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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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屋之花


      琥珀是被饿醒的。
      早上之事烦心,她拓画被收心情极差,好在今日浩镜忙于圣祭撤了早课,她便想早些去看隐泉。古倾城前脚刚走,木系那边便来传话,道是左护法今早告假,晌午之后再来问安。
      这左护法自然便是古少卿。
      长老门下设左右护法,左护管事,右护管罚,各掌“地令”一枚。四长老及浩镜身上则是“祈令”,母亲也有一块玉牌,从未见过她带过,只依稀记得那装满牌令的暗格,玉牌置于最上端,玉质通润肜祈甚为喜欢。

      自偏殿至主殿,脚程慢些需半个时辰,自主殿后去往冰湖,又需一个时辰。徒步去这般不靠谱的想法她早年就摈弃了,估着没到主殿便会死在半路,由此可见,古少卿是何其重要的“代步之物”。
      等着无聊便又是一觉,往日食饮均是少卿张罗,今日无人传膳,莫不是那厮怪她昨日戏耍使了性子?这胆真是肥了。
      肚内空无一物,睡觉想是不能连肚皮一起睡饱,拖着疲乏的身子去找吃食,见晨起的药碗还在,蜜果还剩些许,胡乱抓了果腹。
      洗漱着衣,伸手将耳后散乱的发丝拢至胸前,白色绸绳随意系在发尾,绳端略长落至膝盖。书房内昨夜古少卿所抄的十遍《神狐令》还在案上,笔劲浑厚自成一格,你倒是作弊也像样些,不识文之人也看得出非她所写。
      时至晌午,她饥肠辘辘又心底烦闷,偏古少卿怎都不来,索性出门去寻。日头再过些今日便不能去看隐泉了,晚上冰湖诡异,近几日传好些族人半夜上山不明去向,夜内戒严的厉害。

      偏殿不远便是木系主屋,今日倒也奇怪,一路行来,竟极少碰到人,倒也好,少了不自在。她虽爱使唤少卿,对生疏之人是极客套的,一是大多神狐不待见她;二是她不习惯与旁人碰触,这也是为何她的居所一直无人服侍。“不习惯”或许不够透彻,更应说是“不安”。
      她居偏殿深处,其余地方便通做了木系主屋。各系神狐安置在不同处所彰显职责,比如她,肜祈命古倾城将木系主屋从主殿旁侧搬至此地,便是有意让木系护她;土系只护族长自然驻于主殿;浩镜兼任祭祀,水系置于圣山入口,与祭堂相邻;金系火系为战力,分守冥川两侧。
      偏殿多以木制,于冥川中游,夏季尚可,冬日里兴着暖炉仍抵不住寒风肆虐。她身处这流放居所惹人非议,偏又派了木系守她周全,肜祈的想法她从来不明。
      再往前便是一片略小的竹林。主殿前的竹林颇大,延至冥川入口,于瀑布半悬有一处静匿之地,被肜祈封了言,若入便闻不见四周之音,是极好的静修场所。木系移至偏殿后,许是不习惯她这光秃的场景,移了大量植被,好歹显些意境。古倾城又为她求了一处地界,让肜祈封言,日日午后便与少卿在此静修,万籁无声适合午睡,静修什么的一闭眼均抛诸脑后。
      过了竹林,地上显出青石台阶,间有杂草,冥川周围生机盎然,这草怎也修不完,索性随了它去,这一路绿意铺陈,与主殿的庄严威武一比自有一番滋味。
      信步走了一段便至主屋前,木制结构松散,高了极易倒塌,此处多为平房。

