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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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鱼之行


      时已深冬,神狐的冬日比殇殿更冷,那种大雪纷飞的时节,我并不喜欢。
      去年此时,娘亲在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雪令古树枯荣,令河成冰,似乎亦冻上了我的心。
      清心寡欲,淡漠处事。久了,许也忘了,究竟原本的自己是何种模样,不过,并不重要,现在自己这般才是娘亲需要的。
      所以,这心头的悸动,该是错的。
      “殇烙,备好车了,我们现在便走么?”一身脆嫩打扮,碧冉何时看均是孩子一般,这般的孩子该要离我远些,为何总还会在身边
      我轻笑着摇头,对这人鱼女子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怜惜。
      “沙摩罗的信息来了么?”
      “嗯。说是在先前约定的城内等我们。”
      “……好。”起身,衣带打翻了茶几,这心不在焉的举止并不像我,便如即将要离开的自己却仍牵挂那抹清冷,实不应当。
      抬手阻了碧冉上前,这人能帮上的通常是倒忙,将杯盏重新放好,才抖了抖被弄湿的衣料。
      周围并不安静,弥漫了一股令人低沉的哀伤,或许,肜祈仍在意娘亲,所以闻及娘亲死讯时,脸上的表情如此悲伤。只是,悲伤又如何,这位族长更在乎神狐的名声。
      “纯月已非我神狐中人,死生再与我族无关,从今以后,妄提者,重罚!”
      肜祈冰冷的声音在耳内晃来荡去,这般的女子,便是娘亲抛弃我的缘由?
      当真……不甘心。
      手中的拳头松了又握,我已许久未恼。天生不详,不该遂了宿命,毁掉点什么么?
      比如……肜祈最在意的东西,或是人。
      心底戾气翻涌,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当真是……笑话一般的叮咛。
      这一生,一直将您的话当成命的我,而今看来,究竟是可怜还是可笑?
      “殇烙,我们该走了。”碧冉在催。
      我回身,见冥川的溪流自圣地大门两旁流出,反射了雪的冰芒,几乎晃瞎了眼,那团光里,渐渐隐出了人形轮廓。
      “你不能走。”来人是神狐族长,肜祈。
      我笑的极为客套,“敢问,是为何?”
      肜祈脸上的悲意未去,只是凑近,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
      “备房。”肜祈的声音冰冷无温,我看她的眼神却从单纯的冷漠变的复杂。
      “殇烙,她对你说什么了?”碧冉问道。
      我只笑了笑,“看来我要在此小住几日了,你去与沙摩罗汇合,三日之后,来此接我。”
      我平日极少对碧冉下命,但只要是我的话她大多会听,擅自离开殇族也是在我的默许下半推半就接受,她很乖,或许只是装作的表象,更多是为了对末冶示好,我欠她的实在太多,见不得她再受苦楚。
      碧冉的身影渐行渐远,我随肜祈回了神狐圣地,她未再与我多说一句,目光落至我身上亦极快的移开,我轻轻笑着,摸了自己的脸,看来,这血缘的关联,体现在了长相上。
      踱着小步,雪消融的寒意让远景起了一层朦胧,肜祈已快步行至不见踪影,我并不着急跟上,毕竟留于此地,并未我的本意。
      自娘亲死后,我未在饮用碧冉的血,寒热症发作密集,许是冬日断的药引,我开始畏寒,特别是这般的日子,会让我想起娘亲。
      她死的多不瞑目,对现在脚下这片圣土,我便有多厌恶。
      “殇烙。”有人唤我,与任何人不同,略略低沉却带着清冷的声线,总能不经意注入心间。
      我看向来人,不见只是几日,似又变了摸样,往日若是冷静高傲,现今这份冷便多了一份寒,那人冰冷的眸子盯着我,看不出一丝情绪,这般冷漠,倒是我自找的。
      我扬了抹笑,并不装作生分,“没想到,那么快便见面了,隐泉。”
      “……”她寡言的性子未变,而今看来是随了肜祈,心底的喜伴着略微的苦却也教我的笑蒙了一层涩。
      “母亲命我带你去客房。”她与我客套的说话,语气已不见了往常的亲昵,无碍,无碍,本就打算疏远,这般,恰是最好。
      她走的并不慢,只是我比她快了些,越是接近,那人的脚步反是缓了,甚至停了下来,转身,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亦不说话,知她此时心底定是愤怒。
      我丢了她两次,一次是她兽形时,我去寻了碧冉,再一次便是不久前,我又不告而别来了此。
      我看着她自兽形成人,自春至冬,短短不到一年。她的强是天生所持,这相遇的机缘,之于你,该是不幸,之于我,算什么呢?
