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方向

作者:逝晨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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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待所


      49
      比赛的地点是在天津的某医科大学的体育馆内。郁闷的是,这个大学是在郊区。而我们花了32个小时,从南方赶到北方来。其实就是从一个郊区到达另一个郊区而已。
      恍惚中,我隐约听到海浪的声音,然后胖子又分析出一个结论,我们应该走水路。
      到达这个大学的时候,已经是睡眠时间,组委会安排我们在学校的招待所住下,说第二天会有具体安排。
      洗过澡后,我们便匆匆睡下。
      北方的室外温度虽然很低,但室内却有供暖设备,这在南方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晚上睡得很过瘾,温暖地进入梦乡。

      早上起来的时候,推开窗一看,下雪了,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下雪,所以我们都很激动。兴冲冲地跑到屋外去堆雪人。
      在招待所里,到处是朋克战士,日范儿,板仔,HIP-HOP造型的人。这让我想起了《龙珠》里面的天下第一武道会。招待所外墙仿佛上被□□过一般,一片狼籍。一些喜欢涂鸦的小青年在上面喷上一些龙飞凤舞的图案,当然,我是外行,所以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过在比较低的墙上帖着一些小广告,高的地方他们够不到。广告的内容五花八门,但却有着一定的规律可循,在墙的左边,是比较综合性的广告,重装系统,电脑维修,三维建模,照片上色,平面设计,建筑效果图,flash动画,□□挂级,硬件设计,电路板设计,单片机开发, □□,□□,代开发票,黑枪,黑车,暗杀,洗钱等等,什么类型的都有,在墙的右边就不一样了,卖避孕套的,堕胎的,治妇科疾病的,卖成人玩具的,总之,全都是跟计划生育有关的。在墙的中间,我看到一个戴眼镜的浑身烟味的中年人正在那贴一则手写广告,墨水似乎还没有干。广告没有标题,一开始就直入主题。

      本人长期代写小学生寒、暑假作业。替小学生欺负其他同学(年龄在10岁以下),代替学生父母开家会.
      收费标准:寒假作业(48页1-3年级)20元
      (48页4-6年级)32元
      暑假作业(62页1-3年级)32元
      (62页4-6年级)44元
      欺负同学(身高1.3m-1.4m)45元
      (身高1.4m-1.6m)55元
      (身高1.6m-1.8m)价格面议
      (身高1.8m以上)免谈
      打老师:女老师(75元)
      男老师(100元)
      体育老师(价格面议)
      联系电话:1396076XXXX
      林先生
      从这面墙上我所学到的东西感觉比在教室里学到的有用的多。广告是竞争很激烈的行业,我不知道自己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到走上社会的时候,究竟会用上多少,或者说,根本就用不上也不一定,未来,从来就没有定数。
      对于这一点,我很迷惘。

      从早晨起来,大灰就一直在抱怨说晚上没有睡好,每当快入睡的时候,总是会传来惊天巨响,把他吵醒,如此反复,大灰侧夜未眠,所以当我们堆雪人的时候,大灰正蜷缩在房里努力睡觉补眠。
      在回房的时候看到服务台有人在和服务员争执,围了一群人看,挤都挤不进去,不过听口音似乎是广东来的,又是个南方的,在北方遇到南方人,分外激动,我决定在人群中等他出来。
      我听到他们的争执。
      “我要求换房间,这房间实在住不下去了,你们房间的隔音也太那啥了吧。昨晚我隔壁住进的那帮人,打呼噜声也太大了,吵得我都睡不了觉,我只好敲墙壁抗议下了。可是不久后他就又睡着了可能,我只好不停的敲墙壁,把手都弄肿了,不信你看。”
      “好,好,不过按照我们的规定,你要换房间的话,得多交一半的钱。”
      那男的没有讲话,然后人群分开条道,他走了出来。
      我一看,是董军。
      我说:“你也来啊?”
      他说:“是啊。”
      我说:“这个比赛可以给我们一个锻炼的机会,所以我们…就来了。”
      讲完这话,我顿时觉得自己虚伪了起来。
      他说:“你住哪?”
      我说:“411号房。”
      他说:“我在你隔壁,412。”
      说完便消失在楼道口。

      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接到组委会的通知,他们通知我们要先去招待处交住宿费,一个房间200一晚。并且凭借发票领取比赛的报名表和排位号。
      这年头,人类想钱想疯了。

