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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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饮


      琥珀的神情一阵恍惚,闭上眼,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不理会旁人的诧异,右手上的剧痛越甚,心底越是麻木。
      良久,待她再睁开,眸内便又复了死者般的沉寂。
      这般的假装,何时会是个头。

      “浩镜,这不对劲,很不对劲。”她在男子面前反复踱步,轻喃着话,像是入了魔。
      “冷静些,琥珀,先坐下。”浩镜的眸时常敛着,总让她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他拉着琥珀坐下,略沉的嗓音在耳边轻声安抚。
      “我手疼。”琥珀胡乱扯开右手的丝带,整个人都在颤抖,“它没好,一直没好。”
      右手的伤露了出来,口子周围皮肤泛白,呈现一种极不自然的卷曲,像是有东西正在往外顶,伤口周围散在的符文,只看得半截,诡异而扭曲。
      她往日性子淡薄,近日却极其烦躁,好似所有感官均被放大。
      这在面对隐泉时,过于明显。
      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变成与日俱增的执念,挠着心肝,她想要她,绑着她,揉进身体里,简直难以抗拒这般的霸占欲念。
      不要看别人,看着我。
      不许给别人看,只属于我。
      每次她这般钻了牛角,右手便异常灼热。
      “你可还记得如何伤的手?之后有何异样?”浩镜将她的伤口翻来覆去的细看,又问她。
      琥珀细细回想,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记着被腾蛇骨架割伤,当时身上均是伤,也未曾留意,我与你说过我见了一条巨型的白色母蛇,腹内隆起发着光,手上的伤撕裂了般,血涌个不停……”
      琥珀抚着脑袋,极力去回想。
      “我记得手上的血流的到处都是,诡异的浮了起来,均向蛇腹涌去,好似……好似被吸食一般,心跳的难受,像和什么融在了一处,而后我便晕了。”
      琥珀说道此时,胸口闷极,喘着粗气。
      浩镜的目光变的沉了,隐隐还泛着红,琥珀打了个颤,觉得对面的男子像是变了个人。
      琥珀不安的去唤他,“浩……浩镜……?”
      浩镜愣了一下,随即又复了往日儒雅。
      “依你所言,你可能被腾蛇寄居了。”
      “寄……居?神兽会寄居到神族身上么?我从未闻及!”
      “神兽非族旺极或衰败不出,这你知道,但还有另一种方式可让神兽出现,便是寄生。古书曾记载,‘族有子,体弱即折,求神庇佑,寄之得活。’很久以前,曾有位族长为保幼儿性命求神兽护佑,在被神兽寄生之后活了下来。”
      “之后呢?”琥珀有些发蒙,脑内疼了起来,有些模模糊糊的映像搅的她更加不安。
      “之后?”浩镜反问了过来,她抬眸去看,一阵晃神,浩镜的的表情看不真切,只觉得对方扬起了嘴角。
      右手猛被浩镜抓住,她心底一惊,对上了那人的眸子。
      浩镜的眼神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沧桑,熟悉却又让人心慌,隐隐透着血色的兴奋。
      琥珀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抽手。
      今日浩镜竟也奇怪起来。
      她脑子混沌也思索不请,耳边浩镜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话。
      “之后会如何我并不知晓,腾蛇被某人屠杀殆尽,但凡神兽,均也有存亡之道,那条蛇母即将死绝,定是将你当成了宿主。”
      “安全起见,我用封咒困住你右手,你情绪莫要过于波动,多念念‘清心诀’,你手上的符文因腾蛇而起,定不能让他人看见,特别是族长,她恨殇族入骨,会做何事我也难以预料。”
      而后他又俯身过来,极其郑重的说道,“这若被看见,你便无法再留此处,留在圣地,留在隐泉身边。”
      浩镜的话轻轻柔柔,捆绑着梦魇,在耳边来来回回游荡。

