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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泪（下）
江黛容一番哭诉完毕，室内重新回复平静，只能偶尔听见她抽噎几声。南宫歆的神色莫辩，袅袅聚散如烟花的烟影缓缓弥漫，衬着她如玉砌似的容色，分外有一种如禅意一般的幽静。
方意芜十分乖巧地坐在小圆墩子上，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尚跪在地上不起的江黛容，眉眼低垂，梨花带雨，确实是十足十的小媳妇样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遭受了天大的不公，无辜可怜得就像一枝白莲花。
可不是么，江黛容打得招牌就是自己当年卖艺不卖身，正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方意芜脑子里的念头转了几转，眼忽然一细，外头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论方向正是潇潇居的内室。若说是奴婢，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胆子不通报一声便擅闯了进来。那人虽是步伐急促，却也是姗姗有礼，非名门望族经久教养而不可习成。
果不其然，帐外传来沈婆婆行礼之音：“二夫人……”
还不待她那句话结束，姣白帘帐已被掀起，一个娇媚而极具活力的声音传来：“歆姐姐！”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绝对令人想象不到，她昨日险些与阎王爷擦肩而过。
眼见叶依昭款款行来，方意芜稍稍敛起了眼睛，这个女人，还真是与她所想之中……
分毫不差。
叶依昭的容貌确实算得上中上，方意芜再怎么有违和感，也是得承认那个方某人挑老婆的眼光不差。而且更难得在于她眉目间飞扬神采，柳叶吊梢眉，丹凤三角眼，于倨傲中流转一丝妩媚，泼辣里含着一抹风流，真真称得上一句艳光四射。
同样，艳光四射的不止是她的容颜，还有她一身珠翠华衣。金钗十二行，步摇潋滟色，项上戴着一圈赤金盘螭璎珞，身上则是极为张扬的一席明红长裙，石榴红的浓酡百褶裙上绣着缕金团簇杜鹃，重重花瓣锦簇如云，青翠娇叶中愈显花色妍丽，熠熠如一团流淌的火色。
这副穿戴放在平日自然不算什么，只是以现下这个时间点，却是大大的成问题。
府内昨日才出了丧事，至今连出丧亦不曾，虽未强令守孝着缟素，但是大多人也都自觉服素。南宫歆尚未出外室，一身浅衣只是家常居服也就罢了。江黛容一身水绿绣兰花百褶裙，其实也就是裙裾薄薄扫落了一抹水绿浅色，发间的饰物都散了下来，但也可看出不过两枚珍珠雪发簪，一支白木步摇，十分素净。
事实上，今早方意芜这一路看来，人人大抵都是浅色白服，独独叶依昭是一身如此张扬的喜乐红衣，颜色咄咄迫人。
见了她这一身不符合时宜的装扮，南宫歆的神色雍容依然，并不以为忤，只淡淡说道：“叶妹妹，怎么也不通报一声便来了？”
叶依昭的眼波流转，在哭哭啼啼的江黛容身上一顿，被螺黛描绘得极为精致的眉便高挑了起来，轻笑了一声：
“歆姐姐，我这不是怕被人拦在门口不让进么？”
“叶妹妹是贵客，有失远迎已是我的不对，又怎么会拦着你？”
叶依昭有些倨傲地微抬了下颔，径直走来，至江黛容的时候略顿了一下，弯身就要行跪礼。红樱急忙上前拦了，叶依昭也不推辞，就势起身笑道：“歆姐姐，这次擅闯这儿是我的不对，在这儿我就先向你赔个不是了。”
南宫歆并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红樱连忙拉了座位让叶依昭落座。叶依昭安安稳稳坐下，连一眼也不曾瞥江黛容，一双手懒懒搭在桌上，环顾四周，不由赞叹：“姐姐果真是好才名，这室内一瓶一鼎都置得这样好，我可真是自叹不如。”南宫歆浅笑了一下，并未言语。绿蕉早便奉了茶献上，叶依昭饮了一口润喉，继续道：“姐姐一双调香圣手可真让我钦羡。上次你给我的碎寒香、辟邪香和瑞麟香我都用得差不离了，安神静气了不少，以往经常被魇住的梦也不做了，真真都是姐姐你的功劳。以往的奉香在姐姐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的声音妩媚，又是眉目弯弯的乖训模样，将那原本的倨傲之气除尽了九分。南宫歆的眉眼似乎柔和了几分，十分受用的模样，说道：“妹妹过誉了。”