      第二天,依旧下着雪,也就是说,这是我们第二次看到下雪。大家都很不耐烦,因为下了雪,外面特别冻,都不能出门逛逛了。南方人是怕冷的。
      但我决定出门一趟,我的一个高中同学考到了这个医科大学,所以我决定去看看她。在穿了五件衣服,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之后。我走出招待所。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脸,过了一会儿,我的脸就没感觉了。路边的树上挂的全是雪,走在校园里,多了一份宁静,只有雪打在地上的声音和脚踩在雪上的声音。
      我的这个高中同学名字叫娟娟,闽南人,因为闽南话里,娟娟的发音和呱呱是基本相同的。所以她的外号就成了呱呱,听起来像一头青蛙。尽管现在从南方逃到北方来,但这个外号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她是个搞摇滚的女生,这是很罕见的。闽南人大多是很有钱的,所以造就了她的体型,一个有彪悍体型的女生。再配合她的小家碧玉的名字,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因此只要跟她见过一次面,就可以把她名字和外貌全部烙进心里,再也忘不掉了。她曾经说要把自己的热血和大便通通抛在这面摇滚的旗帜上,而现实告诉她说,对不起,抛的人太多了,你的空间不多了。这听起来有股沮丧的滋味。
      早些年,她曾经受过一段感情的伤害,她男朋友是读计算机的。因为他到她宿舍推销电脑而相识,感情也来的极为迅速。但就像一段感情开始的没有理由一样,他们的分手也一样是没有任何理由的,那男人的借口是,计算机和医科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没有共同语言。现在他的新女友是个叫做塞塞的发廊洗发妹,一样找不到任何联系。而我觉的他前男友可以当一个作家,其实小说就是不断圆谎的一个过程,他的男朋友无疑是很就潜质的。结果他男朋友在宿舍留宿洗发妹当场被辅导员抓住,被勒令退学,成了一个真正的坐家。
      其实事情原本是这样的,他的辅导员最近也交了个洗发妹,巧的是,她也叫塞塞。或者说,没有任何巧合,因为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辅导员住在他的楼下,那晚走楼梯时候走神,多爬了一层,发现钥匙开不进去,以为门坏了,就直接踹了进去,然后就看到床上躺的一男一女。女的是塞塞,男的竟然不是自己,他觉的很气愤。当场把呱呱的前男友给开除掉。
      他的辅导员那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的辅导员是哪一个,我要开除你。
      我至尽为止仍然参不透其中的玄机。
      呱呱从此进入单身时代,开始大肆的搞起摇滚。

      现在年轻人大都觉得自己活在一个漂亮的城市里,不关心艺术。不关心文学,只关心自己穿的是否时髦。所以我觉得她是个异类。在一个小吃店里,我找到了正在等我的她。读医的人是很可怕的,她的眼神让我感觉心惊胆战,仿佛看穿我的内心,要把我解剖一般。
      她说:“听说最近你找了个女朋友?”
      我说:“嗯。不过上阵子分手了,现在的女朋友你认识的。”
      她说:“我认识?谁?”
      我说:“欧阳琳。”
      她大声笑道:“啊,是她啊。我以前高中时候就看得出来你看她的眼神有点不老实哦。哈哈。“
      我说:“唉,不过最近正在闹矛盾。”
      她说:“怎么?”
      我说:“因为我跟之前的女朋友,欧阳琳有点误会了。”
      她说:“不过说真的,你换女朋友的速度也太…太快了吧。”
      我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她说:“切,少装了,你们男性的生理特点决定了你们的花心。”
      我吓出一身冷汗来。
      我说:“你最近的摇滚搞得怎么样?在弄乐队吗?”
      她说:“有啊,我们的乐队叫SKY。好听吧,天空。我们的音乐就是我们的世界,就像天空一样宽阔。”
      我说:“听说北京的摇滚很发达啊。那天津怎么样?”
      她说:“对我们天津的情况我倒不清楚,我们在郊区,去一次市区坐车都要坐到你吐为止。所以我基本是与世隔绝的一种状态。你也是来参加这个比赛吗?”
      我说:“废话。你以为我跨越这么多纬度来到这里,就为了看你呀。”
      她说:“信不信我一手术刀废了你。”
      我拿出根烟抽了起来,手有点抖,实在是冷啊。从开始学抽烟到现在,我依旧克服不了抽烟会晕的毛病,这跟大灰一样的症状。百思不得其解。
      她说:“我最近正在做一张EP,地下发售。”
      我说:“有公司赞助你吗?”
      她说:“自己出的钱,唉,搞音乐,肯定是要花钱的。”
      我说:“你真强。”
      她说:“明天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是河北唐山的一个工作室。大家都叫他发哥。”
      我说:“怎么认识的?”
      她说:“网络。”
      我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她接着说道,需要做什么伴奏编曲的话可以找他,很强的一个制作团体。
      我说:“好啊。”

