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似少年时

作者:溯流ic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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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山


      “秋璇,他们不见了!”一袭青衣闪进了夭红的海棠苑,难得地带了慌张的神色。
      秋璇正倚在贵妃塌上喝她最爱的海棠花酿,闻言拉了拉身上红色的纱衣,拢着如云的秀发慵懒地坐起了身,淡淡道:“两个一起不见了?”
      卓王孙点头:“我上午找他们时一个都不在,现在都傍晚了还是一个都不在。我……”
      秋璇:“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是你怕他们撇下你私奔到人间去了?”
      卓王孙:“……不是……”
      秋璇叹口气,道:“你不要因为走了个帝迦就有点风吹草动就恐慌。看你平时总一副了不起很厉害的样子,怎么遇到这种事就没了神。”她看卓王孙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挽起了云袖道:“好吧,我来试试看算一卦。”
      卓王孙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摆弄起一地散落的海棠花瓣,扬起又落下,形成一堆堆奇怪的图案。纤长的眉也微微蹙了起来,她注视着那些花瓣逐渐合起,裹住了一件物事,低声道:“不好。”
      卓王孙:“怎么了?”
      秋璇托起那粒花苞,道:“这里面有一颗种子,你要不要看?红色的,预示他们不得好死;白色的……”
      “平安归来?”卓王孙忐忑地问。
      秋璇温柔一笑:“同归于尽。”
      卓王孙没好气地一挥手,将那花苞给揉成了粉:“我才不信。”
      “你不信干吗不敢看?”
      “……”

      杨逸之和相思在西方荒。
      风雾凄迷,狂乱的龙卷带起了大片的风沙,劈头盖脸地向着两人砸下来。陡峭的山路难以行进,这里错乱的气流令御空的法术都暂时失效,只能靠着徒步慢慢前进。
      相思紧张地抱着杨逸之的手臂。刚开始她是只抓着袖子的,但后来风沙实在太大,她又正巧为了行动方便穿了窄袖口的衣服,于是不得不用杨逸之的袖子来遮脸。她这厢什么都看不见,只知紧紧闭着眼睛抵御那风沙的侵袭,耳边嗖嗖的尽是飓风的呼啸声音。想到西方荒的古怪传说,心里不由更加害怕了,把杨逸之的手臂抓得死紧,指甲都深深陷了进去。
      “相思。相思?相思!”杨逸之连叫了几声才被她听到。她艰难地捂着口鼻,眯着眼含糊地道:“怎么了?”
      杨逸之:“……我先送你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相思倔强地立即反对:“不行!”她眼睛一睁大就被沙土糊得难过至极,忙又捂着脸,想了想自己好像是拖了杨逸之的后腿,便又软了口气:“我问过别的仙草了,知道兰芝草大概在哪里,你带着我,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杨逸之张开口刚要说什么,风沙就涌了过来,他连忙掩住嘴,拿身子挡住相思,在她耳边道:“在哪里?”
      相思的脸埋在他怀里,伸手向着左前方一指:“仙草说是在西方荒的东面山崖上。”
      杨逸之无力地叹口气:“……你知道我们现在哪边是东面吗?”
      相思“啊”了一声,差些跳起来:“我以为你知道!”
      杨逸之沉默了一会儿,只能道:“现在还没有遇到镇守兰芝草的神兽,我要尽量保持着体力不用法术。你带了多少符咒过来?”
      相思又吃惊地“啊”了一声:“你没跟我说要带符咒啊!”说完后很是不好意思,毕竟她说着要帮杨逸之,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不由红了脸,苦苦思索了一下,忽然惊喜道:“我想起了,有带的!”她从腰间解下个小锦囊,里面是之前杨逸之画给她的零零散散的几张符,还有当时信手涂鸦的几个小人,几张空白的符纸。
      她想也不想就一把全掏了出来。狂风乱舞,登时就要卷走她手上纷乱的纸片。
      杨逸之正望着她贴身珍藏着东西发怔,此刻乍见符纸从相思手中飘走,也来不及多想,他们本就面向着对方为方便讲话贴得极近,一把抱住了相思。
      相思手一抖,符纸顿时落了个干净。
      但是在这风沙之中的拥抱是完全没有什么旖旎情致的,两人的脑子因为身体乍然的贴合一懵,随后立即转到了一个共同的念头。
      怎么把符纸拿出来?
