒药“十红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在她面前会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十红蛊’世间罕有，怎会出现在你的身上？你何时被下的蛊毒？你和迷霄宫究竟有何牵连？”独孤月追问道。
　　夏可晴怔怔地站着。她不清楚独孤月究竟知道多少有关迷霄宫的事，也不知道她究竟还看穿了自己什么。她为什么要强收自己为徒?为什么要自己和怿寒兵戎相见？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己竟然完全摸不清，看不透。该怎么回答她？和盘托出？还是将错就错？
　　“说不出来了么？”独孤月提高音调。
　　“独孤前辈！”夏可晴“扑通”一声跪在独孤月面前，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反倒令独孤月有些意外。
　　“晚辈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只是这件事晚辈连身边的朋友也没有告知。”夏可晴似有难言之隐地沉声道，“想必迷霄宫血洗韩、宋、叶、夏四家的消息前辈也略有耳闻。当时迷霄宫的幽冥使者对我夏家堡上下下了毒，逼迫我潜伏在怿寒他们身边，伺机夺取地图。后来我身份暴露，夏家堡上下百余口人也命丧黄泉。怿寒他们知道我是救人心切，迫于无奈，于是对我不计前嫌。我也从此立誓，定要迷霄宫血债血偿。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幽冥使者也在我身上下了毒……”夏可晴微微抬起眼帘，眼眶有些泛红，“既然独孤前辈知晓‘十红蛊’的存在，也必定知道此蛊毒的厉害。晚辈不想让朋友担心，所以一直默默忍受蛊毒的折磨，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只言片语。当初幽冥使者对我下毒，是为了控制我，所以曾经给了我一瓶至阴至寒的毒让我缓解毒发时的痛楚。但当这寒毒用尽之后会怎样，晚辈从来都不敢去想象，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前辈若是想将武功传与后人，大可不必将时间浪费在晚辈身上。”
　　“你说幽冥使者是为了控制你才对你下毒，那我又怎知你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暗中继续听命于他们呢？”独孤月语气一点也没有放松。
　　“晚辈本就不是前辈的对手，前辈若对晚辈心存疑虑，大可杀了我以绝后患。晚辈绝不会有怨言！”夏可晴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一副凛然的样子。既然话已说开，她反而不那么顾虑了。有时候，是输是赢，赌得就是一种心态，一种气魄。
　　“哼，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么？寻死觅活，没大没小！”独孤月轻哼了一声，又道，“放心，你至少还可活二十年，别老想用‘时日不多’这种烂借口拒绝当我的徒弟！”
　　“前辈……”夏可晴讶异地睁开眼睛。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也在她意料之外。她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话，反而让她有些不肯定。
　　“前什么辈啊？你已经下跪拜过我了，是我徒弟了，应该叫我师父！”独孤月没好气地嚷嚷道，“还不起来？想要跪瘸啊？”
　　“是，师父！”夏可晴脸上笑了笑，站起身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说的话，至少她没有那么被动了。至于以后……见机行事吧。她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便试探地问道：“师父既然如此了解‘十红蛊’，不知师父可有‘十红蛊’的解药？”
　　“‘十红蛊’之毒唯有下毒人才知道如何解。我也爱莫能助。”
　　“是么？……”夏可晴有些失落，原本以为可以探寻到关于“十红蛊”的什么线索的。她顿了顿，又道，“那么，徒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父能替可晴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怿寒。”
　　“看来他在你心里果然是不一般。所以你为了让他得到解药而答应当我的徒弟，是不是？”独孤月平静地问道。
　　夏可晴不解地望着独孤月。原来她并不是不知，她根本就知道自己和怿寒彼此在乎！“既然如此，师父又为何强人所难，要我们俩自相残杀呢？”她急切地喊。
　　“因为还不够……”独孤月似笑非笑地说出这么句语意不明的话，慢慢转动木轮，朝里间而去，“我可以答应替你保守秘密，但你必须按我的话去做，否则，休怪我狠心。”
　　夏可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了。该庆幸？该防备？还是该后悔？难道，她真的只能任由独孤月摆布了么？
　　这一夜，被忐忑不安困扰着，几乎无人成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