      那天从店里出来后发现雪下的有点温暖。和朋友谈音乐总让我觉的很充实。也或许是我们后来叫了酒的缘故。

      当我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是6点,冬天太阳很早就下山了,更何况天津这地方,我根本找不到山在哪。但招待所依旧一片热闹的气象,到处都是音乐小青年。门口还有几个很朋克的青年正从面的上往外搬着架子鼓,键盘等等占空间的东西。
      我站在门口掏出钥匙来,正准备开门,隔壁的门开了,一看,我愣住了。
      是董洁。
      我说:“你…你怎么也来了?”
      她说:“不行啊?”
      我说:“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出去走走?”
      我说:“嗯。好吧。”
      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招待所周围的路上走着,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开口后又该讲些什么。心理学家曾说过,女人在两种情况下会失常,一是爱上不爱自己的男人,二是被自己不爱的男人爱上。我不知道怎么分析她,总之,她很反常。
      漫长的沉默后,我先开口了。
      我说:“你和董军怎么样了?”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了,因为我看到她咬着嘴唇,这是女孩子不高兴的时候的表现。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她问我:“阿扬,许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我这个曾经在你生命中出现过的女生吗?”
      我说:“我是个怀旧的人。我相信有些人,有些事,有些东西会一直留在身边,流在脑海里,并且不会褪色,直到天荒地老。”
      我这句话其实并不是随便说的,我的确是个很喜欢回忆的人,从我有记忆起,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我都会努力的去记住。在我内心里,遗忘是可怕的。
      我认为在路上遇到一个朋友但叫不出他的名字是很丢脸也是不道德的事情。我曾经在工交车上遇到过一个叫做小红的同学,多年不见,当然我很激动。一个月后的某一个时刻里,我回忆起一个月前遇到的那个同学,然后想起,小红其实不叫小红,而叫唐红。真正的小红,已经嫁给我的好兄弟小锦。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在路上遇见朋友不叫她名字,而只对她微笑。
      也许是这件事情给我的影响太大了吧。所以我再也不敢忘掉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个朋友。
      她说:“你说谎。”
      我说:“没有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说:“你真的没骗过我吗?”
      我说:“没有。”
      她说:“可是,你在骗你自己。”
      我再度陷入沉默。
      她接着说:“看着我,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可是你为什么不愿面对呢。”
      我刚想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转身准备离去了。这件事情对她伤害太大了,而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有时候,爱情不是寂寞的产物,而寂寞,却成了我拥有爱情之后所换来的。爱情其实就是一种掩饰,你不开心的时候你会装做很开心的样子,你有话要讲却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都留在心里,于是寂寞便开始陪着你。
      地上的雪有点滑,她转身的时候很用力,带起一片雪,然后便失去重心,我伸手想拉住她,但没有用,我也滑倒了。不过被我拉了一下,她往我这边倾了一下,然后重重的压在我身上。我的后脑勺打在地上,麻木掉。大脑短时间内一片空白。
      用手一摸,温暖的红色。
      是血。
      董洁吓地叫出声来。我用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叫,要不引起围观可就不好意思了。
      我马上站了起来说,没事没事,一点小破皮。
      她笑出声来,说:“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我说:“没有,这是自然反应。”
      她说:“不要狡辩。”
      然后便把我拥入怀中。
      雪有开始大了起来,有些落进我的脖子里,融化掉。但我却分明地感受到一丝温暖的液体。当我们分开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我说:“哭什么啊。”
      她说:“我要你跟我说真话。”
      我说:“可是你和董军不是已经开始交往了吗?”
      她说:“他是我哥。”
      我说:“他…他是你哥?董军?董洁?”
      我恍然大悟。
      她说:“我爸和我妈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被判给我妈,而我哥判给了我爸。我妈没有再婚,我爸则找了个有钱的女人,开始做生意,生意越来越红火。所以我恨我爸,因为我哥跟我爸,所以我跟我哥也没有什么联系。不过他在生活中还是会让着我。虽然我对他很差。”
      我说:“我还以为你和他交往了。真是对不起啊。”
      她说:“其实,那天我和我哥在那,是因为我爸出了事。他很难受,我就去陪他了。”
      “你爸怎么了?”
      她说:“他杀了人,因为他在一次回家,无意看到了他新找的妻子和其他男人,后面我不用说你也知道吧。”
      “那…那判得重不重?该不会是无期吧?”
      她停了一下,语气变得低沉起来,“没有判,他,没了。那天就当场自杀了,是用剪刀刺向自己的心脏。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心里终于好受了点。我都跟你说了。那你呢。你认为把自己想法憋在心里,别人就不知道吗?你这是自欺欺人。”
      我的防线崩溃了。
      我说:“我在乎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男人搞婚外恋时候的心情会是现在这样吗?
      你们男性的生理特点决定了你们的花心。
      我想起呱呱的话。意味深长。
      “可是,董洁,我不想让你越陷越深啊。我一直觉得我们不可能,所以我以前才不想在朋友面前说你是我女朋友,我怕会害了你。你知道吗?”
      “别人怎么看很重要吗?你很在乎别人怎么看吗?只要我不在乎就可以了。”
      她在这个空地上踩出了我英文名字NIKEY,然后在名字外踩了个桃心。招待所的灯光打在这空地上,如梦境一般,在这个北国的夜晚。

      这夜,雪没有停,而我也没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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