      相思红着小脸,深深吸了口气想要镇定下来,不防脸埋在他的胸前,努力吸进的都是他清淡如茶的气息,一张小脸顿时更红了。她犹豫了再犹豫,终于颤巍巍地伸出了小手,摸索着把手顺着对方的衣襟探了下去。
      杨逸之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长叹一口气:“等一下,我做个结界。”说到这里很不放心地追加了一句:“你不要乱动。以后要拿什么我来。”
      相思闻言立即羞赧地缩回手。又为自己的笨手笨脚暗暗羞愧。
      杨逸之设好结界便退了一步,符纸凌乱地散了一地。相思慌忙蹲下去和杨逸之一起收检整齐了,杨逸之翻看一遍,挑了张空白的出来,叹口气:“还是要省着点用……”
      相思正想着去哪里找墨,就见杨逸之咬破了食指,直接在纸上涂抹起来。
      她不禁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原来你的血可以当狗血用……”看样子卓王孙这个启蒙老师做得极好,她至今仍惦念着“符咒必须用狗血或者朱砂来画”的歪理。
      杨逸之一时间没空去仔细琢磨,待那句话在脑里回了三四遍才猛然惊觉:这是什么话啊……
      他只能道:“到了紧急的时候,你的血也可以。”
      相思认真地点点头。
      杨逸之被她这严肃的神态反而弄得哽了一下,收起剩下的纸张挥手去了结界,并指聚起法力点在那符咒之上,低喝一声:“引雷电,破!”
      相思只觉一道璀璨的光华破裂了这方黄土漫天的天空,连忙闭上眼睛,就听一声巨响,风舞得更加猛烈,简直都要站立不住。
      杨逸之连忙拉紧了她,循着那地上被劈开的深深沟壑一边计算一边走了九步。而后弯下腰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了一块裸露出来的灰色小石,微微一笑:“地仙,还不出来吗?”那手指已微微用了力。
      相思完全看不出这块不起眼的小石和周围散得四处都是的沙石有什么两样,正自疑惑,就听一声惨呼,一个粉粉嫩嫩头扎冲天辫的漂亮小女娃跳了出来,秀眉微蹙,一身大红衣裳,很是不悦地撅起了小嘴:“你快放开我的元神!”
      她那恼怒疼痛的样子很快就引起了相思的怜悯,她正待说情,杨逸之悠悠一笑,手上又加了些力,小女孩漂亮的小脸登时紧皱起来:“你,你放开……好难过……”
      “小红,这里东面的落霞山在哪里?”
      上官小红尖声叫起来,挣扎着想要逃离,无奈最柔弱的命门被杨逸之制住,挣脱不开,只能软下身子,恹恹地向着他们右后方一指,道:“向那里一直走就……啊!——”她陡然又是一声惨嚎,杨逸之手上握着的那枚小石子竟然渗出血丝来。
      “你会受天罚的!!”她怒极而叫,丝毫不见刚才那柔顺乖巧的小女孩模样,眼里咄咄的全是凶光:“西方荒向来人迹罕至,你们又是为落霞山而来,必定是想盗兰芝草吧?哈,我告诉你们,想也不要想,那里有最凶猛的怪兽守护,你们不可能胜过的……即使胜过……”她口里咝咝地冒出怨毒的笑意,声音低沉下去:“那也一定会受天罚,痛不欲生……”
      杨逸之止住她,道:“我只再问你一遍,落霞山在哪里?”
