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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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物


      周围过于暗,黑的似乎将我也掩了去。
      而这如镜的凄冷却突然像残片般,一寸一寸剥落着,悄无声息。
      我看着娘亲的居所,缓缓走了回去。
      那人与现在的我隔了一世,像这般重新遇到,奇迹一般。
      留在这里我能知晓我想知晓的一切,但若继续在此,外头那人怕要不计性命的重来唤我,如何使得。
      我推了门,娘亲坐在茶几旁,异常平静的看着我,仿佛方才喝令我不可深究的女子并不存在。
      我在她身前跪下,手放在身侧不住颤抖。
      她如何看不穿,她知道一切,梦引之术本就源自娘亲的私藏,研习者均有过入梦的体验,而今的分崩离析,她怎会不知乃梦醒前兆。
      “娘亲……”我唤了她,却未抬头,眼前人过分真实,却又虚无的像个笑话。
      娘亲将我托起,柔和的叹道,“似乎……并不是我的梦。”
      碎裂声传来,像是镶嵌着水晶的世界,正在坍塌,镜花水月,终究是要消逝的。
      “……”我默然看着她,如何都止不住泪。
      她的表情因我而渲染上了本不该有的凄然,“烙儿,在你醒着的那处,我之于你,是如此悲伤的存在么?”
      我摇摇头,跪步上前,拥了她的腰身,无法成言。
      如何与她说,我几乎不记得她,而她,早已香消玉殒。
      “我……是已经死了么?”她又问道,本该是当事者无法接受的惊骇,却说的这般轻描淡写。
      我未答,拥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她平静的抚着我的发,好似这已发生的将来,她亦料到一般。
      “世间万物固有一死,控不得,求不得。只是……”她顿了顿,眸内悲伤,满溢着歉意,“我费尽心思,到头来,烙儿你……似乎依旧过的很不好。”
      她只是我过往的记忆,却读懂了而今的我眸内的沧桑苦痛。
      周围的景致开始剥离,我在此地时间已然不多,我还有许多事未知,过去的殇烙也同我一般,以为知晓了什么,可其实未知之事总有更多。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思绪感慨万千,我本该与隐泉同醒,可有一事,无论如何均想一问。
      殇祈之子的身份,体内的不详之力,最后一则圣言以及身为救世者的谎言,都可能是他人阻止我回忆的缘由,可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且是他们极力隐藏的。
      “娘亲……若有一日,我忘记了一切,可有何事,是您无论如何都想阻我忆起的?”
      她略带诧异,抿着唇角,眸内怜惜之色愈甚,道,“此番梦境,便是为了寻访记忆么?”
      各种因由许多,但结果是此并无错,我点了点头。
      她又默了半饷,我脑袋开始发疼,何时起,周围竟只剩下了黑,娘亲的身形渐渐浅了,我的视线模糊不堪,恍惚间听闻,“烙儿,你体内之力难控,很多事,并不怪你,若当真追究,被蒙蔽的我,将我丢下的你,才是祸的根本,之后事,只是循环的因果。你体内之力是恶,但你并不是,娘亲能为你做的,只有助你控它,你体内……有……命……痕……”
      ……
      命……痕?
      命……痕!
      ……
      “……烙儿!烙儿!”
      有人唤着我,脑内像被重重锤击了般痛楚不堪,随即心底郁了一场火,难以遏制的冰冷暴虐,心头的死寂涌上了苦痛,抑着我的呼吸,令眶上发热,偏是掉不出泪来。
      背处羽翼并未张开,身体的力气被掏空般,我抬头,麻木的看着正唤着我的陌生女子,幼稚的脸孔,熟悉的口吻,脑内辨识不清,自己恍若从一个噩梦被带入了另一个。
      “烙儿,封印已成,但你失尽术能,此后常年虚乏,受寒热之苦,你便是想伴着她,也支持不了多久……”
      “……”我愣了半饷,突然笑了起来,“这般便好,这般便好,性命于我,倒也无用的紧……”我低头晃着脑袋,见一旁面无表情的神狐族长,嘲笑般道,“如何?肜祈,术能已封,气海已锁,现在你可放心?”
