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琥珀

作者:asurnamef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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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之名


      海棠的粉末染在掌心,残存了血色的印记,妖异而美丽。
      掌心疼痛而麻木,沿着右臂直抵心脏。
      缠绕右手的丝布散了开些,几月前横截的伤口竟犹在,翻白的皮肉隐隐透出奇怪的符文,断裂而扭曲。
      那处日日在痛,痛的钻心,难以忍受。
      琥珀握紧了拳头,脸色泛白,唇瓣毫无血色,似乎又进了秋的寒气,打了一个哆嗦。
      碧冉终是看不下去,上前去扶她,面上若有所思。
      “琥珀,我们回去吧。”
      “碧冉。”她唤了人鱼公主的名,握紧了她的手,碧冉幼时摸样隐见,她心底只觉着酸涩难当,轻声回了句,“好。”
      世易时移,此人究竟在她身边徘徊了多少次,而她忆起又忘记,是否周而复始?
      比起遗忘者,记着的人应是更痛苦。
      人鱼公主,真是可怜。

      午时,琥珀草草进了食,睡意又蔓延了开。
      碧冉已不见了踪影。
      她听见莫青略沉的嗓音唤了句“祭祀大人”,银丝蓝衫的儒雅男子便进了门来。
      她脑袋昏沉的很,有气无力的唤了句,“浩镜。”
      那人盯了她半响,俊美的脸绞起了眉头,“我不是说过,这不能让人看见吗?”
      他将丝布打开,伤口处隐隐冒着黑气,翻腾着,缠绕着,似乎想要挣脱枷锁。
      黑色符印自内向外散布,已侵至手腕。
      浩镜在掌心结印,口中喃喃有词,淡蓝色的印结自他手心凝聚,形成环状枷锁,融进她右手掌心。
      “此印只能延缓,琥珀,怕是连我也无法抑制此物。你需得离开神狐,圣地似乎更令此物躁动,再下去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
      “我会死么?”她问道,语气里没有惊恐,只有淡如死水的沉静。
      “我不知道。不过,琥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助你。”
      浩镜说着话,重又将她右手缠好,而后伸出手,抚摸了她的发。
      比起肜祈,浩镜与倾城更像她的亲人,浩镜自她忆事起便是她的导师,对她维护有加,可自从知晓了噬魂草,在她身边的所有人均仿佛挂了一层面具,她总害怕自己猜不透,看不清,无法再去信任任何人。
      “腾蛇墓冢内的事,可还记得?若说的再祥些,或许有可解之法。”浩镜蹙起了眉头,对而今她的处境似乎当真烦恼的紧。
      “我。。。忘了。”她轻声回他,侧过身,身心疲惫,渐又睡了过去。
      归来那一日的争吵在梦里清晰。

      “谁准你进圣山的!”肜祈的怒意响在耳畔。
      她全身伤患痛入骨髓,虽知听不到母亲的轻声劝慰,被质问时却当真寒了心去。
      待回神,她已冲着威严的母亲嘶吼,像被困住的小兽。
      “为何总是那么恨我?我做错了什么?!”
      肜祈的视线逡巡在她脸上,眸内是化不开的哀伤,而后又被恨意取代,冰冷的语气不寒而栗。
      “你的存在,便是错!”
      她第一次听见肜祈直截了当的厌恶,心痛的只想掉泪。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她长长深深的吸了口气,渐也无法控制的歇斯里地。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你们用噬魂草让我什么都记不得,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我究竟是谁?!你根本不是我娘亲对不对?我根本不是神狐对不对?!”
      “啪!”肜祈那一巴掌,清脆响亮。
      肜祈的脸上蓄了寒霜,冷哼道,“我许是瞒了你许多事,但那些本就是你不该知道的。”
      她转身欲走,临了又加了句,“你是神狐,隐泉她是,也只能是你妹妹。”