叶依昭道：“这一回，还真是得谢谢姐姐救命之恩。”
“此话怎讲？”
叶依昭叹了一口气，眼角慢慢沁出泪珠：“姐姐有所不知，昨日之事……我能够幸免于难，简直都是多亏了姐姐你。”
江黛容和南宫歆同样面露不解之色。南宫歆微抿了一口茶，问道：“这是何意？”
“昨日我和五妹妹一同出去赏景，衣上熏得就是姐姐给的避邪香。我记得姐姐告诉过我，那是伽南木所成之香。而姐姐所用之木，更是曾经被万圣寺住持大师开过光，先皇所赐南宫之宝。想来那毒蛇心肠的邪戾之人，正是被这堪堪佛家正气湛然而遏，那蛇仓促逃命，才护住了我一条贱命。”叶依昭垂头用帕子拭了眼，声音哽咽，“只是可怜我那命苦的五妹妹……”
南宫歆默默垂下眼，道：“叶妹妹，也莫再伤心了。这次这事儿……”
“这次这事儿，绝对不是偶然！”叶依昭忽的拔高了声音，眉梢高挑，语气里满是恨意，字句里都含着刺，“五妹妹这次连命都送去了，就是因为有那等奸邪卑贱之人蛰伏，伺机下的毒手！姐姐，你可莫要姑息枉法，纵容这等人潜伏在府内，继续给她害人的机会！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把她揪出来活活撕了皮也不为过！”
她的眸光仿佛钩子一般，森森落在了一人的身上，话语里也是森森寒气：“这种毒蛇妇人，偏又总是装作一副无辜柔态，蛊惑他人。根本就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怕是心虚了才掉的眼泪！”
哟，这会儿又不哭了嘛。方意芜很是感慨叶依昭收放自如的眼泪，目光又转向依然跪在地上不起的江黛容。白皙小巧的一张脸，被散开下来的黑发覆了一半，大半五官都被淹没在阴影里，即便听了叶依昭似乎意有所指的话语，也只是安安静静怯怯不语，泪光盈盈不落，分外有一种柔弱的楚楚可怜。
南宫歆的目光也随着叶依昭落在了江黛容身上，慢慢说道：“三妹妹，起来罢，好歹也是在侯府之内。再这样跪下去，不止是丢了你的人，他回来若是知晓了，怕是也要叱责我心毒好嫉了。”
她的语气极为平淡，就像室内冉冉飘然的一缕香，转瞬便散去了。方意芜想了想这句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眼睫闪了闪，还是一副乖宝宝模样地端坐着，敛声屏气，静候事态——
这出戏演到现在，主角都到齐了，该说的话也都说尽了。就像在法庭上，被告原告都已陈述完毕，正待审判决定的最高潮。
她正翘首以盼这最精彩的部分，不料南宫歆一声喟叹，目光落在她身上，吩咐道：“红樱，把小姐带回去休息。”
什么？！
都已经进展到最关键最有趣的部分，她却得被迫离席？！
方意芜眨了眨眼睛，内心狂奔了三倍速的神兽，无奈无法说话，就算能够说话——她也没法改变南宫歆的决定。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出好戏和自己说落幕。一双柔荑穿过她的下腋，将她轻轻抱起，红樱对着南宫歆等人一丝不苟地行礼，才慢慢退下。
帐子被拉下，隐约微颤，无风自动，如微风吹拂而过的水面涟漪不止，隔绝了一室女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方意芜竖起耳朵拼命凝神，才能够听到几许微弱模糊的音节——
“……蛇蝎妇人……莫要以为有侯爷宠爱你……”
“……家宅不宁的丑事……”
“……贱妾自知……但万容不得这样人命关天的冤屈……”
“……不过一介烟花贱人……就是打了你我也嫌污了我的手！……”
“……难不成还要闹大了摊开了任天下市井耻笑……方府内宅不安……”
“……待他……”
声音渐渐细不可闻，方意芜还在红樱的怀里懊恼，却听见远远又传来急促脚步声。这声音不比叶依昭等人矜持有礼却脚下虚浮，一步步都十分扎实，竟像是个练家子。方意芜有些诧异地从红樱怀里探出头来，看到一个粉色衣裳的身影，不由得眯了眯眼。