      上官小红刚要再指右后方,眼睛触着杨逸之眼里淡静无波的神光,狠狠抖了下,尖声道:“告诉你实话也无妨,你活得太长想找苦头吃我就成全你,落霞山离这里不远,就在正前面,你启明目咒就能看到。”
      她说完,感觉杨逸之的手一松,立即钻回了地底下。尘沙狂卷,霎时间将地面一切土石都移了位,再也辨不出她的真身所在。
      相思听着小红刚才一席话,内心犹豫。刚要劝阻,就见杨逸之撕下半幅衣袖来,站到她身后替她束住了脸面。她疑惑间,感觉腕上微微一紧,已被一根细绳缚住。
      “这是引线,它会带你走出去。”他的手从她发鬓掠过,和他声音一样的温暖:“你蒙着脸行动不便,就拉着线走。你放心,只要我神识还在,它就不会断。”
      相思忙要扯下那面罩,被他挡住手:“她说得对,私盗兰芝草的仙人是要受天罚的,你骨子弱,必然受不住。先回去吧。”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又叹息道:“不过你要走得快一些,用着明目咒时,我力量总耗得比平时要快一倍……”
      相思的眼眶微微一红,就觉身上一温,是他低头轻轻环抱住了她的身子。
      那拥抱像是像是一缕轻风,一转眼就流逝了去,相思一怔又回过神的时候,他已放开她独自走向落霞山。
      相思一把将面罩扯下来,连忙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杨逸之回过身来看她。
      相思奔上两步,挨在他身边,坚定地道:“我要跟你一起去。”见杨逸之微微蹙了眉,她又立即补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好!万一你真的拿到了那药草,却没力气带回来了怎么办?我在总能照应一点。”说着脸微微一红,虽然自己的功力实在是差了些。
      杨逸之不动,她也不动,仰着小脸望定他,任那风沙迷得眼睛难过到忍不住落下了泪花,用行动做出一副我不会扔下你自己回去的样子。
      终于还是有一方先屈服。
      杨逸之叹口气,替她将扯下的面罩又系了回去,又将引线的一端扯回,缠在自己的右手腕上,道:“那你跟着我走。”

      落霞山果然就在不远的地方,从这里望去,山峰笔直且陡峭,直刺入云雾深处。依稀一片朦胧的绿,只是半山腰极险峻的地方,山体凭空被削去一段似的,盘盘绕绕,露出隐藏其中深红色的植被。
      满天的黄沙像是它天然的遮蔽,一旦进入山中,尘土就蓦地静了下来,映目一片奇骏的青山绿树,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相思拉下面罩,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欣喜道:“我们找到了!就在那上面。”却见杨逸之的神色凝重,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平静下来相思也立即察觉到了这里非同寻常的静和一股莫名的气息。她感觉了一会儿,身子就微微地发起抖来。这冰冷且暴虐的杀气,她曾经经历过,几百年前,对她犹如一场梦魇。本来几乎已经要忘却,却蓦地被勾起了对它的恐惧。
      杨逸之拍拍她肩,他眼里的神色仍是分毫不惊,这让相思不由放下了心,跟着他一点点接近半山腰的兰芝草。
      忽然一声怪诞的猛兽啸声响彻山中。带着被激怒的暴躁,随后铁爪挠地的声音深深浅浅地响了起来。
      一只魔兽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像是虎,一只类似于虎的爪子搭在大石上,向着他们连连嘶吼,眼里凶光毕露。浑身却又披拂着犬毛,猪口牙,身长约二尺,尾长却有一丈八尺,形状极其怪异扭曲,简直就如不同的凶兽拼接而成。相思一见吓得忍不住惊叫一声,忙躲去了杨逸之身后。
      “梼杌,上古魔兽,隐匿世间已多年,原来成了这落霞山的守护神兽。”杨逸之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的确没有把握在这只以凶残之性扬名六界的怪兽手下得到兰芝草,更何况身边还要护着一个相思。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明目咒正消耗着他的体力,他叹了口气:也只能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他缓缓抽出召唤雷电和真火的符纸。
      一声厉啸,梼杌已弓起背,向着他们两人恶扑而下!

