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之交

　　拉着秦烨出门时街上已经围了里里外外好几层人墙，我一边在心里感慨着中国人的劣根性一边喊着让让往里面挤。
　　啧，这人真多。
　　也不知道几代后的国足怎么就无法领悟传统的围观之道呢？若是掌握了如此绝技，别说是点球，哪怕对方球员全体野蛮冲撞都能我自岿然不动……
　　付出了衣裳被揉成咸菜的代价，好容易让我挤到前面；我死死的盯着人群中央的两人，根本不敢回头看秦烨。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现在的脸有多黑。
　　不过眼前的好戏着实有趣的很，不枉我特意挤进来一场。上官景年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宠辱不惊的翩翩公子模样，一双桃花眼也不像往常那般四下里放电，反而有那么几分难以掩饰的狼狈。
　　而他身旁，一个桃红色裙子的小美人正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脱身，想必就是传说中的丁姑娘。
　　上官景年我都看了近两个月，再狼狈也就是那张脸，于是大部分精力还是集中在丁小美人身上。
　　虽然我骨子里还是带了些现代的习惯，但这个“美人”可不是什么客套话，丁姑娘确实有与上官景年相称的美貌来的。小巧的瓜子脸，殷红粉嫩的唇瓣，乌溜溜的大眼……与其说是美丽，倒不如用“可爱”来形容。
　　可爱也分三六九等，丁姑娘无疑是最高等中的一员，阳光下晶莹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像极了昂贵的陶瓷娃娃——那是我第二世的父亲花了高价从日本带给我的礼物，作为我登上领奖台的礼物。
　　于是，那一世临死前，我最后看到的正是床头柜上瓷娃娃冷漠的脸孔……怎么莫名的感觉脊背发凉……
　　我端着胳膊看了好一会儿的戏，算是大致梳理出个前因后果，原来这丁姑娘想要茄子带她熟悉汴京城。
　　不过话说，姑娘你来京城也有几天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逛街？
　　当然这种事情我自是不求甚解，乐颠颠的挤到前面去抓茄子的手，他闪了一下，我只是抓到一片袖子。
　　袖子就袖子吧，现在这个不重要。
　　“嘿，好久不见哈上官兄，不介绍下你的朋友吗？”我笑嘻嘻凑到他眼前，至于他现在是否愿意见到我……谁管他。
　　果不其然见到上官景年脸色发青。我愈发觉得开心，伸手把一直站在稍后方位置的人拽到身边：“我们刚刚在芳菲楼里喝酒，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就出来看看，没想到……啧啧啧，上官兄艳福啊——”
　　上官景年脸色直接升级为便秘样，如同脱水的金鱼，嘴巴开开合合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我……咳，江南丁家与我们家族是世交，这是丁家的小女儿，打小就这么个泼皮性子，没人管得住。今次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跑来京城玩，最近京城里几处生意出了些问题，这丫头恐怕还要你们多照顾。”
　　没人管得住？我瞧了眼小丫头的表情，她抓着上官景年的袍角撒娇，水润的黑眸里满是不掩饰的爱慕。
　　我攥起的拳头放到嘴角咳了声，掩饰住自己的笑意。
　　怎会无人能管束呢？小野猫的死穴不就在面前么？
　　大约是被盯得发毛，上官景年警惕的上下打量我一番：“你笑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年轻真好。”我长叹。
　　“……”
　　喂，你们全都一副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没听说过那什么未老先衰吗？！
　　秦烨揉了揉太阳穴，把我们带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有丁姑娘在，芳菲楼是去不得了，最后我们一群人统统跑到上官茄子下榻的客栈里继续喝茶。
　　上官景年住着的客栈名为八方斋，取迎四海八方客之意，汴京生意最好的酒家和客栈隔着街道相望，热闹非凡。
　　我原来一直以为那只茄子是因为在京城里没有宅子才住在客栈里，偶然间与秦烨说起时，他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八方斋是熙融的生意，他没有告诉你吗？”
　　好嘛，你们两个都是明白人，就剩下我这个傻瓜蒙在鼓里。
　　上官景年叫了壶碧螺春，又让小厮端了几盘清淡点心上楼来——我就说他一个富家公子怎么出门不带人服侍，感情这一栋楼的都是人家的下人。
　　小厮替我们倒了茶便掩门告退，我知道八方斋有几道好菜，可惜眼看着快到午饭时间，只能望菜兴叹。
　　“小丫头，快别看了，再看那门就被你看穿了。”上官景年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回神啊回神。”
　　一巴掌打掉眼前乱晃的咸猪手：“我还没在你这儿吃过几顿饭呢，你这人不够朋友，有这么大间客栈也不见你请几次客。”
　　我这边正哀怨着，突然觉得浑身汗毛集体立正，眼神一转只见那丁姑娘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我死瞧。
　　“……丁小姐有何见教？”
　　“你你你——”
　　“女的。”我从袖袋里拿出瓶药水，把易容的喉结揭下来给她瞧。
　　没想到小姑娘立刻跳起来，紧张兮兮的样子如同领地遭到侵犯一般，炸毛状态直到她把我从头到脚估量过一遍后才算是消除。
　　喂，我说……你那种如释重负中带着优越感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我脸上戴着面具呢，又不是人长得丑——不对，你再用怜悯的目光看我胸我就跟你拼命！
　　心底一股无名火噌噌的直往上冒，眼看房间里即将上演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桥段，一个绵软的不明物突然被塞进口中。
　　清甜微苦的气息在舌尖上化开，我满足的眯眼，仔细的分辨融合在一起的味道：“红糖、蜂蜜和……车前？”
　　“真是金舌头。”
　　略带笑意的调侃让我顿时清醒过来，正看见秦烨收回手，指尖上还沾着凉糕绿色的渣子。意识到方才压在唇上微冷触感的来源，全身上下的血液登时不受控制的往头顶猛冲。
　　秦烨你学坏了……
　　现在丁姑娘正常了，换上官景年见鬼了……等大家都冷静下来，上官景年才开始为我们和万里追夫的丁家小姐做正式介绍。
　　我和秦烨由着他说，茄子这会儿是知道轻重的，不仅没有提起秦烨的王爷身份，也没有揭我短；只是轮到丁姑娘时，小丫头截住上官景年的话头，起身朝我们行了抱拳礼，像模像样的做自我介绍。
　　“我是丁海棠，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海棠。”
　　可怜我正在喝茶，一口水喷了对面的茄子满脸满身；也管不了他嚷嚷着赔钱，满脑子只转着一句话——
　　姑娘，你被谁压了？
　　小时候语文老师告诉我们要好好学语文，否则以后要闹笑话；不过他怎么不早说学好了语文后，就要沦落到看别人的笑话？
　　不喜学习大概是小女生的通病，我当初上学时每个礼拜就有五天不想上课，想必丁姑娘已经把此作风发扬光大，每周能逃七天文化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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