      她这一路没遮没拦,虽忙于圣祭,但也不至走的一个不剩,连个问话之人都没有。
      犹自推门进去,入目便是大堂,大堂由四根大柱为支,与主殿相似刻着祈文。左右分列五张座椅,主位在上,松木椅子雕的精致,显有年岁。主位后以一墙隔之,墙由混石所致,面上雕凿神狐像,外嵌琉璃,带着几分绚丽。越过琉璃墙面便是一处亭廊,独具匠心的在屋内种植花草,顶上悬空,前方支道分向左右。
      她随意选了一边便走,转弯见到主卧,房外木之祈印赫然在目,也不知是否少卿住所,抬手扣门,许久不见有人便轻推了下,门徐徐掀开并未落锁。
      探门进去,淡雅的药味弥漫,看来是倾城的卧房。暖青帘帐将屋内一分为二,窗边床头均置着花卉,走进一看才知为君子兰,此物花季以冬春为主,时值盛夏,这花倒是难得一见。
      本想退出去,想起今晨被收的拓画,心有不甘,便翻起旁侧的书架来,倾城也要落些把柄这才公允。
      细细翻找半天,尽是医书药典无趣的紧,古倾城做事尽善尽美,纵有什么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摆上书架。哀叹自己蠢钝,转身不慎将磨砚打翻在地,墨渍溅了一桌,赶紧拿了宣纸去擦桌面。
      古倾城这桌案做的厚实,偏又靠墙极近,这砚台掉在墙边伸手难够,便想移了桌子去拿。怎料如何使力,这案偏是纹丝不动,只得弯身去桌底,起的猛了,头撞上案边,疼的她嘶哑咧嘴,瞥眼却见案边上竟有一处暗红突起,漆料与整案略有不同,心中一喜,应是暗格。
      轻轻一按,便听得身后啪的一声响,转身去看,书架直立却向前后倾斜,显是一处暗门。
      小心推开,里面暗不透光,每三步点有烛火,找到门路自该探探。通道不长,走了小段便到了头,眼前是一扇极普通的木门,连个锁都没有,当下有些失望,怕是没什么宝贝了。
      扇着衣衫解热,还未进就觉着里头透出腐泥气息,想倾城醉心药理,莫不是种了什么奇花异草?心里想到了屋里那不合时令的君子兰,那人收了拓画,她拿他两株草不算过分吧,心情终于有些舒爽。
      推开门,此处确是一处花圃,木制的顶漏了些许光线下来,中间是可容一人的小道,两边种满花卉,许是外围用了混凝之物,里头并无寒气,隐约觉着湿热。除了盛夏难见的冬春植物倒也没什么特殊,她转了一圈也不知哪种比较名贵,正思索着,一屋子的泥泞竟杂了一股子香甜。
      那味道极熟悉,像是。。。晨起古倾城身上的那股子甜腻。那味道若有似无,但在屋内却到处都是,小心蹲下,将花卉拨开少许,手一抖,便愣在当场。
      花卉之下附着小花,这花根茎细长,花瓣一份为四,通体乌黑,花蕊却是鲜红,像极了拓画上的那抹妖艳。再翻看其他,不禁吃了一惊,这物虽小却铺满整个花圃,且都生于其他花卉之下。
      拓画上那幼儿理应是自己,那她脚下的花又喻示为何?
      心里纳闷便想带几株走,撕了外衫铺在地上,取了旁边的小铲想连根拔出,细细拨开泥土一看,着实吓了一跳,那物的根茎实实扎进花卉内,它竟不是以泥为养,而是以花为食!
      这花邪乎倒值得思研一番,强行折下,那甜味本是若有似无,摘下后反而甜腻的紧,拿了些土盖住味道,这才起身,便听得外头喧闹,怕是古倾城回来了,赶紧往外走,若倾城知道自己在她卧房闹腾,明个的药怕要加料了。

      将书架复回原位,外面脚步声四起,心道不好无处可逃,眼见着房门作势要开,扯了嗓子喊道,“古少卿,你这厮现在才回来。”自己坐上桌案,一副正在发火的模样。
      进来的自然是古倾城,见到她脸上慌乱一闪而过,琥珀心里略感得意,怀内这物想必真是古倾城的软肋,得空去哈努找个大夫问问,能让温婉得体的木系长老露出那样的表情,她今日算是值当了。
      “琥珀怎会在此。”她语气已复了平淡,斜眼瞟向书架。
      琥珀心里暗笑,面上仍是无辜,“啊,这里是倾城的卧房啊,那我走错了,我来找少卿的。”说完侧身挪着小步便想落跑,古倾城不傻,且是极聪明睿智的,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少说便是少错。
      “琥珀。”古倾城见她古怪,今日倒也不为难于她,想到肜祈之令,这祖宗怕要生气。
      “恩?”琥珀本就心虚,听她一喊被口水呛到,这声调便走了样。
      正顺着气那人的话传了过来,心情立马当至谷底,“这几日莫要上冰湖了。”
      “为何?!”她略有些急。
      “是你娘亲的命令,自今日起封山,擅入者叛族论。”
      那话听着不真切,抬头去看古倾城,那人表情甚为严肃,“为何,为何?只因为我那拓画娘亲便不让我见隐泉?”
      “琥珀。。。”古倾城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
      她有些焦躁,在屋内来回踱步,胸口闷极。拽了古倾城的衣角,一脸央求话里尽是慌乱,“我错了倾城,再也不胡闹了,我听话,喝药,你让娘亲撤了封令好不好?”
      她乞求的模样让古倾城心疼,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琥珀,你娘亲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抗,莫要想多,封山。。。也不只因为拓画。”
      “那究竟为何!?”她眼眶泛红,心里着实堵的慌,喝药、抄书、面壁都成,不让她见隐泉,万万不成!
      安慰之言古倾城一句也说不出,想起那人的嘱咐,“此事决不可让琥珀知晓”。
      琥珀,肜祈对你当真残酷。
      “或许,”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个缘由,免得眼前人抓狂又是一番闹腾,“是圣祭的缘故,明日起陆续要入好些人,冰湖就这般搁着确也危险,你也知弱化期便是连普通人都不如,许过了这月便会解封的。”
      一个月,何其漫长。岁月本是虚无,有了等待才有意义,每日每日她去潭下便是去寻一个希望,而今,没了。那潭下的女子百年间睡于潭中,冰下静匿隔了外物,世间诸事恍若凝固,岁月无法在她身上刻痕,她似超脱了俗尘,远不可观近不可亲,却与自己血脉相连。那女子会包容她的任性,原谅她的过错,会用肜祈从未有过的温情温暖她的心,她是如此期待每日的相见,怀着希望等着她醒来。
      现在倾城说“或许”,她的等待里并没有“或许”。琥珀丝毫没觉得好受些,闷不吭声离开。