      “他们在西方荒。”秋璇望着占卜的结果深深蹙眉,妖娆的容色变得郑重:“而且正遭遇危机。”
      卓王孙沉吟道:“西方荒?就是那个除了沙漠还是沙漠的地方?”
      秋璇皱眉道:“那里……”
      不待她想完,卓王孙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飞身掠进了书房,在一堆纸墨间翻找起来。
      “是为了这个!”秋璇见他手上拿着一张纸,上面绘着一株从未见过的仙草。旁边注着:清心涤神。接下去一段密密的介绍。纸张被揉得有些皱,显然已被反复看了无数次。
      卓王孙脸上也难得地现出一抹惊急之色。他刚要向门口走去,一道墨色光华乍现,姬云裳黑衣如云,已出现在未央轩内。
      秋璇匆匆低下头:“母亲。”
      姬云裳本是上神,虽着未央轩是天帝赐予她的府邸,可她一般情况下总在昆仑墟后修炼,难得回来。她看见卓秋脸上怪异的神色,微微蹙着眉,声音清冷如水:“你们也想触犯天规吗?”
      秋璇一惊,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母亲,可是……”
      姬云裳打断道:“这是给他们两人的第三重试炼,你们不要插手。”
      卓秋又是一惊,谁都没有想到,一直暗暗提防的第三重试炼竟然那么快就来临了!而且还如此的无声无息,他们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传说败在三重试炼下的仙人不计其数,因为第三重试炼,考教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品性,修为,还有最难捉摸、控制的感情。而只有通过了三重试炼,将来才有位列上神的资格。
      姬云裳看着他们,沉声道:“看来我平时对你们的管教太松,你们左右在这轩中无事,不如将天规天戒搬出来,抄写二十遍。”
      左右无事??卓王孙简直想要反驳出声,但姬云裳的沉静压得他说不出话来。便与秋璇一起低着头,看着姬云裳离开。
      姬云裳一走,卓王孙就要往西方荒去。刚到门口,却被挡了回来。秋璇一把拉住他,细指指向了他们头顶那片似笼上了淡紫色琉璃罩的天空,轻道:“母亲设了结界的。”
      她又是一笑:“我们快抄书吧,多抄一些,争取能把他们两个要被罚的也抄完!”

      杨逸之和相思的境况的确不好。
      刚才护着相思一时不慎间叫梼杌的厉爪从肩头划过,撕下了四道深重的口子直蔓到后背。梼杌自身的情况也并不好,身上被杨逸之的无形剑气劈了道巨大的伤口。血的甜腥气和痛楚彻底激发了魔兽体内嗜血的狂性,此刻正扬蹄怒吼,一双乖戾的眼里充满了血丝,不住张口咆哮。
      杨逸之右半边身体全被血染红,每一寸神经都绷紧着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拉着相思一步步向后退着,终于退到山崖边上。
      相思紧张得浑身发抖,杨逸之低哑道:“我来挡住它,你现在能用御空的法门安全落到下面吗?”
      相思默默勘探了□□内仅剩极少的气息,咬着嘴唇摇头。
      杨逸之无声地叹口气,低低道:“那你把它收好,抓紧我。”
      梼杌见那深红色的兰芝草在他们指间一现,磨着前蹄立即猛扑了上去。与此同时一白一红两道影子轻捷地向后一翻,飘飘地落下了山崖。
      气垫托着二人到达离地面三尺的地方还是散了,相思有心立即重做,但她对运功的法门尚不熟悉,手忙脚乱间抵不过下坠的时间,两人重重摔在了地上。相思努力撑起疼痛不已的身子,急急去看杨逸之,却见他面色一片惨白,肩头的深重伤口刚才明明已用灵力封住,此刻却犹自不绝如缕地淌下血来。
      她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忙去扶他想要一起跑走。眼见那凶兽正在那山间的林道飞速奔驰,立时便要逼来的模样,心紧张得简直要跳出喉咙。
      杨逸之咳了两声,勉强坐起身来,相思见他掩着唇的袖上一片鲜血淋漓,心里又是狠狠一颤。只听他道:“药草收好了吗?”
