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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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梦


      人鱼圣地。
      “先知大人,东西已取。”
      “可伤到了人?”
      “属下去时,一鱼形邪灵已在攻击队列,属下只是乘乱取了残卷,并无人受伤,但真隐……怕是活不了。”
      女子的眸暗了些,“你动手伤的她?”
      “残卷藏在她腹中,属下只得动手,况且那女子已疯癫了几百年,死,对于她,该是解脱……”
      女子叹了口气,“绪拓,勿用你的标准断人生死。”
      男子愣了下,随即下跪,“属下知错。”
      “罢了。”女子摆手令他起身,案上仍展着画,她柔和触着,纯黑的眸内深不见底,令人看不透却又迷陷其中,良久,她才问道,“近来,可有犯病?”
      偶尔的关切仍令男子受宠若惊,他忙道,“属下无碍。”
      “如此便好,你退下吧。”女子淡然说道,突来的关心亦褪的极快。
      绪拓点头一拜,便要离身,身形渐渐隐去,仿似要消失一般。
      突然,女子又唤了他,“绪拓,今日你杀人染血,将诵经抄写十遍。”
      “……”今日可非我初次杀人,这一句,绪拓并未出口,只颌首道,“属下领命。”
      女子将案上的画细细卷好,动作轻的像是怕伤了画中之人,眸底的怀念,留恋,疼惜,许只她一人时,才会展现。
      她将画放入一侧书架,湖内粼波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她淡淡一笑,低喃道,“你便要来了,那人竟还跟着你,鱼形邪灵?是末冶么?……丕单你当真是阴魂不散。”

      队列过林,离那场骚乱已逾几日,圣地人马依旧未至,他们只得放慢脚步,有过一次袭击,众人心里有了底,此行非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
      肜祈在人员安排上极为妥善,处置突发也是得心应手,她是神狐的王,任何时候均能成为族人的依靠,只是现今人手锐减,除了加强戒备,只得静待队列汇合。
      得了教训,休憩停顿处便刻意远离水源,其实此举多余,若那物当真要对他们做什么,怕是离的再远,也躲不过。
      今次骚乱及圣山处虐杀鬼面,此物均是有目的而行,似乎被人所控。邪灵本为怨念之物,成形后会随意攻击活物,曾耳闻末冶与娘亲颇有私交,因二人均为通灵之体,或许亦因为此,末冶所成的邪灵,竟残存了自主意识,说得上一些简略词句,甚至……认得她。
      伏恒前脚方走,真隐便已出事,隐泉这几日面无表情,琥珀知她不好受,傲气之人重诺,那人一死,形同悖了她的诺言。
      琥珀不好出言宽慰,因这几日,她亦是状态极差,噩梦连连。
      真隐死去那日,漫地均是鲜血,充斥鼻息,那人的恨,虽不是对着她,却直白的告诉她一事——伏恒之言未必是虚。
      对于娘亲,自己的主观占了太多数,事实上,那些零散的回忆、别人的口述,根本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纯月。
      娘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一问,在镜花水月里化成了比泡沫都虚无的自欺。
      她以为她近了过去,其实,一无所知。
      烦恼之事,不止如此。
      那玩笑般未说完的圣言,当真扰得她寝食难安。
      ——殇祈之子,可……
      这甚至算不得一句话。
      若“殇祈之子”指的是她,而这则圣言又与娘亲离开神狐,以及之后发生的诸事有关,那穿插这一切的中心关键的便是她自己,可悲的是,她什么都忘了,便是记得,也不能肯定,殇烙什么都知道。
      而对这则圣言有意者,不仅仅是她与隐泉,肜祈古倾城亦在寻它,控制人形邪灵的幕后之人甚至直奔了真隐。
      除此之外,还有些事值得在意。
      真隐腹内藏物,此事隐泉对她都未提及,而真隐伏恒保守此秘密几百年来均无事,却在被擒不过一日引来追讨,明显是有人听取了伏恒之言。再有,邪灵抓取真隐时,真隐除却身上腐蚀的轻伤,其实并无大碍,但待鱼形邪灵入溪,再回神,只这刹那功夫,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身上开了口子,取了残卷。
      方圆十里无人,入里为林,退后为沙,有人入队列或者逃离,她们不可能未发觉,也就是说,那人或许……仍在队列。
      偷听者与取走残卷之人是两个人还是同一人?是听命于一人,还是各有其命?
      这些问题,堆在脑中不甚其扰,她越是想弄明白,便越是弄不明白。