      “少主。”古少卿轻扯了她的衣袖,她终于回过神来。
      右手上的疼痛缓了些,胸口起伏不定。
      隐泉已立在身前,她抬了眸子去看,只见得那人绝美的侧颜转了过来,面上虽是冷然,眸内甚是担忧。
      她冲着隐泉笑了笑,便迅速低了头去,那女子像是毒药,饮一口便再也脱不掉,她甘之如饴,现下却需自控。
      浩镜转身,笔直的身子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闻得身后一阵悉索,长老们及族人也齐刷刷的跪下。
      琥珀撩起长衣,就着软蒲也下跪叩拜。
      人鱼公主被安排在族长右侧,只她一人直直站着,褪了往日骄横跋扈,一副端庄的族长模样,穿金带玉,雍容华贵。
      碧冉的目光凉凉的落在琥珀身上,面有不甘,她极重人鱼,断也不会在此般场合失了态。
      “九天在上,神狐庇佑,祈族历代……”
      浩镜开始一字一句的念起来祈文,沉稳而悠扬,像是晚风中的古琴,庄严悦耳。
      琥珀微微侧头,不由自主的望至隐泉如雕似刻的侧脸。
      女子正一丝不苟的伏地,过于面无表情倒显得隐隐有一丝紧张。
      那女子的个性与肜祈那么相似,只不过一个外向霸道,一个隐忍内敛,均是把神狐看的比什么都要重。
      若是手上的殇族符文被看见,肜祈本就对她厌恶非常,那么隐泉,是否也会弃她如敝履?
      她被没来由的想法堵的心慌不已,感觉溺了水,又被水草缠绕,困不得出,在思绪内忧结欲死。
      这一想,连何时结束祈文都不知,忘了起身。
      “少主,少主,该起了!”古少卿将她拉起,焦急的在耳边低声提醒。
      周围的人早已起身,她这个久久不起的前少主免不得又被诧异的目光洗礼一番。
      琥珀均身被冷汗打湿,偏又穿了里外三层的祭衣,黏在身上极其难受。
      她抖着唇角,见隐泉与肜祈也看了过来,肜祈一贯不耐,隐泉似要过来,被肜祈挡住。
      她又扬起笑,觉得自己恶心极了。
      “没事没事,我嗜睡症犯了,方才差些睡过去,真是该死。”
      周围窃窃私语,大抵是说她太不像话,这般场合也能睡着云云。
      琥珀被少卿扶着坐下,左手死死拽紧右手,脸色甚是难看。
      “请少主上前,滴血饮露,愿神狐千秋万代,繁荣永世!”
      浩镜说完话,将案上的瓷碗取下,连带一旁的精致匕首,一同移至隐泉身前。
      隐泉取刃,在食指上轻轻一点,鲜红的血便自那人修长的指端滑落,在碗内漾出一圈涟漪。
      隐泉端起瓷碗,转过身,便正好对着琥珀。
      琥珀开始混沌不清,不知是因着体内的腾蛇,还是晨起的汤药,又或是寒热之症无端来袭。
      不知道,也已没了兴致思考。
      她的身体会如何,而今已再没了所谓。
      她抬眼去看隐泉,想看的真切些,意识渐渐离散,耳边嗡嗡作响,女子模糊的影子便与那一日重叠在了一起。

      “琥珀,该喝药了。”
      女子端着瓷碗站于床前,修长的手指好看的拢到一起。
      琥珀极少在晨时保持清醒,只不过女子一进门她便醒了,魂牵梦萦的清冷气息,伴着……腐熟烂泥的刺鼻之味。
      那味道过于熟悉,苦味混杂着比往常更甚的甜腻,令人作呕。
      她掀开被褥坐起,脸上凝不起笑,静静的看着那人局促的将碗放于床头。
      心底突突的发疼,好似千军万马正在践踏她的心脏。
      她的目光焦灼在女子脸上。
      “你可知,这是何物?”
      一向沉稳的人,指尖竟在颤抖。
      “我不通药理……并不知晓……”
      隐泉咬紧了牙关,似乎闻及唇齿相噬的苦痛。
      琥珀闭上眼,想着去拥她,止住了。
      良久,那人说道,“这药凉了,不喝了,我去倒掉。”
      她慌张的转身欲走,眼眶底下变的湿润。
      “会有人,让你心甘情愿的喝下去。”
      脑内想起肜祈的话,看着隐泉却只剩下心痛。
      她无言的截过,仰头饮下。
      这是此生饮过最苦的汤药。
      她笑道,“隐泉,是你给的,便是毒药也饮得。”
      记忆里,隐泉拥了她好久好久,久至她的思绪开始混乱,身体又复了往日的疲惫不堪。
      次日,再醒,她脑袋昏沉,浑身酸痛,开始嗜睡。
      讽刺的是,她的记忆并未消退,噬魂草没了效用。
      可是隐泉,没关系,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
      便是记忆,你希望我忘,我便是什么都不记得的。