      相思手摸着腰间鼓鼓的锦囊,点头。
      杨逸之似乎笑了一下,踉跄着站起身,那凶兽已冲下山崖,已到了和他们相距不远的平地,正一步一步,向他们缓缓逼近。
      他解下腕上的引线扔了出去,道:“你回到未央轩,把这给秋璇,还有书房里的那张纸。她会知道怎么配。”
      相思连连摇头:“不、我不会一个人走的……要走一起走!”
      梼杌屈起了身子。
      杨逸之右手猛然曝出一道极亮的光华,映得那山间都充满了耀眼的日色,正对着狂扑而上的梼杌斩了下去。同时,水红的影子一闪,相思竟冲到了剑光之后,右手一扬,几个小包瞬时没入了剑光之中,被炽烈的剑气劈得碎裂开来。
      里面的粉尘登时纷纷扬扬漫了满空。
      相思一把拉住杨逸之,退后。
      杨逸之踉跄着站不稳,被她这猛力一拽差点跌在地上。黑着脸闭住气,他道:“你撒的什么?”
      相思惊魂未定,直拍胸口:“我也不知道,这次上次跟着你学药草,试试看配的迷魂散。我突然想能不能用这个迷倒它!”
      杨逸之苦苦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说这上古神兽都是百毒不侵之体怎么可能轻易地被药倒,就见一阵尘灰过后,那梼杌竟然静默了一会儿,便死死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
      杨逸之和相思:“……”
      杨逸之松了口气,全身的劲力忽散,他微微笑了下,叹息一声:“原来这么简单……”便也软软跪了下去。
      相思本也腿脚发软,一时间也跟着他一起滑倒在地上。连忙坐起身,向杨逸之看去,却见那梼杌一昏,他肩头的伤也止住了出血,只是那脸色愈加苍白,几乎要显出了一种淡灰的颜色。
      相思艰难地扶起他往外走,忽然想起那引线的事,忙用力扯了一下,感觉引线的尽头似乎被牵在什么极牢固的物事上,延伸向外,并未随杨逸之的昏倒而断开,不由心里一热,想着他竟然在深度的昏迷中竟然还余出一丝灵识,守着为自己辟出的一线生门。

      卓王孙正换了左右手行云流水般抄着天条,左手楷字右手草书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片,显然正沉浸于书法的乐趣中。秋璇瞥了一眼他的“天书”,摇摇头揉着酸痛的手腕叹了口气。她一口气还没叹完,就听轩门一阵响动。
      卓秋一震,立即扔下了笔,同时掠出了书房。
      相思满面都是尘灰,泪水糊开了黑黑的脏痕,衣裳也是破败不堪,像是被哪里的沙石磕出了无数的口子。她一手揽着杨逸之的腰,正踉踉跄跄地扶着他走进来,一进门就跌到了庭院里。
      卓王孙看着他们满身的血色不由抽了口冷气。忙和秋璇赶上,一人一个,把杨逸之和相思搀了起来。
      相思累得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是模模糊糊还惦念着一件事,将腰间的锦囊解下来交给秋璇。
      卓王孙一眼瞥见那袋口隐约露出的深红色仙草,惊道:“兰芝草?你们……你们竟真拿到了……那是打败了梼杌?”
      相思连点头答应的力气也没,一歪头就晕在了秋璇颈侧。
      “先去白月宫吧。”卓王孙只想着先去最近的房间给他们治伤,身旁秋璇却蓦然凝住了脸色。他顺着秋璇担忧的眼光看出去,未央轩上方的紫色屏罩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两个银盔银甲的兵士正肃然立在轩门口。
      姬云裳也轻轻落到他们身边。
      卓王孙反应过来:“不会吧……来那么快……”
      姬云裳淡淡看着杨逸之和相思,“既然敢做,就要担起后果来。他们两个私自跑到西荒的禁区不论,还盗走仙草,重伤了守护神兽,这天罚必然逃脱不过。”
      秋璇果断道:“母亲,等我们给他们裹完伤,就交给天兵,可以吗?”
