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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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信


      她们重又走了回去,一路无言。
      将碧冉放回内室,琥珀很不放心的一再叮嘱,“碧冉,我们晚上便会再见,之前,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碧冉未回,但应是听进去了,她的歇斯里地不光是因为看到族人被害被食,似乎想到了更多不该想到的东西。
      琥珀盯着她斑驳的手臂,心底越发不忍,碧冉是她的药,自己以前也是在食饮着人鱼过活,与这帮人究竟有何不同?
      碧冉曾说这伤痕是“为了某人而生的证明”,她当时觉得碧冉说这话时是骄傲的,而今想来却是极苦的。
      没有人该是为了另一人而生的,也没有人该把蚀心刺骨的痛当成荣耀,碧冉是经历过多少这般的事,才将一切用轻描淡写的“为了某人”笑着说出口。
      琥珀看着沙摩罗欲言又止。
      那人坦荡回望,问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她踌躇着出口,“这般的事……你也……”
      沙摩罗自是知道琥珀指的是什么。
      她托着下巴浅浅笑了。
      “我为你寻药,便不是亲自动手,这般的事自也做的不少。”她睨视过来,眸内极冷,“我身上背的罪孽,手上染的鲜血,要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少主你期待我有多干净?”
      沙摩罗说的缓慢,一字一句,语气平稳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不容改变的事实,没有否认,没有辩解,恶的纯粹。
      世上无恶便无善,神狐以祈为力,海蛇以暗为食,像是天生对立相克。只不过神狐占了个好的位置,海蛇便成了坏的另一面。每个种族均有它自行自生的行事方式,神狐为善让善人充满希望,海蛇便恶倒极致让恶人充满恐惧,无所谓对错。

      待至午时,中年男子送饭过来,沙摩罗便叫那人寻了一副笔墨。
      一来一去,才知此人姓张,名季,此处报仇丰厚,加之他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口风极紧,便常居地下负责食饮。
      每天下午他能出去采购食材,但出入均被蒙面,所以进出口并不清楚。她们被丢入处为神医馆,地处城北,而购材点在城南闹市,可见这人工洞穴四通八达,涵盖了整个哈努地下,甚至不止哈努。
      琥珀对这群人鱼贩卖者更加不寒而栗,他们有组织,有神族参与,已发展成什么样子,难以想象。
      沙摩罗想用莫若的身份给司无言带信,告知现下她们的处境,以及此处她们已知晓的事。
      提起笔,写了一句,便作罢。
      琥珀上去一看,见她写道,“司长老,吾乃金系莫若,少主随侍,昨夜偶遇奸人劫虏人鱼公主,追踪被擒,少主与我同捕……”
      她看完嘴角不由自主的扯了开。
      这字……当真丑,歪歪扭扭蝌蚪一般。
      她忍着笑道,“还是我写罢,”说完补刀,“我怕司无言看不懂。”
      厚脸皮的人儿这回竟脸红了,开始辩解,“你懂什么!这是殇族字体!”
      琥珀心里闷笑,大陆统一语言及文字,各族只有各自的符文印刻是不同的,你当我傻的么?
      不过,嘴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回道,“是的,我就是怕司长老看惯了祈族文体,看不懂你这……殇族字体。”
      沙摩罗难得的无言了。
      琥珀重新写道,“司长老,吾乃金系莫若,少主随侍,昨夜偶遇奸人劫虏人鱼公主,追踪被擒,入口之一乃城北神医馆。贼人有神族相助,关押之地亦有神族封术,擒人鱼众多,饮血食肉,骇人听闻,少许人鱼用于拍卖,场所不明。”
      琥珀想起关押处于醉仙阁陈设相同,那老板也定与醉仙阁脱不了关系,他们令刘安出去散消息,定是为了吸引买家。少卿也见过此人,跟踪刘安,便可寻到一些线索。
      于是,她继续写道,“醉仙阁有疑,务查,可监视刘安动向,此人少卿识得。我等将于今夜被售,性命暂时无忧。送信之人受控,勿疑。——莫若。”
      琥珀的字是极好的,她对书画偏好,字迹娟秀清腻,随性调达。
      沙摩罗对书写极不自信,她这一番写下来沙摩罗竟没扰她。
      待她写完沙摩罗才问,“不写你在此处?”
