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方向

作者:逝晨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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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军


      51
      比赛在这个医科大学的体育场上露天举行,当我们到了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在体育场的北面,是钢筋搭起的舞台,顶部被蒙上一层白色的蓬布,远看仿佛一艘坠落的飞碟。在舞台的左边,有一块高出舞台的地方,上面是一排座位,是评委席。舞台的另一边,延伸出长约10米,宽3米的舞台,闪着绚紫色的光芒。甚为好看。比赛是天津的一个XX饮料赞助的,所以在舞台的一些显眼的角落总是会出现该饮料的商标和宣传标语,我认为,这对整个舞台来说,是画蛇添足的,但却又是必要的。接着我又发现,评委席上摆的饮料也全部都是这个牌子的饮料。我想,评委一个晚上得喝多少口这种饮料是不是也有规定。这些天下来,我们在招待所喝的饮料,全是这个牌子的。这直接导致了在相当长的一断时间里,我一看到这饮料就恶心。
      沿着场地周边的草地往东,是各路汇聚而来的乐迷和商贩们摆的地摊,形成一个跳蚤市场,品种有打口唱片,盗版电影,摇滚T恤,饰品,断鞋,玩具,帖纸,地下杂志,EP,头梳,避孕套等等。偶然翻到一张美国的超级电子组合XXX的CD,一问价格,50元。我们马上转身离开。
      5点25点,比赛正式开始。先是一个挺着啤酒肚,头发秃了一半的中年人上台致辞,宣布比赛的正式开始。然后人群外有人开始放鞭炮庆祝,全场掌声雷动。这个评委在中国摇滚开始时候极为牛逼,据说当时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人物。当然,这是站在我身边的一个小青年说的。
      这时候另一个小青年说:“有句话,八年前你叫革命,八年后你只能叫保守了。这人啊,现在在这个医科大学附近自己开的招待所里,接受新成长出来的摇滚小青年的瞻仰。”
      我仔细一看,果然是招待所的老板。

      第一个选手上场了,我们分析不出这个乐队的成员究竟是男是女,因为他们全戴着哥特人面具。
      他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WE ARE CHINESE!
      而后他们的歌也是英文,是邦乔瑞的《IT’S MY LIFE》。整个乐队的表现还不错,就是人声坏了整个意境。听完后第一感觉就是,吵。第一个上场就是不合算,主办方发现音效没有调好,就又做了一些调整。在第二个乐队上场的时候,效果就好多了。而第一个上场的乐队,成了牺牲品。
      几乎每一个选手上场都要发表一下自己对现实的看法,发泄自己的不满,这几乎成为摇滚乐的流行趋势,当然,按照老A的话来说,这是病态的。
      董军是第6个出场的,在唱之前,他大声吼道,老师都TMD骗钱的。
      当然这引起了医科大学的老师的强烈反对。一分钟后,董军不幸被一支矿泉水瓶子击中,他显得很生气。但仍然坚持把歌唱完了。这是很值得佩服的。
      下一个出场的是北京的一支乐队,他们的主唱手上纹了条龙。裤子上像被子弹扫过一样,窟窿多得跟月球表面一样,唱之前,他发表了一番言论:“我知道有些人对我们的音乐有意见,但我想说,中国的摇滚乐需要的是TMD理解和团结,而不是TMD隔阂!”
      这比之前董军的“老师都是骗钱的”毕竟深刻了许多,台下掌声一片。
      我们是第15支出场的乐队。
      当我们走上台的时候,才发现灯光是如此绚烂,舞台的边缘有着巨大的镁光灯,这让我看不清台下。我终于了解为什么那个矿泉水瓶飞的速度那么慢,但董军还是没能躲过;电视中的一些名人演唱会为什么会从台上坠落。在舞台边缘灯光后面,我看到一片黑暗,我知道,在那黑暗中,全是人。这让我感到没有安全感。
      我们的开场词很简短。
      我说:“原创歌曲《雨季》!”