      姬云裳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点头:“好,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

      富丽的白月宫里的仙婢仙童全被遣散,帷帐被放下来,设成一个简单的结界。卓王孙和秋璇把两人放在床上,也盘膝坐了下来。
      秋璇微微一笑,似是颇欣慰:“一刻钟虽然不长,也勉强够用了。”
      卓王孙和她相视一笑:“和我想的一样。”
      他将杨逸之的身子扶正,看着那肩上四道直贯而下的深重抓伤,几乎要露出骨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微微瞑目,手掌贴了上去。
      微一用力,将自己修炼的内息渡了过去。
      那抓伤渐渐地愈合,卓王孙感觉手下的身子温暖起来,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收回了手。
      秋璇已倚在一旁看着他们,待卓王孙周身的气流都已收敛归于平静,拿出两粒丹药来,笑道:“稳固气脉的。”
      卓王孙一笑,容色竟微微惨淡。他拿了一颗服了,去撬杨逸之紧抿的嘴唇,把另一颗也喂了下去。待调稳了内息,一笑道:“好东西。”
      秋璇趁他不注意在他手腕上一搭,皱了皱眉又淡淡笑道:“你这次怕是损了一半以上的修为。”
      卓王孙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给多一点总没坏处的。他伤重得很,不渡这段气息怕是过不了天罚。你呢?”
      秋璇一弯眼,“我?我运气好得很,相思是累倒的,看样子被护得很好,都没怎么受伤。”
      卓王孙刚要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就见秋璇把刚才相思托付给她的锦囊拿了出来,打开。那兰芝草像是染了血一样的红。她看着眼睛也微微的有些黯淡:轻叹道:“看来我也得跟着犯回天规,销赃不易啊。”
      卓王孙明白她的意思,她必定是得赶着天兵回来要回这兰芝草前先将它制成丸药。
      他拍了拍她的肩,“朋友就要患难与共。要犯规也一起吧。”

      姬云裳送杨逸之和相思回的未央轩。她把昏迷不醒的两人交在卓王孙手上,难得蹙了眉,冷漠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温情道:“你好好照顾他们。”
      秋璇默默地接过相思。
      姬云裳刚要走,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她回过身来看着卓王孙,缓缓道:“我一直以为你寡恩,却没有料到你会毫不犹豫地过功给别人。”一笑:“现今你们都元气大伤的,也幸好……第三重试炼全都通过了。”
      她说着就走出了轩门,羽衣飘飘,逐渐融入了一片空茫的云色。
      秋璇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眼圈微微红了。卓王孙抬手拍拍她,“走吧。”
      也没有天兵再来追查那兰芝草的下落,可能是玄锦上神在其中说情的缘故。秋璇将炼好了的丹药摆在一方白玉盒子里,和卓王孙一起在床头坐了下来。
      床是白月宫的大床,睡下三四个人都是绰绰有余。为了看护方便,秋璇在床中央拦了一道帘子,和卓王孙分守在了两边。
      杨逸之当中睁了一次眼,昏昏沉沉的显然神智还不很清醒。卓王孙连忙问他感觉怎么样,杨逸之沉默了很一会儿又闭上眼去,声音轻得像是呓语:“还不如死了。”
      仙人没那么容易死的~卓王孙刚想打趣他,心里却蓦地一阵酸痛上来。正惊讶着心痛的感觉,就觉杨逸之一只手伸了来,轻轻握在他腕上,道:“谢谢。”
      卓王孙笑笑,也握住他的手,道:“兄弟么。”
      杨逸之微微笑笑,实在捱不住身体上的疼痛和疲惫,又睡了过去。
      他疼得即使在昏睡中也睡不安稳,冷汗沾湿了鬓角。卓王孙替他换去一身被血汗染透的衣裳,他靠在他身上时,一肩如墨的长发褪开,露出肩胛骨那里浅白色的伤痕。
      那是仙骨被硬生生抽去,又重新植回留下的痕迹。对于仙人是最为严酷的重刑。印子虽然浅淡,但永生不会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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