      “少主,少主!”琥珀一怔,耳边传来少卿焦灼的声音。
      身体今日已至极限,连坐着也极是困难,时时忆起前事,浑浑噩噩一片混沌。
      “少卿……”她发出绵软的声音,轻柔的像片羽,“我……!”
      她未说完,身已临空,她以为少卿抱的她,直道不好,这般场合如此放肆,肜祈又该怒了。
      “少……少卿……”她思绪混乱,抓着对方衣襟,哆嗦着唇角,已说不得完整的话,只觉得脑内被塞进了一团海绵,周身软弱无力。
      拥着她的人顿了下,感觉冰冷气息漾起,带着令人心醉的芬芳,将她紧紧缠绕。
      她晃了晃脑袋,抬头,印入眼帘的,是隐泉罩着寒霜的美丽容颜。
      “隐泉……”她含糊的嘟囔着,下意识便缩进了她怀里。
      “这才叫对么?”隐泉清冷的声音淡淡的飘了过来,托住她身子的手收紧,便要踏步离开。
      肜祈冷着脸,看着本在身侧的新任少主,急迫的摔了碗,焦急的拥了前少主,怒意上扬。
      “泉儿!站住!”
      隐泉并未理会,直拥了琥珀外行,古少卿在侧亦是焦躁的不行,心底直骂,竟被此人抢先!
      “你要毁约么!”带了丹田之气的声响震的祠堂上下抖动,肜祈之能深不可测。
      隐泉停下,面无表情侧身。
      “今日家姐身体不适,恳请族长改日再行册封式。”她说的客套,一字一句带了寒意,目光更是直直瞪着肜祈,毫不让步。
      肜祈怒道,“你说过愿听我的话。”
      “前提是那人安好。”隐泉接了肜祈之言,将怀内之人拥的紧了些。
      “那只是暂时,过些时日,她自会好起来。”肜祈皱眉,看起来相当不耐。
      “您的时日还真是长。”隐泉扬起冷笑。
      肜祈握了握拳,自己的女儿偏是难以掌控的主。
      她不再与隐泉唇齿相讥,望着祭堂一脸不知发生何事的众人道,“今日,还有一喜。”
      她看了看隐泉,便又自顾自的说道,“泉儿将与齐烈大婚。”
      这话在人群内炸了开,琥珀幽幽的睁开眼,眸内盈上绝望,挨不住身心疲惫,终是晕了过去。
      隐泉周身寒意四气,她性属水,祈术强悍,怒意成冰,术式自她脚下环形而出,将整个祠堂冻了一层寒冰。
      肜祈不怒反笑,“泉儿,你应该不会拒绝。”
      她并非在问,只是笃定的说与隐泉听。
      怀内那人身子转冷,隐泉无意与堂上那人辩驳,丢了句,“随你。”便拥着琥珀快速离开。

      泉儿将于齐烈大婚。
      琥珀梦里一片狼藉,只觉得整个世界均在坍塌,她自己却不想逃。
      心似整个被挖空一般,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痛,就这般空荡荡的。
      她看见自己在居所外的围栏处,拿着画笔,勾勒女子的样貌,每一个动作,每一处表情,好似不记录便再也见不着,也想不起了。
      身后萧索,只有自己,孤单的独自作画。
      隐泉呢?
      你去哪了?
      “拜托你去跟那个齐烈大婚好了,少主我来照顾就可以了!”古少卿的语气有些暴跳如雷。
      “……”
      “你说句话好不好,我管你是什么新少主还是少主的妹妹什么的,你回去吧!”
      “……”
      “你究竟想怎样,明明见你与少主在封印之地亲密,一回圣地便不闻不问的,现在才来做好人么?”
      隐泉终是受不住男子呱噪,道了句,“我们姐妹间的事,旁人没资格管。”
      “旁人?!”古少卿自也受不得激,怒道,“我陪了少主几十年,日夜相伴,算起来你才是旁人吧!而且你说姐妹?!我分明看到你……你那时……亲了少主。”
      古少卿越说越小声,说道后头已红了脖颈。
      隐泉面不改色道,“那只是姐妹间的亲昵,我与琥珀自小便是如此交流感情,也要知会你么?”
      古少卿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这头,琥珀已经转醒,便刚好听到“姐妹间的亲昵”。
      她苦涩一笑,在褥内转了个身,背对了隐泉。
      原来,那些均是姐妹间的亲昵,她倒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琥珀在褥内一直装着睡,她的心还不够坚强,此时装不了往日的淡漠模样。
      感觉身边的女子小心翼翼的轻触,偶尔轻声细语唤她的名,柔声的说道“求你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只是这般也觉得弥足珍贵。
      隐泉一直呆至倾城过来诊脉施术,浩镜也过来说没事,这才极不情愿的被肜祈三申五令的招了回去。
      门声轻掩,周围静了下来,少卿道她今日未进多少食饮,便张罗着去弄些清粥,以便琥珀醒时多少吃些。
      待他端了米粥回至床前,琥珀已经坐起。
      她轻拽了少卿的衣衫,轻柔的嗓音像是虚脱一般。
      “少卿,带我离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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