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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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七纯月(三)


      我,爱上了秋海棠。
      我将花折下,放满了花篮,扬起了浅浅的笑,肜祈在园边唤我,我起身,风将我的白衫扬起,我将发丝顺到耳后,肩上被披了一件外衫。
      回过头,那人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女子,虽未形化,却是俊丽英拔,几乎要与我同高,她的脸上已无稚气,冷意冰冰的脸孔,久了,似乎连笑的纹路都寻不着。
      此番离开已近五日,看她风尘仆仆,该是方归便来寻我,此举怕又要被主殿的长老们说道几日。
      “回来了?”我柔声说着,被肜祈环上了腰,她伏在我肩侧良久,默然拥着我,她已学会隐忍,即便,对象是我。
      “月。”她唤我,声音中低,好听至极。
      “想我了?”我打趣道,她脸色凛了些,有些困窘,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司无言在园边与司无语说着话,她们两姐妹也是许久未见,相较于我,司无语活泼的多,她一向以她姐姐为目标,只是司无言的沉着冷静怕是这一辈子,她都学不会。
      “晚上想吃什么么?”我问道。
      “随意。”她依旧拥着我,身子渐渐松了下来,我喜欢她在我面前放松,无需装着神狐少主的派头,能给她家的感觉,这一点,我很满意。
      风清清凉凉的,她看着我篮内的秋海棠,取了一朵顺在鼻前,香气淡淡的,她曾问过我,为何会喜欢这种看似相当普通的花卉,我笑笑,并未答她。
      一随侍过来,与司无言说了几句话,身后的肜祈轻声叹气,大抵是母亲来寻,我摸了摸她的手臂,道,“去吧,我等你。”
      放在腰间的手紧了紧,而后松开,她往外处走,又回过身来看我,我冲她笑笑,她脸上一忡,竟不自在的润了颊色。
      我看着篮内的花,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肜祈初去主殿那几月,她每次回来都显得兴奋欣喜,总与我说着主殿的趣事,我心底失落,竟未查年幼的她是为了让我安心而强装。直至有一日,我突然去主殿寻她,见她因习不好术式被师傅责罚,她咬着下唇,泪在框内强忍,我在远处默默观了一日,她在主殿偷偷哭泣,临回来却擦净了泪,在练习笑脸,那一瞬,我心痛的无法呼吸。
      母亲对我说,你对她越是宠爱,她以后受得苦也便越多。
      她说的没有错,肜祈,是神狐的少主,将来的族长,她不属于我一人,我顺了自己的意,给了她过多温暖的回忆,那种回忆会令她软弱,令她无法面对外界的残酷。
      只是,我依旧狠不下心对她冷漠,那一日她回来,我看着她,默默便笑了,笑得像哭一般,我说,肜祈,身为神狐少主的你不该随心所欲的喜怒哀乐,但在我面前时,只在我面前时,做你自己便好。软弱,苦痛,哭泣,留给我一些,分担一些,在外,你继续学做喜怒不形的神狐少主,但在我面前时,只做我的肜祈便好。
      时至今日,年岁抹去了她的稚气,刻上了隐忍,她在我身边时乖顺的不可思议,而我,因了末冶一言而重归自由的我,究竟能陪你多久,依旧是个未知数。
      司无语跑至我身边,似乎踌躇着想说什么,良久,她道,“纯月大人,我听说……末冶大人来了。”
      我有一瞬的愣神,随即起身,拍去身上的草屑,迎风看着满园的秋海棠被吹的凌乱,似乎,这个未知数,终于有人,要来给我答案了。

      满桌的菜肴,重又热了一遍,肜祈依旧未归。
      我看着司无语一副饥肠辘辘的摸样,笑道,“吃吧。”
      “可……少主还没来。”她委屈的说道,想动又不敢。
      “恩,没事,你先吃,她若饿了,我再予她做便是。”她这才端起碗筷狼吞虎咽。
      我笑笑摇头,若是末冶还在,这两人怕是要打起来。
      末冶离我已有多年,我入驻末地前,她已被人鱼圣地召回,亦要入驻永眠。
      那一年,我举荐肜祈去外修学,待她归来,我已被封入末地。我看着她在禁地外跪着,倔强的守着我,日复日,年复年,我总想着若能再听她唤我一句,该有多好,可当真出来了,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我要的,何止是听她一声唤,我的要,或许,比我自己预计的,要多得多。
      末冶的预言给了我要的机会,我抓住了,从而漠视了本该追究清楚的事,比如为何末冶离开了永眠,为何她跟着殇族族长,为何她要来神狐说着看似极不靠谱的预言。
      我出末地时,肜祈在远处默然站着,低着头不肯看我,待至人群散尽,只剩她与我,我走过去,时值冬末,地上薄雪未散,我看着肜祈的眼泪顺着下巴,滴进了雪里,融至不见,放在身侧的手紧拽了衣衫,几乎要将布料撕碎。
      她有多久未如此哭过了,她已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青涩摸样,可当我拥过她,感觉前襟被泪水打湿,感觉她在我怀内泣不成声,感觉她轻颤的身躯紧紧依附着我,我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仍是我的。
      末冶走了,我无从知晓她的动机,却也不敢去验证,她那一言“以圣者之意,废去末地”究竟是真是假。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有这般欲盖弥彰之举,我只是想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让我漠视了天理族事,只顺了自己,待在肜祈身边。
      我看司无语无聊的打着哈欠,便命她去休息,我坐在门边,给自己泡了壶茶,清水的茶,没有味道,因为今夜,并无品的心情。
      我对着夜色,自嘲般笑了笑,而今这相处的时日像是骗来的,该要知足些,等待凌迟般的结束,我将无味的茶水轻酌,放下时,末冶已在我的面坐定。
      我并无诧异之情,只淡然道,“许久不见。”
      “月,我带了圣意给你。”她说道,对着我无邪的笑,我已看不清猜不透她。
      我漠视了她的话,只问道,“末冶,你过的好么?”
      她笑着的脸孔突然扭曲了起来,像是在要笑,却又似在哭,“月,若我说不好,你会来陪我么?”
      我默不作声的笑笑,她亦重新扬起了无邪。
      你我心知肚明,你希望我与你同样不幸,而我或许,早已失去了逃脱的资格。