      我便又无奈的笑笑,她盯着我,强装着冰冷,渐就盈了些委屈出来。隐泉与我有了牵绊,这并非什么好事,我面具式的笑颜终是有些挂不住,默默地,静静的,看着她。
      这一次的再遇,并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已无法预料许多事,失去了在殇族时的运筹帷幄,总在轨迹中的生活,在娘亲离世后,便已崩坏。
      便如肜祈在我耳边的那句话,便如隐泉唤肜祈的那句……“母亲”。

      琥珀醒时天色仍暗,屋内的烛火未灭,隐泉半趴在床沿,已然睡着。
      往日浅眠之人对动静极为敏感,今日该有多累,才会连被抱入床榻都未醒来。
      梦境似乎在揭示她的过去,以前她对殇烙总无实感,而今,却已能感知她的想法。她的记忆在一点一滴寻回,这一点,对于所有人,均不是好事。
      “在想什么?”隐泉的声音响起,屋内被炉火弄的温热,她略凉的指尖抚在脸上,像天上飘落的一片羽。
      琥珀笑了笑,“我现在可不是九地。”
      隐泉未说话,只凑将过来,在唇上蜻蜓一点,“我亦不会待它如此。”
      好吧,自是说不过。
      “天已快亮,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出发。”隐泉说着,又回过头来,伸手抚着她的脸,许是自己的错觉,这表情像是担心,又像是不安,总之,并非喜色,“昨日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经由她问,这才觉着脑后突突的鼓了个包,只记得昨夜极为气恼,之后浑身燥热像醉了酒一般,脑内一片模糊。
      “我……做了什么?”琥珀问道。
      隐泉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训了不听话的孩子。”她自腰间取了块纯白通透的玉,递了过来,“此物务必随身。”
      琥珀虽脸上疑惑还是乖乖接了,玉本是死物,许是隐泉一直揣着,带着体温,入手柔润温和,竟莫名静了心。
      “这是……?”
      隐泉未言明,只是凑过身,将她脖颈上的神狐玉牌取下,顺着系物的绳结将玉挂了上去,沉静的视线凝固在两块玉的交缠中,久久未语。
      “再睡一会。”总觉得隐泉不似往常,那片柔融了些许的凝滞,故意避开了她的问话。
      琥珀点头,乖乖躺下,那人受伤,昨日极为疲累,今日又要早起安排出行,心中再有疑问,也不会在此时依依不饶。
      她侧过身,见隐泉只披了件外衫开门,转身掩门时与她对上了视线,嫣然一笑。
      琥珀心底一涩,亦扯起了嘴角。
      她与她心底均有许多事,但自己已忘了大半,记着过往的隐泉,在交错的时间线内,承载了一切,而她能做的,竟只有装作无知。
      房内依旧暖意,心底却似席卷了一场雪,琥珀起身,昨夜的梦境冗长,醒来竟也记得清晰,那是她与隐泉在神狐相遇,肜祈与她说了什么。
      总觉的那句话,是关于纯月的。
      右臂的痒意已然不见,却莫名隐隐作痛,她撩开里衬,殇族祈文依旧鲜明而诡异,不知不觉,已与九地相处惯了,竟对它的平安,感到安心。

      “少主。”
      莫青在门口唤她,她应了一声,那人端着清水推门而入。
      琥珀侧身看向门口,并未看见古少卿。
      “少卿还未回?”
      “是,听说是出行的安排临时有了变动,各系左护忙了一夜。”
      “哦。”她倒不关心这事,也便心不在焉的听了。
      待整理洗漱完毕,外头已是闹哄哄一片,出行的马车轰隆至整个圣地,总觉得这阵仗太过夸张,肜祈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神狐的强势。
      打开门,莫青侯在外头,粗略打量了下乘坐名单,少卿与倾城一车,应是不会回来了,她与莫青一车,而隐泉……是与齐烈同乘。
      琥珀的眸子暗了暗,心中自是有些堵,隐泉当然不会与齐烈有什么,只不过便是没什么,这终究也令人不快。
      细软之物古少卿自会备的妥当,随身小件亦无多少,她只需空手前往主殿集合,此时倒有了种游手好闲的少主派头。
      琥珀自嘲着笑笑,四顾一盼,并未见到九地,怕是仍在闹情绪,既然能安全回来,该是无需她这个无用的神族来担心什么,这一行,伤重的碧冉与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才该是最令人头疼的存在。
      至主殿处,人声嘈杂,看似忙的很,远远见隐泉正在肜祈身边说着什么,脸色并不明朗,肜祈今日倒极为难得,去了往日的华服粉黛,一身暗红劲装,穿的十分……简约,这是出行的装束。
      这是……什么情况?