      那人不说话,那我便权当默认了。
      我贴着地面,喝出的气成了白色的雾,身子无法御寒,不由的轻颤,女子过来扶我,几个时辰前我尚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而今,竟连站都需依附他人。
      人鱼圣地本在南方,却冷的可怕,那种寒入骨血的冷,我被弃在殇殿时长久感触,但现在不同,即便身子冻至麻木,心底却还暖着一口。
      ……伴,对,我还想着伴你,待着你。
      肜祈欲带我走,女子拥了过来,在耳边轻言,“烙儿,成封印者,一体一物,以体为封,以物为解。现封体寄存于此,封物便由你来选,无论是什么,不要告诉任何人,若有一日,你想取回术能,便带那物来寻我……”手中被塞入了一块通透玲珑的玉珠。
      ……取回?那力量我如何会想要取回。
      “诸事难料,此话,你便记着吧。”
      “……”我未在意她的话,解封?种下封体的那一刻便做了不可解封的打算,我给自己断了后路,您不知道吗?娘亲。
      我随着肜祈往外行,身体迟钝而疲惫,她未打算扶我,我也没有依靠她的想法。
      此去神狐圣地,便是变相囚禁,她终是无法对我全然放心,不过,自也没有所谓,我想要的,只是能继续看着那人,其他事,再与我无关。
      月后,我回至神狐,此地残垣断壁,百废待兴,身边的水晶棺内,冰封着我残生的依托。
      人鱼的泉眼在圣山之上定所,潺潺流水覆盖了半环的山顶,渐渐成了湖泊,剥脱我的羽翼,封闭我的神力,换取的,是否是一个希望?
      肜祈在湖底良久,似乎在为你建造疗伤的场所,山顶冰冻刺骨,而你性属水,与月光冰峰意融,只不过而今的我,无法久留于此,寒冷会轻易要了我的命,便是登山看你也总会费尽我的体力。
      我,是与你近了,还是远了,竟也分不清了。
      我看着泉眼被封入圆盘,祈文锁链缠绕着我送你的月刃,你了无生气的脸孔在湖月的掩印下令我窒息。
      我在陵内与你说着话,周围空旷的只剩下我的回音,轻轻的,低哑的,再也得不到回应。
      某一日,从不问津于我的肜祈,送来了药。
      我默了半饷,终还是饮了,轮回总是逃不脱,便如被弃的殇烙,便如被囚的琥珀,她们日复一日的饮着药,生死宿命,却从不由己。
      晚时,我靠着湖底的冰层,呼出的热气模糊了冰封中的你,我使劲擦着,周而复始,反反复复,终于,有了想哭的念头。
      身子从未有过的困顿,是不是醒过来,便要记不得你了,真的……太过可怕。
      自记事起,历了许多,失了许多,却从未如此无措过。
      我在你眼前哭泣,你冰冷的脸孔不会回应我,有朝一日,若你醒了,我是成了一抔黄土,还是我忘了你,你忘了我,已成陌路。
      有一瞬,我竟思及了那童颜女子的话,若我重取封印之力,是否便能待着你醒来?
      天命不详,神力自控不得,但天下,族群,世间又与我何干,那些东西,如何比得上你看我一眼,唤我一句。
      我看着顶处的圆盘发呆,可怕的想法在脑中无法散开。
      “……封物?”我轻颤着手指,将温润的玉珠取出,“由我……来选。”
      我看着眼前之物,将手中的玉珠放了进去。
      。
      。
      。
      。
      “……胡狼!”众人的脸色均凝了下来。
      肜祈将信签握紧,顷刻间,手中之物化成碎屑,她脸上颇为凝重,却未见慌乱。
      外头的骚动更剧烈了些,她看向古倾城,倾城轻轻作揖,便行了出去,肜祈随即在门处施术,固了封,面带忧色。
      “泉儿,无论出了什么事,绝对不要离开这里。”隐泉面色极差,肜祈不会注意不到。
      隐泉也明白,现在自己并帮不上忙,点头道,“我明白。母亲,即便胡狼攻取哈努,圣地内有司无言的土系驻守,齐长老与莫长老也在,该不会出什么乱子,我们即刻回行……”她说着猛然一顿。
      被梦引的琥珀,二次入梦的无逝,被煽动的人鱼混血,还有,而今在空气弥漫着的愈加刺鼻的漆料味道……因为各种缘由,她们在此动弹不得,无形之中,似被引进了某个局中。
      肜祈的目光越过她落至仍在房内昏睡不醒的无逝身上,“有司无言在,自不会出什么乱子,但我们出行时带走了大量精锐,浩镜来援,又撤走一部分,而今圣地内几无战力,无言只能挨打,这般撑不了长久,而我们现在……”肜祈说着,敛下眼眸自语道,“这一步棋,究竟走的对是不对……”
      “……棋?”听母亲的口气,似乎某些事早有筹谋。
      “……没什么。”肜祈并不打算多言,隐泉也未多问,母亲的个性便是如此,若她不愿说,自问不出什么名堂。
      仔细思量,绪拓并非队列出发后加入,事实上一开始,他便随着碧冉在神狐圣地参与圣祭,若他一直通过灵回与远在人鱼圣地的无逝联络,那么在他起私心梦引前,是否母亲与无逝早有联系?