      然后大灰的贝司便开始飞翔在整个体育场上空。
      在黑暗中,我听到如雷的掌声。
      比赛开始了。
      这个夜晚,是属于我们的,属于我们文山乐队。
      思念逆转成清脆雨滴
      清晨的空气芳香扑鼻
      或许这是雨季的绮丽
      我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你
      你的眼眸如此的美丽
      你的笑容甜得像蜂蜜
      在那永不结束的雨季
      我记得我跟你说了我爱你
      高潮部分的时候,我听到黑暗中有跟着节奏打拍子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整个体育场都是这种声音。胖子甩着头,显然,他很激动。大灰也一样,我们的心都在音乐当中得到释放,在音乐当中,我们是自信的。
      在我们走下舞台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欧阳琳发来的。
      她说:“加油。”

      在最后一个选手表演的时候,从前台人群中传来一张乐迷自制的横幅:“音乐可以结束,生命可以完结,但理想不会停滞”这几个歪歪斜斜笨拙可爱的大字飘扬在体育场上空,述说着我们的心声。
      比赛结束后,医科大学校长站在台上简短地说道,这次比赛后面两天原有的获奖者演出取消,原因是扰民,糟到了附近的居民的投诉,所有人心都是一沉,短暂的沉默接着,嘘声四起。
      比赛的现场热烈而忧伤,却像青春一样短暂。
      然后我们便迎来散场。
      一个姓康的朋友通过广播向一个女孩求婚,欢呼声立刻响彻全场,我也颇为这样的场面感动,默默地在心中祝这位哥们儿好运。
      接着广播里就是按照惯例,找人和寻物。
      “XX来的XX,你的朋友在旗杆下等你。”
      “请丢失手机的朋友上来认领你的手机。”
      在这样的声音背景下,汇聚在一起的人逐渐散落,颇像学校放学或电影散场的场景,人们心满意足又略显疲惫,踏上了回家的路,离别的伤感涌上我的心头。
      紧接着,在体育场东面的地摊,我们发现那些CD大减价,一片一块,买一片光盘还送一个剃须刀片。正当我们准备买一两片带回去当纪念时候,身后一群披着制服的城管围着一个年轻人,准备开罚单,一问,才知道这年轻人是开始时候放鞭炮的那人。
      一个城管说:“没看到通知啊,此处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等物品?”
      年轻人说:“在哪有通知啊?”
      城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这。”
      而身后的地摊已经消失不见了。
      52
      生活总是充满遗憾,是我们把握不了的。
      呱呱在上场前被取消比赛资格,原因是,她向台上丢了个矿泉水瓶;发哥最为惨烈,在比赛前,去睡了个午觉,到醒来时候才发现比赛已经结束。
      当我们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招待所依旧等火通明。这是招待所比宿舍唯一不同点,宿舍有熄灯,招待所没有。大厅里到处是在吃夜宵的,基本上全是刚从比赛现场回来的那些乐队。
      大灰回到房间里一躺下就睡着了,这些天,的确很累。董军和董洁请我在楼下吃夜宵,我想找上胖子一起,但却看不到人,连娜莉也不见了,也难怪了,处于感情的培养阶段,多约会几次也是很正常的。
      董军叫了几盘小菜,还要了几瓶酒,说:“不醉不归。”
      我忙说:“酒喝多了伤身,明天还要赶火车呢。”
      他说:“不怕,明天下午的火车,还怕来不及。”
      我奇怪了,“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是明天下午的火车?”
      他说:“问胖子的啊。”
      这个回答够直接,我能只顾着吃菜了,北方人的口味比较重,但也不至于辣成这样,我吃了几口菜就后悔了,因为嘴巴麻的厉害。这么冷的天气居然热的呛出眼泪来。
      我问:“你点的这是什么菜啊?这么辣?”