      琥珀的梦渐从回忆里挣脱,变的零碎且不完整,好似当真是忆完了最好的那部分,陷入混乱。
      她梦见森冷的天,血色的湖,人鱼的惨况,末冶的绝望,日复一日。
      她梦见沙摩罗面无表情的笑着,对她说,“殇烙,你总会原谅我的。”
      她梦见碧冉哭着,浑身是血,却笑的婉约,伸出满是疤痕的手,对她说,“少主该进药了。”
      她……梦见了娘亲。
      那人用和韵的色彩将一切均染成了适心之境,淡然的,素雅的,只她一人。
      而后,她走近,脸上的笑渐渐敛去,手上的刀刃割开了她的手臂,她说,“烙儿,我需要你。”
      那人滚烫滚烫的泪滴在她脸上,她伸手去擦,如何都擦不干净,一转身,已满手是血。
      真隐在冲着她笑,“少主,还我的孩子。”她的下腹不停流血,倾泻不止,便要死了,言语间带了十足的恨,却笑的讽刺,“……你与她,长的真像,真的很像……”
      真隐瘦骨嶙峋的手卡上了她的脖颈,脸上带了悲,沉重而绝望,突然,那张脸变了,慢慢,慢慢,成了那素衣淡然的清雅女子,她的脸上满是不舍。
      “烙儿,烙儿,你因欺瞒所出,必会不幸,我该终结了你……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该出世。”
      ……喘不过气。
      梦,与现实连接,琥珀竟当真觉着喉内卡了东西,无法呼吸。
      她的手在空中扑腾,抓住一物,便死命求生,耳边的声音本是模糊,渐渐清晰。
      “琥珀,琥珀,慢慢吸气……”
      琥珀的气息平了,身子被人拥在怀里,浑身被汗水浸透,有人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一般。
      “没事没事,噩梦而已。”
      那人淡淡说着,怎便听着像是哄骗。
      琥珀虚弱的笑笑,将身前之人拥的死紧。
      ——她的梦,若醒来清晰,一般揭示的便是过去的记忆。
      而今,她的梦里仍是回忆么?
      若如此,殇烙曾经的信仰,她如今的希翼,便成了笑话一般的东西。
      她哽咽着不愿放开面前的女子,咬紧了下唇没有出声。
      隐泉,原来原来,我从来,便只有你而已。

      晨起,身旁无人,被褥温热,隐泉该是方起。
      琥珀几日来入夜多梦,总是恐然骤醒,身子极为疲乏,但那人不在眼前,便觉着这世间只剩了她一人,无靠无依。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需求着隐泉,欺瞒她的众人,叛她的亲友,还有记忆里错杂看不清的纯月,若她是一个故事的主角,那个故事必是冗长而黑暗,她陷入一个又一个迷里,解不出,逃不开,惶惶终日,而隐泉,便是令她得以喘息的依靠。
      手上的殇文依旧还在,自掌蜿蜒盘旋至颈,她近日已极少以护臂相挡,一来众人对她被腾蛇寄生一事已惯,二来,许是终日佩戴护臂无法透气,臂处瘙痒难止,像被何物叮咬过一般。
      而今已无需祈术封文控制腾蛇,这护臂自也该弃则弃。
      琥珀起了身,脑袋很沉,多日浅眠着实费去了太多精力,她脑内混沌,动作变的迟缓,许是如此,未弄出太大声响。
      隐泉在门外与古少卿说着话,像是怕吵到她,声音很轻,琥珀缓步凑了过去,听见古少卿说道,“书信送达需几日,今晨才至,我想,伏恒在听闻真隐之死后,即刻自尽了。”
      “……”此事,许也在意料之中。
      门缓缓打开,隐泉的脸较往日更为淡漠,那人喜怒哀乐均不形,但琥珀偏是知道,她难过了。
      “隐泉……”
      “可要……进些早食?”隐泉复了在她身前的柔和,“不过,得先洗漱。”
      琥珀想上前拥她,握了握拳,终是什么均没做,扬了抹笑,乖巧的道了句,“好。”
      ——她能做的,依旧,只是不拆穿而已。
      她总在刻意淡忘性命之忧,而今想来,死亡,其实很近,而若她死了,隐泉的选择是否亦如伏恒这般。
      这样的想法,令她恐惧。