      “少主,少主,该起身了。”
      琥珀朦胧中被唤醒,疲惫着坐起,脸上仍似承了肜祈的怒气,灼热而疼痛。
      肜祈太过骄傲,骄傲到不屑去骗。
      所以她说的便均是真的吗?
      琥珀侧了侧头,扬起了苦味的笑。
      莫若将一整套礼衣按序排列在前,神狐的仪式,规矩众多且繁琐。
      她着了里衣在镜前端坐,长发盘髻。
      脂粉轻抹,粉黛略施,神狐的前少主,清婉而憔悴。
      “琥珀,琥珀,你好了么!”
      碧冉顶着一头珠饰,艰难的迈步进来。
      “不重么?”琥珀笑了笑,起身去扶,这满目的琳琅,着实夸张的很。
      “我可是人鱼族长!不能失了面子!”
      碧冉处处在展示人鱼的富有,不管是坐轿还是兵刃,可同时,也展现着她的不安,需要依靠这些物质的东西来填补。
      琥珀低头笑了笑,不再说话。
      古少卿午后才至,一脸疲态。
      进门叫了声“少主”,便坐于一旁,往日总是吵嚷,现下过于安静。
      “少卿。”她唤道。
      他们朝夕而处几十年,比旁人自要熟悉的多,古少卿正呈现一种极度茫然的状态,好似突然失了目标,惶然而无助。
      “是。”古少卿答得有气无力。
      “有些事,有则幸,无则命,莫要太过强求。”
      古少卿盯着她轻缓淡薄的说着话,眸内伤感之色愈增,无奈的叹息道,“属下。。。谨记。”
      长久以来,琥珀在神狐的身份尴尬,身为少主而无法使术,天生体弱,怪病缠身,这在以强为遵的神狐简直太过另类,得不到尊重也是情理之中。
      古少卿对这般的状况很是愤慨,他对自己极忠心,容不得旁人丝毫不敬。
      只是,单纯的唇舌相讥丝毫改善不了她的状况。
      要想主子好,身后的实力也必定要好。
      所以,古少卿总是有意识的拉拢各系,暗中多少把握了些势力,琥珀隐隐知道,却也懒的理会。
      而今,他辛苦多年的底子,便在隐泉宣告回来之后明显的崩坏了。
      隐泉,美丽,霸气,强大,是完美的继承者。
      这对古少卿而言,简直晴天霹雳。
      他每日在外忙什么,琥珀只是装不知,有些事越是强求,看起来便越是可怜的紧。
      神狐的少主,本就是隐泉的。

      “神狐的少主,本就是我的。”
      银衫护甲在耀阳下闪闪发亮,女子说着话,清冷的嗓音漾着别样味道,慵懒却又不容置喙,仿佛她说的便是天道地理。
      琥珀看着恍了神去,她总是对那人百看不厌,看不够,怎也移不开视线。
      好似入了魔障。
      “隐泉。。。”琥珀喃道。
      女子走了过来,乌黑的长发带起一阵心悸,她的手欺了过来,挑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唇间轻柔的来回捻柔,银眸转深,清冷的气息靠近,俯身轻贴,便又退了开。
      雪莲的味道在唇间散开,沁人心脾。
      “你,”隐泉的声音贴在耳廓,带着愉悦的轻笑,“也是我的。”
      那人弯了眉角,笑的肆无忌惮,对外隐忍自持且清冷淡漠的人,只在她面前孩子气的霸道。
      这一切,拿世上的一切去换,都值得。

      “少主,少主,该出发了。”
      琥珀回神,自己已在轿前站定,她方才又浑浑噩噩的发起呆来。
      古少卿担忧的看了过来,她强打着精神冲他笑笑,提着快要着地的礼裙,抬腿上了轿。
      碧冉入轿前还在嚷嚷,“本族长定要灭了隐泉的威风。”
      木质轿身发出“咿呀”的响动,被巍巍的抬了起来,碧冉金碧辉煌的轿子紧随其后。
      这一看,她这一行又像是给人鱼公主开道的,相比之下过于寒碜。
      古少卿的心情便更不好了。
      琥珀盯了少卿半响,掂了手让他过来。
      “少卿,听闻最近哈努并不太平。”
      “恩?”古少卿跟着轿子前行,并未受速度影响,侧过头疑惑的看了过来,不明白为何问起毫不相干的事情。
      “人鱼失踪的案子。”她继续道,“你若在此百无聊赖,不如去哈努助力司长老。”
      圣祭时的哈努比往日严谨,肜祈派土系长老司无言亲自护卫,近几月却频报人鱼失踪。
      殇族族长在圣山陨亡,人鱼族长不明缘由滞留圣地,这已让肜祈焦头烂额,哈努的不太平无疑火上浇油,神狐族长的火自就发到了负责哈努安全的土系长老身上。
      司无言多年护卫肜祈,是神狐的盾牌,是肜祈最信任的左右手,她代表了祈族的防御,而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她自也非常恼火。
      哈努是人族的交易中心,夜夜笙歌,繁茂异常,竟被足足宵禁一月,可见司无言的恼火程度。
      古少卿喜欢司无言,虽然他不承认。
      若少卿跟着那人,他的心思便不会在此处钻牛角,做些有的没得。
      琥珀心里明白的很,古少卿不希望隐泉成为少主,这会让她接下来的处境堪忧。
      可少卿做事也总是欠缺考虑,她的母亲肜祈不是省油的灯。
      身边莫名多出来的金系侍从,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真是靠古少卿求来的排场。
      说白了,监视而已。
      监视古少卿的动作,也监视她这个前少主是否当真什么都忘了。
      古少卿定定的看了过来,“您想支开我么?”言语里竟似被抛弃了般。
      “傻子。”她轻斥道,“我不在乎这个少主位,比起这些有名无实的东西,我更在意你。”
      琥珀说完,才发现古少卿脸红了,她方才的话好似告白一般。
      古少卿仍还是个纯情少男,还非要私下里去搞那些小动作,喜怒形于色,当真不适合这些谋略的东西。
      “我是说,”琥珀无奈的解释,“隐泉的少主已是确定的事,你便不要再纠结了,我从未想要权势或什么,在圣地偏远处安静的过日子已是心满意足,不用去管旁人。”
      她说罢,又盯着古少卿半响,心底一堵,仍是有些难受,古少卿伴她近几十年,她也曾想是否因着自己阻了少卿的前尘,他应是想做些大事的,而不是陪着她这个无用的少主偏安一隅。
      “你若觉得在我身边太过无趣,便离开去做你喜爱的事,我不愿绑着你。你看,我已有了新的随侍,便是你不在身边,我也会过的很好。。。”
      她话音未落,古少卿一副被抛弃的怨妇模样贴了过来,“少主,你要抛弃奴家么,奴家只有去死!”
      他用着轻佻口吻,眸内却是认真。
      “我只是说说而已。”琥珀摇摇头,叹了口气,结束对谈。
      掌心的疼痛犹在,提醒自己时日无多,她需要离开圣地,离开隐泉,离开而今的这一切。
      而较于被封印的右手,心却更痛。
      离开。。。隐泉?
      或许她的执念相较于古少卿更甚,那女子像是驻扎在心底良久,一直默默孕育,相见时分便成长的难以抑制,像是要填满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无处不在,无时不想,疯了一般。
      琥珀面上浮现苦笑,疲惫的闭上眼。

