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方向

　　50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吵醒，打开门一看，是呱呱。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进来后，我闻到一股很熟悉的烟味。
　　我说：“这位怎么称呼？”
　　他说：“你叫我发哥吧。大家都这么叫我的。”
　　我说：“你就是呱呱昨天提起的发哥，哈哈。你也喜欢周润发？”
　　他说：“没有啦没有啦。我喜欢发财。所以人们都叫我发哥。”
　　呱呱说：“发哥，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是阿扬，是他们文山乐队的主唱兼主音吉他手。”
　　我连忙给发哥介绍起大灰，此时我才发现胖子和娜莉不见了。
　　他说：“乐队就是需要不断地注入像你们这样的年轻血液，才会有不一样的发展和变化。”
　　我说：“发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面熟。”
　　他说：“没这么巧的事情吧。”
　　我说：“想起来了。昨天早上，你是不是在楼下的墙上贴广告？”
　　他咳嗽了一下，说：“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生活所迫，兼职干点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我说：“你今天怎么没有戴眼镜啊？”
　　他说：“有些时候，人是是需要伪装的。特别是贴那东西的时候，要小心随时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城管。这些城管总是躲在暗处看着你，等你贴上去后，他就会马上出现在你面前，给你开罚单。有些人管这个叫刺激经济。我说啊，这些全他妈的狗屁。黑暗啊黑暗。”
　　呱呱插嘴道：“发哥还是不要感慨了。没被抓就好啊。”
　　发哥顿了顿，说：“我跟你说我没被抓了吗？昨天贴完后我就被抓了。罚了两百。”
　　我说：“我昨天看你走了啊，没有被抓啊？”
　　他说：“唉，我犯了个错误，我在上面留了电话号码。结果他们打我电话约我出来说是要跟我做生意。”
　　呱呱义愤填膺地说：“土匪。”
　　我说：“可是你不留电话的话，想找你的客户也找不到你啊。”
　　他说：“说的也是，所以说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唉。”
　　呱呱说：“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我来给你介绍发哥吧，发哥是来自唐山的。很喜欢交朋友，他在唐山有自己的乐队和工作室，还有很多原创歌曲呢。”
　　大灰顿时来了精神，揉着惺忪的眼睛给呱呱和发哥倒了水，便坐在床沿看着他，很虔诚的样子。
　　发哥喝了一口水说：“其实没呱呱说的那么夸张拉，那些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老了，乐队的兄弟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大家都想把自己孩子培养成吉他手，贝司手，接自己的班，有些兄弟比较勇猛，直接生出了一支乐队，不过都被罚了。乐队的活动也就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多了，大家都渴望安定下来，而不是漂泊。所以我们搞了录音棚，同时还帮一些乐手做原创歌曲的伴奏编曲。”
　　“哇，很猛啊。”
　　“哪里哪里，唉，都三十有五了，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年轻时候的那种热情了。只是不希望漂泊而已。现在我们的棚子开在唐山的一个体院旁边，主要是做学生的生意。”
　　呱呱叫了起来，“体院啊。那帅哥应该很多啊。有空给我介绍几个啊。我还是单身呢。”
　　发哥说：“这个容易，你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呱呱说：“首先呢，一定要帅。”
　　他笑出声来，说：“这个简单啊，体院到处是帅哥啊，看到你眼歪都可以。”
　　呱呱：“那…那还要185以上的。”
　　发哥说：“这个也是小意思啦。体院最不缺这类人，人家一米八以下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呱呱红着脸说：“还有最关键的，一定要是处男哦。”
　　发哥瞪大了眼睛说：“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呱呱说：“那算了。唉。有那么难吗？”
　　发哥说：“很难。”
　　然后猛吸了一口烟。
　　“对了，你们比赛准备唱什么歌？明天就比赛了。”
　　我说：“是一首原创歌曲，《雨季》。是我朋友写的，我们出发的时候他把谱给我们，让我们唱。”
　　发哥很激动，眼睛闪烁着光芒，他说：“雨季？能不能把谱给我看看。”
　　大灰从抽屉中拿出谱，递给发哥。
　　我说：“这首歌其实是他的一个梦，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他拿起谱看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说：“这歌很不错吧。”
　　他没有回答我，自言自语道：“找到了，终于让我找到他了。”
　　我说：“你认识他？”
　　他说：“何止认识啊，这人化成灰我都认识啊。”
　　我说：“你们这么熟啊？”
　　他说：“我一看谱就知道是他了。”
　　我说：“为什么啊？”
　　他说：“其实，这首歌的伴奏是我们帮他做的。每一个配器，每一个音符都包含我们乐队的心血。当时我们很满意这首歌。如过让一个出名的歌手唱肯定会红。”
　　我说：“哈哈，原来是你们做的伴奏啊，看得出来，你对这歌很有感情。”
　　他说：“现在还找得到他吗？做完这首歌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说：“他现在在我们那岛上一个酒吧当歌手啊。唱的不错的。”
　　他说：“真的不错，唉，他那次在我们棚里一次性录了30多首歌。然后带走了。然后便在四处游荡，当酒吧歌手，不过听说每次都做的不久，顶多两个月就会换地方。”
　　我说：“你的意思是？”
　　他说：“那个老A，其实，他是假唱。”
　　我说：“不可能吧。这么严重。”
　　他说：“现在的中国，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啊。”
　　接着房间里一片沉默，安静地只能听见窗外的落雪。
　　他说：“他奶奶的，最可恶的是，那小子做了《雨季》的伴奏，录了30多首歌，还住在我们工作室好一阵子。最后没给钱就给跑掉了。这年头，什么荒唐事都有。”
　　然后门被推开了，胖子和娜莉手挽手走了进来。
　　的确够荒唐。又一段恋情在北方开始了。

　　中午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重金属的乐声，我推开窗户看去，雪已经停了，一个乐队正在前面的空地里排练。在他们的身后有个雪堆，上面插了一面旗帜，上面写着“XX省XX市XX小区第一乐队”。我一直以为追求名声是一种病态的表现，这是流行音乐最坑脏的一面。有意思的是，他们主要意图是把人声弄得像机械的声音一样，而不是把机械弄出人声。
　　几分钟后，我看到楼上掉下个脸盆，里面装着水，然后是脸盆砸在地上的声音。再然后楼下大门冲出个中年妇女，朝那个第一乐队的方向大骂，还让不让睡觉了。吵死了。
　　乐队的排练不欢而散。
　　我拿出手机给欧阳琳发了个短信。
　　“原谅我吧。”
　　一小时后，我收到她的回复。
　　“看你表现。”
　　我知道，她原谅我了，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原谅自己。在这个寒冷的北方，我的心，却在南方。
　　明天，很快就要到了。
　　一直以来等待的东西，现在就在面前了，但却一点没有当时的那股喜悦和冲动。
　　明天，真的，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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