那声音的主人不一会儿便已到了潇潇居的前门，红樱连忙放下了方意芜，对着那女子福身道：“四夫人。”
四夫人于依依的话说得又快又直白：“好了红樱，你也别和我搞那套虚礼了，我问你，她们几个是不是都在里面了？”
红樱迟疑了一下，才道：“回四夫人的话……”
于依依摆了摆手，这样本有些粗鄙的动作也被她做得十足娇俏：“也就是说，现在要是聚在一起摸骨牌，就只差我一人了是罢？”
红樱又是一迟疑，于依依道：“这几日府内简直像是着了魔中了魇一样，连续三个妹妹就都这么走了……又加上小五还病痨得一副死样……”
红樱一惊：“四夫人！”
于依依满不在乎，眸光有些轻佻地从方意芜身上掠过，语气轻松：“小五看上去气色不错嘛，先前一副病得要死的样子，我还真担心府里会又一次不明不白出了人命。”她微微弯折了唇线，浓色胭脂堪堪划破了唇际，平白流转了一丝妩媚的挑衅，“没想到你熬过来了，另一个五的倒死了。”
方意芜的额角跳了跳，面上却是一丝情绪也无，只是睁着一双黑漆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于依依，表情倒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奇葩。
于依依反倒被她这副表情给唬了一怔。这丫头虽说是南宫歆的女儿，但是样貌体态与其雍容端庄没一分相似的，兼之体弱气虚，寡言少语，常常缠绵病榻，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要死不死的病痨鬼，连个清晰的影像都没，只是一个模糊阴沉的影子罢了。
加上她自己的亲女儿方意盈比方意芜大上了几岁，府内有事无事自然会将两个女孩一起比较，她的亲闺女生得水灵，性子又是伶俐机巧，当然会将个小病鬼甩到十万八千里处。平日里倒从来没有将这小丫头放到眼里去。
只是这一次被她这么死死盯住，不知怎么的，明明眼前的小女孩身纤体弱，于依依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猎手盯上了的猎物，居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万万没有想过，那双漆黑眸子一旦散去了病疫的阴翳，居然显得分外秀长明亮，好似白水银里养着的两颗黑水银，落落清晰，眸色灼灼得让她动弹不得。
她表情僵硬在那里，连身子都变得进退不得。于依依暗自里在心内叫苦，却不想方意芜忽然一笑，眉眼弯弯如弦月，面上只有一片天真无邪之态，方才莫名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于依依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可怕。红樱未察觉她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赔笑道：“四夫人，芜小姐的病方才好，身子尚弱，最忌讳不过的就是这口上的……”
于依依若有所思地看了方意芜一眼，才有些不耐烦道：“我知道了，口上留德是罢？我爱怎么说怎么说，难道她还能扑上来咬我一口不成？主子都没话说，你一个下人乱讲些什么？还轮不上你来教训我罢！”
红樱的脸色微白，但是毫不退缩，面上已经敛了笑容，正色道：“四夫人，奴婢贱命一条，认打认罚，自不在话下。只是芜小姐是方氏金枝玉叶的嫡出小姐，又是郡主之女，身份与别不同，您勿忘这一点便好。”
于依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明明是自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却偏偏压得格外柔婉，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好你个伶牙利嘴的，仗着她那个徒有虚名的郡主头衔就想来压我？门都没有！也不想想，这里可是方府，不是她南宫大小姐一手遮天的地盘儿，给我让开！”
……根本没人拦你啊。