      队列很早出发,许是因了晨时的信,气氛如何都觉着沉重。
      今晨,肜祈又弃了两辆马车,除了沙摩罗碧冉那一辆,加上她与司无语那一辆,均改了乘骑队列越长,给别人偷袭的机会也就愈多,多乘骑可加快移动速度,也可多在防御上下些功夫。
      她与沙摩罗,加之碧冉,成了这护队的中心,被一众长老左护给围着,心里却未觉着有多安全,毕竟,窃听者与盗残卷者并未寻着,他们可能躲在暗处,自出发始便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每每如此想,便一阵恶寒。
      琥珀在马车上,身边坐着隐泉,司无语自是很识相的改为乘骑。
      她身子很乏,却不愿入眠,挥之不去的梦魇像在侵蚀她的神经,一睡过去,总能无约而至。时入正午,下一站为南都,人鱼镇,离人鱼族圣地,几日之隔。
      人鱼多情,这是琥珀一早便知晓的事,神狐长久以来便是奉行非同族间不可通婚的族训,故族内伴侣多为同族人,而海蛇虽无这般的限制,却鲜有他族人愿意交往。
      殇祈之战后,说是迁移圣地,其实海蛇与兵败被流放的性质差不多,神狐与海蛇世仇,人鱼曾被奴役几百年,自也不愿与殇族走近,而胡狼,近百年兴起,跟谜一般,成群结队的出现,成群结队的消失,甚为排外,海蛇若真想寻个非同族通婚,看似也很难。
      最为怪异的,便是人鱼,他们本为弱势族群,会寻求强者形成寄生关系,百年前大多生活于海蛇,殇祈之战后,大陆最强者非神狐莫属,肜祈未接受人鱼的寄居要求,令碧冉回了南海,又派神狐驻守保护,这般,人鱼渐渐独立。
      但此后,纯种人鱼纷纷离开圣地,与沿海的人族交往的不亦乐乎,他们本未禁止通婚,几十年后,血脉纯种日益稀薄,碧冉这才有意下禁令,可是,早便晚了。
      南都人鱼镇,便是以非纯种人鱼聚居而成的城镇。
      与人相交所出,南都人鱼虽无神力,却因了纯种的父母,多少继承了些古法秘术及神物法器。普通人家不会有多余的贵品上贡神族,遇到麻烦事,也不会兴师动众去往神族圣地寻求帮助,如此,南都人鱼,这种半神的存在,反成了寻常人族最多求助的对象,自然,南都人鱼镇也繁茂了起来。
      马车缓缓停了,看时辰该是要午休整顿,隐泉扶着她下车,她草草近了些食物,身子难受,未在外处多呆,便回了马车。
      方要上车,司无语扶着一名清瘦男子过了来。
      “少主!等一下!”
      “无语……怎么了?”男子看着极为清秀,唇红齿白的,但脸色很差,发着冷汗。
      “下午能否让他与您同车,这孩子不惯骑马,身子又弱,该要中暑了,碧冉大人重伤,需得平躺,殇族族长陪着,我又不好再丢给病号给她……”
      “他,是人鱼?”琥珀问道。
      “是……不过天生体弱,几乎没什么神力,这次难得与碧冉大人来此参加圣祭,谁知遇到这种事……”这倒是初次见到男性人鱼族。
      琥珀愣了愣,人鱼族内男性极少,且均为纤细清秀,亦长的温柔精致,但令琥珀愣神的并非是此人的长相,而是……感觉。她映像中从未见过此人,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由里及外的味道,一种,淡淡然的……莫名熟悉感。
      “琥珀?”隐泉面上有着担忧,见她未反对,便对司无语说道,“先扶他上车。”
      男子坐定,司无语便又下了去,走前取了一些水,叮嘱男子多喝些。
      男子看似极为乖巧,点了头,又怯怯的看了看琥珀与隐泉,便低头小口小口的饮着水。
      他身边背着个布袋,未封严,露出一些纸来,细看,像是抄写了某些经文。
      隐泉没有与他谈话的意思,琥珀却对他莫名觉着亲切。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将杯子放下,冲她灿烂的笑了,眸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回少主,我叫……绪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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