      琥珀愣了下,点点头。
      事实上自己仍在出走中,即便获救,她也会寻个机会再离开,若知晓她也被擒,惊动的便不会只是司无言。

      信送出去,等待便显得难熬。
      在地下越久,对时间越发无感。
      约莫黄昏,外头静的发慌,她们本是要被送出去售卖的,这会没点动静,着实奇怪的很。
      稍晚些,张季将司无言的回信带回,告知,拍卖取消了。
      司无言的信极为简短。
      “情况已明。昨夜追踪,信标中断,料你被擒,搜寻周宅,获一长鞭及神狐玉牌,此举恐打草惊蛇,静待时机。——司无言。”
      这信条本是沙摩罗拿着在看,寥寥数语,一目了然,看至下处,琥珀突然上前夺了过去。
      她抖着手重又看了一遍,然后小心叠好,藏于胸口。
      “怎么了?”沙摩罗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再看仔细些。我累了,睡一会。”琥珀说完,便自顾去了床内,心意难平。
      她又取了信出来,轻轻展开,神狐用的自是上好的纸张,纸质柔腻且韧,不易折损,墨气熏染后更添了一份儒。
      她未看司无言写的内容,而是看向司无言署名后。
      信纸下端,有人用端正清雅的字写道,“琥珀可在?”
      她将这四字来回抚弄,心被梗住般,胸口闷得呼不出气,泛红了眼眶。
      隐泉出来寻她,依她的脚程要赶上自己极为容易,却寻不到。神狐玉牌琥珀平日随身,极为宝贝,却在司无言追踪途中寻获,聪明如隐泉,自会猜到一些,却不肯定,故在书信尾端,极不自信的写了四个字“琥珀可在?”
      她想象隐泉冰冷绝颜的脸失了方寸,强在暗信内加了这四字,心痛的无以复加。
      右手又疼了起来,她便想切掉这只手,回至隐泉身边,再呆上一日也好,看看她,摸摸她,亲亲她。
      只离一日,却似经年。
      沙摩罗在琥珀身后看着,那人颤着身子像是在哭。
      她走过去,见琥珀不经意的将右手紧揽,叹了口气,用力一扯,将右手丝布整个扯散了去。
      琥珀一惊,退靠至床尾,她这几日对右手之事极为敏感,沙摩罗着实吓到她。
      “你……做什么!?”
      沙摩罗并不理会琥珀的惶恐之态,只静静看她,右手殇族符文自掌心处起,已密密麻麻遍布右臂,呈盘旋向上,越过肘部,直往颈处蔓延。腕处有另一道符文,为神狐祈文,别于其他。
      “沙摩罗……”琥珀叫道。
      “这就是你要离开隐泉的理由?”沙摩罗问她。
      琥珀不语便已默认。
      “有多少人想要神兽寄生,你可知晓?”沙摩罗言语里有着淡淡的嫉妒之情。
      若琥珀是海蛇,她或许也会对被神兽寄生欣喜,可她是神狐,身带殇族神兽根本无法启齿。她梦里的纯月被腾蛇所食,她下意识觉得此物若延至胸口她必死无疑。
      连在琥珀看来无所不知的浩镜都觉得此物对她有害无益,所以她才会在情绪失控伤了隐泉后仓皇逃离。
      事实上,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一点都没底。
      而眼前之人,是殇族族长,她倒忘了,若想知晓腾蛇寄生之事,此人应是最清楚的。
      “你可知被寄生后会如何?”她抱着渺茫的希望问着沙摩罗。
      只可惜,沙摩罗的回答瞬灭了她的星星之火。
      她道,“现在的你必死。”
      琥珀的心凉了半截,苦涩的说道,“原来真是如此。”
      她伸手去摸那书信,她碰不见隐泉,或许再也见不着了,那人任何物件,而今之于她均像是宝物一般。
      “还有多久……我还有多久的命。”琥珀问着,心底的酸涩像被煮沸了般,止不住的往眼眶上冒。
      “本来还有很久。”沙摩罗回她。
      琥珀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理解对方的话。
      “还有很久”是指被寄生后可以活很久的意思么?所以她身体渐好,连寒热症都未犯,可那“本来”是什么意思?