      他奸笑了一下,说:“川菜。”
      我辛苦地想喝口汤,一瞧,发现是水煮活鱼的汤,上面漂着红色的辣椒已经一些不知名的中药。只能喝酒了。酒瓶的造型很精致,猜想味道应该不错,猛的喝了一大口。这一口,被证明是非常错误的。我的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辣的几乎要当场死掉。
      “这…这是什么酒啊?”我边咳边说。
      董洁吾着嘴偷笑,她说:“这是二锅头,你还真猛,一口就喝掉这么多。”
      好久我才缓过神来。但脑袋已经有点涨了。
      董军说:“今天找你来一起喝酒,其实是有话要讲的。”
      我说:“你有话就直说,不用有什么顾忌的,我很豁达的。”
      他说:“今晚的比赛让我感触很大。就像今晚在我后面出场的那个乐队的主唱说的那样,摇滚乐需要的是TMD理解和团结,而不是TMD隔阂!”
      我给董洁使了个眼色说:“有女孩子呢,那个TMD就可以忽略不记了吧。”
      他说:“那是那是,唉,习惯了。”
      我说:“其实你们乐队的那种对音乐的执着的精神我很佩服的。这是我们所没有的。其实我们干很多事情的初衷并不像想的那样,往往是因为过程而改变了自己而已。而每经历一件事情,我都会有很多收获,让我们不断成长。”
      他说:“嗯,有道理。”
      我说:“你今晚为什么会突然讲一句,老师都是骗人的啊。那会不会太偏激了啊。”
      董军摇了摇头说:“现在的老师,简直跟流氓一样。”
      我说:“为什么啊?”
      董军说:“你不知道吗?那个招待所的幕后投资者就是个老师,据说是副教授。在这开了个招待所,很多校园情侣来这边租房过夜,副教授借助职务之便,先收了这些情侣的钱之后,然后在深夜的时候在敲人家门,突击检查,那些学生们不敢把事情闹大,当然会偷偷给他钱私了。这就成了这个副教授的发家之道。”
      我说:“难怪你会在台上那么讲。”
      他说:“可是,我还是不知道那个矿泉水瓶是哪个混蛋砸的,要是让我知道,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说:“是啊是啊。”
      他又说:“其实在大学校园里做生意是很不公平的,因为这里店面的租金都很贵,而且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关系才能顺利租到这个店。副教授想租到这店面,当然容易了。还有个现象,偷偷告诉你哦,在一个大学里面,只要你不开书店,你就不会亏本。”
      我说:“开书店亏本?会吗?”
      他说:“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试试。”
      我说:“可能是大家看书现在都在网络上进行吧。所以买书的人不多。”
      他说:“这就是为什么同样做为他们各自时代的最热红的男子组合,可是西城这个时代的专辑销售量整体就是比不过后街那个时代。后街的时代,是纯粹的买碟,现在,销售量要被网络下载量给瓜分一大部分。”
      我说:“没错没错。”
      董洁轻轻地敲了下桌子说:“吃菜吃菜,怎么光讲话不吃东西。”
      我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动筷了。不过跟董军竟然这么有话题起来,这也是很罕见的。
      我举起一杯二锅头,说:“来来来,就像你说的那样,不醉不归。”
      她双手托着下巴说:“装吧你,搞得自己很能喝的样子,还不醉不归呢。等下看谁先醉。”
      我轻轻地抿了一口,味道似乎真的不错,比刚才一大口喝进去的感觉好多了。不过身体也确实有点飘了,二锅头可真是够猛的。不过有些人是只要闻到二锅头的味就倒了,比起这些人,我还是算一个强者了。
      又喝了许久,大厅里的人少了起来。董洁开始有点醉了,女孩子的酒量还是不能跟男的比的。她独自先回房间休息了。我和董军继续喝着。神智确是有点不清楚了。因为我发现自己讲话越来越大声,但传到我耳朵里却越来越小声。
      我问他:“你跟董洁是兄妹关系这事情,你怎么都从来没跟人提起过啊?”