      她耳边又响起了肜祈的冷笑,面前是自己摔破的一地瓷碗。
      “我不会再喝这东西,你逼我也没用!”新的药饮接连不断的送来,她拿起便又摔碎。
      “。。。。”肜祈沉默的看着,扬手,随侍行礼,继续去取。
      琥珀几乎要炸了,她都告诉她自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对方还若无其事的送药过来,可偏还不用强,只是摔了再送,再摔再送,好似那药没有止境。
      古倾城终是看不下去,过来劝道,“琥珀,喝罢。”
      她看着古倾城,难受的指尖都颤抖起来,“那是我的记忆,是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抹去,我不愿喝,倾城你也骗我,我。。。那么信你。。。”
      “倾城我们走。”肜祈沉默着,突然开了口。
      “肜祈,可琥珀她。。。”
      肜祈的目光就这般凉凉的落在她身上,嘴角一扯,扬起冷笑。
      琥珀心底一寒,几乎站不住。
      “你会喝的,”那人笃定的说着,目光冰冷,“会有人,让你心甘情愿喝下去。”

      轿子剧烈的晃了下,停住。
      琥珀睁开眼,已至祠堂。
      她们到的还有些早,少卿扶她下轿,又被随从带至祠堂主殿,浩镜着了礼装站于正中,四系长老分站左右,祠堂上供着“九天”,神狐王者,她自小便见过。
      “九天”为干金之象,万物之父,威悍之神,性刚好动,善扬兵布阵,所以神狐从未在战争上吃过苦头。
      琥珀被安排在浩镜身后左侧,面前是一软蒲,跪拜之用,浩镜正后又有两个软蒲,应是肜祈与隐泉的。
      祠堂正中桌摆上放有一瓷碗,中间装有清水,祭香已点,烟雾袅袅。
      外面一阵嘈杂,亦是落轿声响,琥珀心底一紧,往门外望去。
      先进门的是肜祈,一身深红色祭服,印象中的威严霸气,沉稳而夺目。
      而后,女子那一身淡雅的红随即也映入了眼帘。
      琥珀印象中的隐泉几乎与银色融在了一起,里衬的白衬了盔甲的银,耀眼又沉静,融合的天衣无缝。
      银色是沉稳之色,代表高尚,尊贵,纯洁,永恒。
      这种气质蕴在了女子的灵魂深处,不可动摇,密不可分,与红色的热情、澎湃,似乎毫不相干。
      隐泉脸上画了淡妆,步子沉稳,红衣随着动作徐徐摆动,她脸上依旧清冷,却衬了红衣的艳,带了一份妖娆。
      她天生便是美的,而今这份美添加修饰,便格外的动人心魄。
      琥珀看的出神,他人亦是惊叹不已。
      一股子怒气在心底盘旋,都不许看,都不许看,呐喊着。
      她颤着手将右手握紧,藏入身后,渗出冷汗,手上的疼痛突就明显起来,叫嚣着,想要挣脱束缚。
      她想将那女子藏起来,拥紧,揉入身体,不让别人看,只是自己的。
      她想亲吻那人,吃其肉,喝其血,将她彻底融入骨血。
      这样的欲念,不可遏止。
      她惨白了脸,去看浩镜。
      浩镜正也看了过来,用唇语对她说道,“清心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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