方意芜默默无语地看着脸色难看的于依依进了院子，附近的丫鬟们似乎都被支开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当然也根本不会去拦她。虽然这时候不能说话是挺可惜的，但是天知道——在于依依豪迈放话“难道她还能扑上来咬我一口不成”的时候，她的牙齿是多么地蠢蠢欲动啊……
可惜不知道这女人洗没洗过手，手上有多少细菌和病毒，啃了她的蹄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传染什么笨蛋病菌。思量了半秒钟，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好像很有诱惑力的想法。
被红樱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方意芜百无聊赖。于依依再一进去搅局，整个事态更加精彩，可惜她却没法亲见。自己手边倒是有些五彩缤纷的玩意儿，还被三四个丫鬟簇拥着，也不显得寂寞。只是那些小玩意儿精巧是精巧，但是年龄层次毕竟是摆在那里，让她去没事抱个拨浪鼓嘻嘻笑还不如一刀砍了她比较快。周围又有那么多的眼睛，她想做些什么自由事都不成。不由得越发无聊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会忽然开始怀念那个聒噪的笨蛋小鬼。
有他在一旁叽叽喳喳个没完，也就不会无聊到无事可做。
不会无聊到……开始胡思乱想。
不会无聊到……开始觉得寂寞。
漂零已是沧浪客。寂寞最是销魂跗骨。
不过，方意芜显然还没有怎么尝到这销魂跗骨的滋味，就已经不寂寞了——就在她百无聊赖地抓起一个金镶玉制的九连环随手摆弄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轻声敲门之声，香竹起身去开了半边门，外面一个有些眼熟的丫鬟对她说道：“夫人说了，让五小姐过去……”声音压得极低极轻，仿佛一线幽灵凄凄叙说，含着呜咽。
这声音虽小，却瞒不过她的耳朵。方意芜眯了眯眼，这才想起，这个丫鬟就是之前侍奉五夫人的。也是在五夫人身亡之后，长跪在南宫歆面前痛哭不起的那一个。
“……展管家说，他之前看到五小姐房内有砒蛇……”
青天白日的，方意芜精神抖擞地打了个激灵。
果不其然，香竹面上一惊，仓皇回过头来。方意芜只装作没看见，一门心思乖巧可爱地玩着那九连环。到底是金玉尊贵的材质，手触上去冰凉无温，在手里亵玩了再久，也始终是凉薄得泛不起一丝暖意。
九连环，连环九。千回百转还是归一，正如环环套一环的毒计陷阱，再曲折宛转，也不过是那一套。
方意芜放下手中玩物，看到香竹有些迟疑地对自己走来，声音微颤：“芜、芜小姐，夫人说，让您……”
小女孩的妃色唇际微泛起一线笑意，对着她无邪而可爱地睁大了眼睛。
香竹心内微悸，连前去搀扶她的手都有些不稳。方意芜却避开了她的扶持，自己下了床，主动牵起了她的手，便朝着门外走去。
一早去了两趟潇潇居，两次去的心情都不大相同。再次进入内室的时候，方意芜第一想的居然不是五夫人和砒蛇，而是——
这里还真是美人如云啊。
南宫歆还是那副简洁的飞燕髻，只是已换了一身外服，月白色的芍药纹十二破间裙。雪一样的颜色，只是裙摆曳了一尾清浅蓝色，才称之为月白。从腰际至下暗绣了几株素白芍药，精心地经纬织就，掩映在那白色底子上，纹路却几乎看不清。唯独在人行立之时，衣裳拂动如涟漪不止，才能在若隐若现间看到那一抹极风流的情态。
叶依昭等人的装束倒是无变，只是里面又多添了两个美人。
一是展泠。二是之前南宫歆身边的那个黑衣少年。
在方意芜看来，安国风俗确实有几分奇异。主母的闺房，却可以让两个大男人这么大喇喇地进来——展泠貌若好女静如处子，方意芜曾经阴暗推测过他是不是个阉人；但那个一身黑的，眉目冷峻气势不凡，怎么看也不能和咔嚓掉有什么联系。
还是说，南宫歆根本不在乎？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脑子里转了几周，看着这一堆人敛声静气一副肃然模样，方意芜也乐得扮演自闭症小孩。