      他说:“家丑不可外扬嘛,这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那段时间他那么讨厌我。把我当仇人看的。我也不好跟她交流。”
      他又喝了一口酒说:“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
      我很大声地笑,但传入耳朵的声音却不再清晰。为了能让自己听到,我就更大声地笑。
      他说:“你醉了。”
      我说:“没有拉,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醉,哈哈哈哈哈。”
      然后我就趴在桌子上不能动弹。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身上压着个人,我骂道:“你个死胖子,睡还这么不老实,想压死我啊。”
      “大清早吵什么吵啊。头好痛啊。”
      我听声音不对,一看,说不出话来。
      是董洁。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董洁用被子包住身体,接着尖叫起来。
      我往被子里探了探头,发现自己里面什么也没穿。
      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然后就不敢再去想了。但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董洁的眼睛快渗出泪来,她说:“我们…我们怎么会在一张床上啊?还…还…”
      我说:“不知道啊,昨天我一喝醉了就没知觉了啊。”
      她说:“你真混蛋。”
      我说:“这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受害者啊。”
      她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我靠着墙坐了,把头埋在双腿之间。心里乱地像热带的灌木丛。
      她说:“你把头转过去啊。”
      我说:“干嘛?”
      她说:“你总得让我把衣服穿上吧。”
      我说:“哦。”
      等她穿好衣服的时候,我说:“我们该怎么办?”
      此时门被推开了,是胖子和娜莉,女孩子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就会用尖叫来表达。董洁如此,娜莉也是如此。
      娜莉尖叫地跑开了。
      胖子很兴奋地跑来问我:“阿扬啊,感觉如何,一定很不错吧。”
      我拿起个枕头朝他砸过去。胖子像一头袋鼠一样跳开了。
      董军和大灰好象早就约好了一样,也在这时候同时出现在门口。
      我说:“你们昨晚都哪去了。”
      董军说:“后来你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大灰醒来,就下来喝酒,我们打了一通宵的牌。你后来自己醒了,摇摇晃晃的上楼去睡了,你不记的了?”
      我说:“没有一点印象。”
      大灰说:“你看,你现在在谁的房间?”
      这我才发现我原来不在自己的房间。
      胖子说:“你看你,连房间都走错了,真不应该,哈哈哈。”
      这群人的心灾乐祸让我的内心更加混乱不堪。他们以为很好玩,我却不这么认为。
      当我想找董洁讲几句话的时候,才她已经不在房里了。
      还是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奇怪的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关于昨晚的记忆。

      一小时后,我们收到主办方的通知,我们得了最佳乐队和最佳创作两项大奖。最佳乐队有5万,这样子分析的话,我们将会有10万元的奖金。这笔钱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然后便是等待主办方的奖金。
      可惜最后我们拿到的奖金只有5万,主办方果然是生意人,头脑够强,我们拿的奖是最佳乐队(最佳创作)奖。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括号,就值5万。只是,在电话中,那个括号体现不出来。
      下午3点,我们上了南下的火车。满载而归的感觉。大家都很兴奋,胖子和坐在对面的娜莉幸福的凝视了一个多小时后,胖子突然说:“娜莉,你的左眼有眼屎,来,我给你擦擦。”
      娜莉说:“你好坏。”
      我喝了一口百事,比拿到那5万的奖金还激动,这么多天,终于喝到其他牌子的饮料了。得到一个经验,以后参加什么比赛,千万不可以参加是由食品赞助的比赛。
      董洁坐在我对面,但我们却没有话,她望着窗外发着呆。我想对她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从北方到南方,依旧是个漫长的旅途。窗外的日升日落亘古不变。我们的生活还是像在赶时间一样,没有任何停留,只有记忆,还久久停留在原处,等待我们将它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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