      沙摩罗将琥珀的手抬起,指着腕上的神狐封术道,“这是浩镜所为?”
      沙摩罗是莫若时,浩镜便已开始为她右手使封,虽然每次他们在屋内,莫青莫若都被请至屋外,但这并不难猜。
      琥珀点点头,“浩镜是为了阻止殇文蔓延才对我右手使封。”
      沙摩罗冷哼了声,道,“真可惜,从结果看,似乎加速了腾蛇在你体内成长。”
      琥珀诧异的看着沙摩罗,极是惊讶,“你……你说什么!?”
      “腾蛇寄生后约有近十年的潜伏期,之后幻化实体可为灵宠,但真正的灵体仍在寄生之人体内。腾蛇真正成熟便会从寄生者体内脱出,脱出之时寄生者才会有性命之忧。你被寄生不过几月,符印便过肘,除了被人加速,我找不到其他理由。”
      加速?!
      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被寄生之事便是知晓天下事的浩镜都不是很清楚,或许他是想封印的,只不过起了反效果,更何况沙摩罗说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琥珀咬了咬牙,道,“浩镜不会害我。”
      “那你是觉得我会害你?”沙摩罗反问,眸内有了冷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琥珀忙道,“只是寄生之事,连浩镜也不清楚,我觉得……或许你说的,也只是传闻。”
      “不是传闻。”沙摩罗的脸上蒙上悲色,“我见过,从始自终。”
      而后,她又扬起恶意的笑,问道,“你不想问,我见过的寄生者是谁么?”
      琥珀不明白,这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护着她,可某些时候却又试图要令她难受。
      她心里隐隐觉得沙摩罗接着要说的话会伤到她,心里说不要,嘴上偏不听话,问道,“是谁?”
      沙摩罗起身,坐回茶几处,给自己倒了杯水,似乎准备叙述一个漫长的故事。
      琥珀紧张的摈了呼吸,手心均在冒汗。
      那人喝完那杯水,放下茶杯,看了过来,缓缓的说道,“你不记得了么?是你的母亲,纯月。”
      琥珀想象梦里的景象,心底猛烈的疼痛起来,好似尘封的痛觉一通清醒,排山倒海的将她淹没。
      她无法再看着沙摩罗再问一句你又在说笑么。
      这一次她觉得沙摩罗没骗她,记忆里的残片,似乎被连接了起来。
      她颤抖着问道,“娘亲是被腾蛇附身了才会长居殇殿么?所以她是被腾蛇所食了?”
      沙摩罗未给她回答。
      待她平静些,沙摩罗才继续说道,“寄生并非常事,一般是寄主主动求得,神兽护体可令身能及术能大涨,幻化实体后,更可得到圣灵专护,所以我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但是,待神兽开始成熟,一切便会不同,之后分为两种状况,一者,若你自身能力强悍,可供它所需精元,它便会一直存于你身,供你驱使。而另一种,寄主本身弱小,求寄生是为了短时康健,那么,当神兽成熟时,给予你的恩赐便会慢慢收回,而且日益消耗精元,直至寄主死亡。你娘亲……便是后者。”
      琥珀听完,心底痛色愈增,她忆起纯月死掉那一日,自己是如何的悲痛欲绝,她的心似被浸入寒谷,满是想摧毁一切的欲望。之后,她便又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去看沙摩罗,那人亦直直的看她。
      琥珀问道,“那……我也是后者了?”
      沙摩罗点头,又强调了句,“现在的你,必死无疑。除非……”
      她话未说完,外头传来嘈杂之声。
      沙摩罗止了话,站门侧去看,门忽然大开。
      人鱼公主被丢了进来。
      沙摩罗顺手一接,美人在怀。
      “行了,行了吧?姑奶奶,吵一晚上了,你们三住一起了,求您别骂了!”
      带头那人看似受够了碧冉,头上包着纱布极是狼狈,将碧冉丢下,急匆匆的走了。
      碧冉哼了一声,推着沙摩罗,心底对早先沙摩罗杀了人鱼,仍有介怀。
      她现今走不了路,偏不看沙摩罗,侧过脸喊道,“琥珀,抱我。”
      琥珀在方才之谈内无法回神,瞥眼看了下碧冉,继续发呆。
      沙摩罗笑的极为流气,“这位姑娘,看来只能由在下服侍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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