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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
此后邱白倒是常来,每次堪堪走过山道,便是不同的天地,一晴一雨。似被什么看不见东西隔了看来,从山间石头一直延伸到天上那些招雨的云。
也不带着伞,每次狼狈的推开那院篱笆,哭诉道:“我又来避雨了!”
千年不变的借口,访友!
不季进屋端出个小火盆,丢下句话:“他倒是等得。”
“没办法,我那朋友是慢性子也是好性子。”
偶尔带上集市上买来些小玩意,一两只木蜻蜓,几方桂子糕,一坛梨花酿……
往往衣服被雨浇了个透,袖里藏着的糕点倒是保护得挺好。
只不知何时,不季常撑着把竹伞,出现在山道的那一侧。
不觉夏季已经过了些,山里的雨也大了起来。
邱白捏了捏他的衣袖:“怎么出来了?你呀……”
不季不动声色将伞塞他手里,继续往回走。
邱白撑着伞跟上,不禁失笑,这人,还真是别扭呀。
到了院里,小狐狸突地从不季怀里跳了出去,绕着屋外一颗大榕树打转。
爪子趴到树干上,极力想往上爬的样子,可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树干打滑得让它跌了好几次。
邱白一旁看着,也不帮忙,任由小狐狸在树下吱吱地叫。
“这些时日上面住着窝麻雀,没想到这畜生还动了这点歪心思。”
说着不季拎起狐狸,骂着进屋,拿了帕子擦狐狸身上的水。
邱白看着在不季怀里眯眼的狐狸,暗暗笑道,它才计较一窝麻雀呢。
山里的雨季不过,这树上的当真是麻雀吗?
邱白打量着院里的榕树:“这树挨着屋子这么近,夏日里乘凉倒是方便,不过你这要是逢上打雷可就不好了。”
其实惊蛰时本就该有春雷了,只不知这山里除了一天天的雨外竟是没别的动静。
不季倒觉得没什么:“榕树顶大平滑,不招雷的。”
邱白熟络地从不季屋里搜出前些时日带来的棋盘来。
他极爱看不季下棋时的模样,白皙的手指拈着黑色的棋子,骨节修长而分明,清楚地看到修的整齐指甲。
要是遇上棘手的攻势,他便会皱起眉来,思量一番。若是赢得邱白一子半子,面上虽不说什么,那清澈眸里不自觉便会多了一分荡漾。
这样的不季让他觉得真实,不是那副漠不关心的凉薄模样。
可是今天的不季显然是心思没放在棋局上的。
邱白握住他将要落子的手:“怎么了?”
不季抽回手,将子落在棋盘上,淡然道:“这局棋该终了。”
棋终了,因为我已没了下棋的意思,棋终了,便是丢盔弃甲,再无瓜葛。
姑且算你赢了又何如?
“狐狸你抱回去,那孽障烦人的紧……”
邱白愣了,倏尔又笑了起来:“可是这雨却还没停。”
是的,这山中的雨从来没有停过,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似乎要到天荒地老。
邱白和狐狸终究是让人给轰了出来。
那天的山道的一头初次放了晴,山中的空蒙一下子明朗开来,刺得人眼睛发痛。
雨该是温柔缱绻的啊……
邱白苦笑地摇摇头,偏偏这山雨永远是随性寒凉,偏偏唯一的放晴,却是为着让他离开。
原来我竟如此让你费心……
随你的愿,那我便走了。
邱白揪了把狐狸尾巴,儿子,果然是带着你都讨不到媳妇儿的。
小狐狸嗷呜一声,耷拉着头像邱白怀里凑了凑。
初秋,天气转凉,连天上的星子都淡了去。
邱白坐在屋顶上,抱着坛子喝闷酒。
莫名心烦,莫名感伤。
其实两人一直是心知肚明,邱白也习惯了这样的不坦诚,可是这么被人戳穿,他就是一时心虚,于是不季让他把狐狸抱走,他便逃了。
邱白觉着好笑,原本自己就是冲着小狐狸去的,按理狐狸也没有太冒犯着那人,若是当场要了回来,他不定是不给的,就算是不给,抢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果然都怪自己那拈花惹草的性子啊。
院子里忽的灌进一股子夜风,院里的老梧桐又秃了几分。
来人一袭白衣,风华卓然,周身染上些夜风里的寒气,有些风尘仆仆的痕迹。
出口赞道:“邱先生好兴致呀。”
就是个破兴致的,没看见人正感伤着吗?
江莫一个跃身上了房顶,伸手夺过邱白手里的酒坛,扒下别人肩头的小狐狸,向空中抛得老高。
邱白急急接住悲鸣的狐狸,有些败坏道:“江莫,你干嘛呢?”
江莫悠然枕着手臂躺下:“找你。”
邱白低笑着俯下身去:“怎么,终于想我了?”
江莫用指抵住邱白眉心:“花狐狸,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威胁的话却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只是话里一如来人带着些冰凉。
邱白是在江莫那儿吃足了苦头的。
江莫是只雪狐,其实早些时候,邱白也是。
东边有山,名曰云深处,那里山美水美,有着水墨丹青皆是泼不出描不尽的韵致。
那里他招惹了江莫。
一如他招惹天下别的美人。
一时的死打蛮缠,却一点成效都收不到,偏是更让邱白生出痴念来。
一次邱白壮着胆子想偷袭,却终是惹恼了江莫,两人打斗起来。
邱白败了个十成十,憋憋屈屈地叫人打成了原形,还让江莫发狠画成了只花狐狸。
待再回了人样,却是从狐狸中分离了出来,从此,邱白成了两个。
花狐狸其实没拘着他多少灵力,可是那却是邱白自己,终是不能舍弃,也不愿意舍弃。
再去云深处时,邱白算是彻底死了心。
一说技不如人,再者江莫心里挂记得人终不是他。
江莫的身边总随着一个道人,他见过的,温温雅雅的样子,话也不多,总对着江莫淡淡地笑,确是君子如玉,偏偏能降住那清傲妄为的江莫。
想到往事,邱白不禁唏嘘,这风流二字倒也害人不浅,偏偏还栽在两个什么都没捞到的人手里。
只是大抵有些不一样的,那时邱白算是爱惨了江莫,但是对于不季呢,邱白说不上来。
邱白一个侧身也躺在屋顶上:“说到底,这次来究竟是为着什么?”
江莫看着夜里的星子,半响才道:“明天一起去趟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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