      心绪不佳,至分叉便与侍女撞了个满怀,对方手中端着黑色长衫,银铜护甲在上,旁边木匣中是玉笛与地令,是古少卿的衣饰。
      心底烦闷无处可撒,古少卿算你倒霉。
      “少主。”
      她点头随意应了声,道“少卿在哪里?”被指了房间,便差了那人离开。
      屋内水汽颇重,一男子正在泡浴,绕过屏风,将衣饰往桌上一摔,堂而皇之的坐上板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古少卿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回头见到琥珀,一脸惊恐的将浴巾裹于胸前,“少,少主!”
      “恩。”她闷声回了一句,也不看他继续饮茶。
      “少,少主,我在洗澡。”虽亲近,这般赤身裸体确也尴尬。
      “恩,”她又回了声,放下茶杯,从他红透的脸,看到健壮的臂膀,再往下打量浴巾也遮挡不住的精壮身材,面无表情的看了个来回,“本少主看得见。”
      古少卿觉得呼吸异常困难。
      “少主,可否先出去?”琥珀显是心情不好,且是非常不好的那种,此时自己容易遭殃,他问的小心翼翼,唯恐那人发飙。
      “为何要出去,本少主喜欢呆哪就呆哪,还要你来教导了。”沉声说完,随即拿了少卿的玉笛把玩。此笛是古少卿的贴身之物,乃族内历代相传,做工考究,外观古朴典雅,音质纯净,但笛膜容易上水,所以古少卿才让侍女拿出屋外。
      古少卿觉得肉疼,心道少主你折磨我吧,莫要动笛子。眼见着祖传的玉笛在那人手中转了一圈,被极危险的抓住,又转圈,抓住,这紧张感直扼了他的喉咙。此物玉质极脆,落地绝对死无全尸,古少卿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少,少主,少主。”他紧张的唤着,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玉笛,脸上欲哭无泪。
      “古少卿,可否答应我一事。”她语气平淡却莫名透着威胁,把玩手中之物看似漫不经心。
      “答应,答应,答应。”他此时已三魂不见七魄,若往常那人如此客套的说话,下一句绝对是晴天霹雳。
      “晚上带我去冰湖。”琥珀看着他,脸上满是坚定。
      古少卿终于找回神志,他昨晚失眠睡过了时辰,一早主殿来传话冰湖封山,急调了人马去布防,这才传了话说晌午去问安,心想这事那人定会炸毛。才回来,自己已然遭殃。
      他缩进水里,一百个不情愿,祖宗啊,叛族论啊。。。头摇的水花四溅。
      “那本少主便对不起你了。”琥珀起身,四处找了一番,再至身前带了一副砚台及刀具,“这笛子我很喜欢,便刻上本少主的墨宝可好?”
      他心底一惊,起身又觉不妥,赶紧坐下,心惊胆战的看琥珀拿了细毫,在祖传的玉笛上歪歪扭扭的写上,“本少主到此一游。”然后摸出刀具便要下刻。
      眼睛一闭豁出去了,“少主!少主!少卿生是少主的人死是少主的鬼,少主之命,少卿岂会不从,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她放下刀刻,睨眼看他,此人觉悟颇高,值得培养,笑笑道,“少卿此言深得我心。”说完放下玉笛,出了门去。
      屋内古少卿又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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