      封门的钟声响起,时已入夜,便是有事相商,肜祈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我将茶具整理好,坐在门口待着肜祈。
      远远的,听见她的气息紊乱,极为粗杂,她向我跑来,在我不远停下,似在顺着气,我起身走了过去,汗将里衫浸湿了个透,我为她擦汗,她看着我未发一语,看起来心事重重。
      “有在那处吃一些么?”
      她点头。
      “冷么?”
      她摇头。
      “先去洗个澡,恩?”
      她听话的取了衣衫沐浴,入内时又顿了下,回身来拥我,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这一声歉怕不只因为误了晚膳。
      我在外处待着,午后摘的秋海棠装饰了厅堂,这一处弥漫了丝丝的淡泊香气,如此绝望。
      我笑的苦涩,听闻今夜各大长老齐聚一堂,且均携了系内才俊,母亲想做什么,我不会猜不到。
      我起了独占的心,随着一日日的相处,像洪水猛兽般侵蚀了我的心,可一切从未改变过,肜祈她,从来不是我的,只要她还是神狐少主,她便永远永远,不会属于我。
      身后一暖,肜祈惯了自身后拥我,靠着我的颈项,贴得没有缝隙,初沐后的身体带着热气与清香,挑逗般竟令我有一瞬的失神。
      我将她拉开,笑道,“我还未洗,你这般蹭着我可又要脏了。”
      “才不会。”她不依着又贴了过来,跟幼时般拨弄着我的手指,像是心神不宁。
      我便默着纵了她,突然掌心一凉,她似塞了什么东西过来,摊开一看,是一神狐状的玉牌,晶莹泛红,玉润透亮。
      “月,”她唤道,“今日,娘亲给了我两块玉,我们一人一块吧。”
      “……”我看着她没有出声,她心虚般将目光移至别处,手上紧拽着另一块,竟带了微颤。
      我敛了眸子,将她给我的玉牌握紧,此为阴阳玉,极为罕见,一者泛红一者泛紫,靠近时相互加持,流光绚烂,而此对玉,我知晓,是用于择偶的。
      我将玉交还给她,笑道,“这般好的一对,还是在一起比较漂亮。”
      失落,难过,讶异,肜祈的脸上闪过许多情绪,只是一瞬均被面无表情的掩盖了下去,她默然转身,轻声道了句,“晚安。”
      “晚安。”我回道,像被传染了般,手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她把我想要的放进了我手里,而我能做的,只能是推开。
      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不能改变。
      只要,她还是神狐少主。
      夜半,我辗转难眠,听见寝房的门幽幽开了,不用看,熟悉的气息也能告知我,来人是谁。
      我闭着眼,佯装熟睡,听闻她缓缓走进,站在床边看我,指尖轻触着我的发,柔腻的如瘙痒一般。
      而后,她的气息乱了,我听见衣料轻盈的摩擦声响,唇上一暖,周围万籁寂静。
      肜祈笨拙的亲吻了我,仓皇逃离。

      次日,大地回暖,薄雪霜冻去了大半,肜祈起的比往日要早,她极不自在的避开了我的视线,我笑笑,并未多言,唤她过来早膳。
      昨日不知所踪的末冶大大咧咧的过来蹭食,好在自小与肜祈相熟,两人点头打了招呼,便各自进食。
      我喝了一口粥,热气在眼前蒸腾,散在空气中,听得门外随侍喊道,“族长到!”
      肜祈的手一抖,差点弄翻了早点,我看了她一眼,继续默不作声的喝粥。
      方一进门,母亲直接无视了我与末冶,道,“想好了么,选谁!”口气霸道的不容置喙。
      肜祈站起,本该回话,目光却是灼灼的看着我。
      母亲似乎有些恼怒,“你看她做什么,她又不能替你成亲。”
      我低头笑笑,将手上的粥放下,肜祈抿着唇倔强且一言不发的望着我,母亲便将矛头指向了我,“纯月,你劝劝她。”说完,风一样离了。
      房内的画面静止了一般,肜祈便这般站着盯着我,想是在寻求某种答案,末冶事不关己的笑着,她热衷于看热闹,我默了半饷,这才扬起头,对上了肜祈的眸。
      我将微颤的手在桌底下交握,扬起云淡风清的笑,用平常的口吻道,“肜祈你,该要听母亲的话……”
      她的身形晃了晃,随即转身,身侧的手握的死紧,我听见她朱唇微启,道了四个字,“如你所愿。”
      风,将一屋的海棠吹的凋零。
      你问我为何喜欢这般的花?
      因为秋海棠,寓意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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