小女孩一步步怯生生走进来，在离南宫歆约五步外顿住，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一副孩童懵懂无知之态，清澈中含着迷惘的目光缓缓扫视了一周，显见是因为人多而惧，又吓得低下了头，往香竹那边靠了靠，小肩膀微微瑟缩，更显得十足可怜。
南宫歆那张冷漠的脸当场就绷不住了。看着自己的女儿，眉眼间都化作了似水柔情，和声道：“小芜，莫怕，娘在这儿，过来罢。”
方意芜怯怯走过去，依偎到了她的怀里，状似乖巧。
南宫歆安抚地抱住了女儿，温柔得仿佛是抱住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下一刻出口的声音却寻不出一丝感情：“展管家，照你的话说，这事儿还不止这么简单？”
展泠道：“就我所推测，确实还内有隐情。”
这话答得不软不硬，语气中更是几乎毫无恭谨成分。看来传展泠是方怀季的心腹而很得其宠爱的传闻，的确是空穴来风。从他对南宫歆的态度来看，倒也能窥探出南宫歆和方怀季的相处模式。
南宫歆一副已经对这个水晶娃娃十分习惯的模样，倒也未再和他多言。转而道：“不知各位妹妹以为如何？”
于依依轻笑了一声，抢在所有人之前接了口：“这事儿关系重大，最关系的就是姐姐你，要做裁定，自然也是由姐姐来做。”她盈盈一笑，“所以说，我还真是料事如神啊。我就在想，同样是老五，一个大的，平白做了一个小的替死……”
站在南宫歆身边的黑衣少年瞥了她一眼，于依依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叶依昭道：“这事处处都透着蹊跷，歆姐姐可务必要查出元凶。按理小五她……”微颦起了眉，面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不说那黑手为何会选择小五，选择使砒蛇害人……”
她拖长了音调，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小五是怎么制服了那条砒蛇，自己还毫发无损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方意芜身上。
方意芜一副我是白痴不要问我的表情，黑亮的大眼转到展泠身上，眨了眨，忽然便爆发出了极为热切的光，仿佛崇敬感激膜拜花痴等等复杂感情统统夹杂在了一起。
南宫歆看着展泠，缓缓颦起了眉，语气冰冷：“展管家，当时情景那等凶险，幸好小芜毫发无伤。但你为何迟迟隐瞒不报？若是早知府内有砒蛇出没，多加防范，也不会再出牺牲者。”
室内一片沉默冷肃。
面对一众谴责目光，展泠却只是看着南宫歆，缓缓勾起唇，笑容淡薄如飞雪。
一字一句，清冷如月下光练。却没有哪一个字，是为了自己辩护。
“若是芜小姐有碍，我万死而已。”
南宫歆看着他，微微抬起下颔，略敛了眸子，一抹若有似无的骄矜竟如透肤而出：
“你知道便好。”
她拍了拍掌，环视了一周，说道：“这事不可轻结，我们也不可妄动。”
于依依娇笑道：“那不知姐姐意欲如何？”
南宫歆浅浅勾起唇角，弧度极美，眼里却像蒙了一层夜下寒霜：“后日他便归京了，到时自有他主持大局。”眼波流转至展泠身上，“反正他也快回来了，我就不再传尺素了。这事便全权委托给你，届时再向他说明，请他主持……公道。”
到了最后那两字的时候，语气已经轻得几乎难闻。仿佛疲惫到了极处。
展泠玉树一般秀挺的身姿，仿佛有一柄意志化作的剑烙在骨子里，不可弯折粉碎。
听了南宫歆的话语，他毫不迟疑地微垂下头，半些卑躬屈膝的姿态也无，只是稍一垂睫，轻声道：“谨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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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大修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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