      她来不及细想,便被随侍客气的请上了马车。
      马车正中燃着炭炉,与外一比极为暖和,入内很是宽敞,入车的窗门关上后,又有厚皮所制的帘布挡风。
      琥珀当下并无心思欣赏马车,掀开帘布一角,侧着眼角重新去寻隐泉,只是人头攒动,已是遍寻不着。
      冷不防,肩上被人一拍。
      “琥珀,让我好找。”

      隐泉神情严肃的看着神狐族长,往日母亲虽然阴晴不定,但心思终还是好猜的,毕竟她在意的,只有神狐而已。
      只是眼下这行为,便让人难以理解了。
      “此事不妥。”人鱼一行本全权由司无言负责,今日却被告知安排有变,土系长老坐镇神狐圣地,而身为族长的母亲却要代替司无言,亲自护送碧冉回人鱼。
      浩镜嫌疑未脱,若族长未坐镇,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司无言虽为土系长老,坚守之能无人能及,但神狐上下谁人不知浩镜与土系长老是明摆着的一对,只差仪式而已。鬼面人表面上已死,连她都不信此事就此了结,精明如母亲会不明白上次事有蹊跷,放心的离开圣地?就算她心有打算,族长离开圣地亦是极为不妥。
      司无言并未在此,肜祈对隐泉的担忧倒是有了些许欣慰,便是她总是一副不听话的样子,担心神狐的心与自己并无不同。
      “我信无言。”肜祈说道,“泉儿,回你的马车去。”口气不容置喙,转身便走。
      母亲的霸道及我行我素,并未今日才见识到,隐泉不再多言,不过让她去与齐烈同乘,恕难从命。
      行至马车队列,见莫青正提着大包小包欲往其中一辆走,她侧身一拦,唤道,“莫青。”
      “是,长老。”
      “你去坐我的马车。”
      莫青愣了一下,还是毕恭毕敬的遵了命。
      晨时避了琥珀的问话,关于纯月,当真不知该如何与她说,琥珀正慢慢想起从前,加之司无语在侧,着实令人头疼。
      沙摩罗的酒蛊还在怀内,方才让古倾城抽空验了一番,的确只是普通酒蛊,对人无害,饮用后几日便会彻底排清。
      沙摩罗举止怪异,不得不防,不过她亦说的没错,经过昨日,若九地再有机会入琥珀的身,怕再不会与琥珀换魂。
      虽说换魂对两者面上均有益处,但其实不然,九地藏身躲去噬魂,控制了琥珀肉身,又可受自己保护,唯一的代价是不会长大。而之于琥珀,除了九地不会长大后反噬这一点,似乎没什么益处,而无法换魂的九地却因着寄生之由,仍不得不保护琥珀。
      思考再三,这酒蛊还是应该喝的。
      隐泉掀开帘布,正想着该如何与琥珀说。
      “琥……”名字没叫全,半身挂在马车上便愣了住,里面坐着的,竟是肜祈。
      “……我走错了。”隐泉说着便想退。
      “泉儿。”肜祈叫住了她,“来了,便坐下,要出发了。”
      外头传来“出发”的声音,隐泉只得默默的上了车,一声不响的坐到肜祈对面。
      “……”
      “……”
      两人均是少话,肜祈平日繁忙族事,与隐泉相见,多为公事,加之因着琥珀两人彼此不和,此时当真无话可讲。
      颠簸半日,自神狐去人鱼快马加鞭是半月,这一车浩荡,少说也要一月,隐泉隐隐觉得头疼。对面的肜祈已开始闭目养神,隐泉冷着脸,难得脸上有些躁意,自晨时至此均未见到琥珀,为何同车的莫青会往这辆车上走,若母亲坐对了位置,这该是司无言与司无语的马车,那本该在此的司无语呢……
      隐泉定了下,恍然。
      “泉儿。”肜祈突然出声,“现在琥珀,该是与无语在一起吧。”
      “……应该是。”
      肜祈看着往日沉稳的隐泉簇了眉,叹了口气,“我若不再干涉你们,你可愿应我一事。”
      “……说。”隐泉看了过去,大抵知道她要说什么。
      “琥珀身上的封印,绝不可解。”
      “我自有分寸。”
      “不,我要你的承诺。”
      “……”破邪能断了寄生自然是好,若断不了,能救琥珀的方法只有寻求封印之力,只有她重获那股力量,九地才无法反噬,绝不解封的承诺,她如何能给。
      “我再说一次,现在的琥珀控不住那股力量,便是从前的殇烙,不是也失控了么?个人与大局,你该有所选择。”
      隐泉猛然站起,不知何时车已停行,该是准备歇脚,她背过身,语气冰冷,“我不是您,可以毫不留情的做出选择,我且就问您,逐出纯月,您从未后悔过么?她的死,您难辞其咎。”
      “……”
      肜祈未答,隐泉知自己的话戳到了肜祈痛处。
      方要下车,却听肜祈说道,“泉儿,便如你所言,殇烙亦认为她娘的死该要怪我,你觉得,她对你的感情便均是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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