      古倾城很快便回,外头的骚动弱了些,人影也不似方才层叠,但倾城的脸上凝重未减。
      “如何?”肜祈问道。
      “他们退了出去……”古倾城手上攥着一物,“却又将府邸层层围了,我们有人冲出去,便被此物逼了回来。”她伸手一摊,呈上了物件。
      隐泉一见,脸色变沉,黑色球形之物,沾着残血,正散着人血的恶臭之味,竟是拍卖神族那帮人所用的血囊。
      ……也并非想不到。
      刘安在此,他背后的鬼面人在此也算不上奇怪。人鱼混血的煽动,此地的围困似乎都有了主谋。现在需弄清的,是躲在神狐内部,让流溢当了替死鬼的人,究竟是谁。
      “族长,”古倾城唤道,“从方才开始,我便……觉着术能在减弱……”
      肜祈点头,淡淡的血腥混杂着人血的恶臭,藏在愈加刺鼻的漆料味中。
      “而且,肜祈,有些不对劲。”古倾城说着,看向了浩镜那一边,以前但凡族内事,身为神狐祭祀,浩镜总会参一脚,今日闹至如斯境地,他却显得安静过头,沙摩罗的态度也怪异的很,“昨日,沙摩罗的随侍一行去寻了九地,便在那处筑墙,我们这边闹成这样,他们竟都没有回来,着实奇怪。而且……从晨起,我便未见到无逝大人跟着的那几位人鱼特使。”
      听她那么一说,这才当真发现,沙摩罗的随侍与人鱼特使均不见了影踪。
      正说着,天上“啪”一声摔下了个人。
      “哎呦,摔死我了!”咋呼的响动自便是一早出去查探的古少卿。
      他摸着屁股起身,脸色苍白,身上沾着些许人血,看着颇为狼狈,古倾城急忙去扶。
      “你又不消停的去哪了?”古倾城话里虽是责怪,对这个弟弟却是当真疼到了骨子里,方要起式,古少卿这边不干了。
      “家姐,别别别,我没事,就是进了点人血,你莫要为我浪费气力。”他说着,眉宇间也显了担忧出来,看来现在的状况他也多少觉察到了,这边安抚完,便过身至隐泉面前严肃正立。
      隐泉默然待着他的话,事实上也猜得□□不离。
      “确如长老所言,府邸周围被某种漆料画了残破的线条,跃到高处才看得清,那些线条组成了符印的一部分。本来还不太确定,但刚才,那些人散了出来,竟自觉寻了位置站好,还泼了漆料在身上,那印瞬间就活了,那符印……”古少卿困惑的皱了眉,“我似在哪里见过……”
      “神族拍卖场的地下囚室。”隐泉给他点了个醒。
      “哦……对对对,那个囚室封条上的符印!”他恍然大悟。
      神族拍卖一事,隐泉曾率人去地下囚室查探,也在那处与鬼面人交过手,囚室内几乎布满了这类的符印,似用于限制神族,即便只是碰到亦会灼伤。
      那符印使的是神狐封术,但术能透紫,起的是殇族的法门,囚室关押的婴儿为胡狼所需,又检验与售卖着纯种人鱼。
      那个人精通神狐封术又与殇族有关,与胡狼利益相依,又极了解人鱼内部血脉之谜。
      是什么人,竟串联起了整个神族。
      “还有!”古少卿见隐泉沉思,本不想打扰,但他看到的另一事,不得不说,“方才我在房顶,见那几位特使竟在九地所在的山头上,保护九地的墙围了四面,感觉上是密封的。我看见那群殇族人,好像正在运一大桶一大桶的东西过去,还,还都往那墙里倒了进去……我刚想跳出去看看,就砸过来一个黑球,爆开炸了我一身血……”
      ……桶装物一般是液体,难道是?!
      ……酒。
      他们一路行来,一直听闻周围酒馆的酒被不明人士买空,难道,就是为了现在么?
      九地畏酒。
      这是要断掉最后可能解他们脱困的机会。
      这一趟人鱼之行,一开始,便被人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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