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七章】情毒所致
风息云止,长夜将尽。
躲到外头的画流风神奇地打了个喷嚏。
“你这么迟才来,我就要翘辫子啦。”白湘羽红着眼看他,“混蛋,你自己没事吧?”
“没事。”画流风捂着染血的肩膀,又打了个喷嚏,“烟雾弹剂量太大了,鼻子好痒。”
“一定是那个赤媚在诅咒你,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是你在诅咒我吧?”
“呵呵,被你发现了。”
带头的龙吟突然停步,转身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看,“实际上,我在烟雾弹里加了胡椒粉。”
白湘羽一怔,“难道说九师兄已经受到现代军事的熏陶,懂得制作胡椒喷雾和□□?”
“胡椒喷雾?”画流风挑眉,“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已经穷得不够钱买烟雾弹的原料么……”
龙吟别过脸去,快步向前,“此地不宜久留,快点撤离吧。”
九师兄别逃避啊难道你是默认了画流风的说法么……
然而画流风猛然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龙吟也停下了脚步。白湘羽还没来得及问原因,便在瞬间明白过来。
是马蹄声。
黑暗中无数马蹄声掠动,地面被震得微微颤抖。空气混杂着飞扬的泥尘,急促的喘息声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突兀而焦躁。
响声从四面八方隐约传来,他们已经没有了突围的方向。
千钧一发之际,画流风掏出四张黑面纱,递给白湘羽和龙吟:“别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脸。”
白湘羽环视四周,却见二师兄没有跟来,这里只有她,画流风和龙吟三个人。
龙吟瞟他一眼:“多了一张。”
“当然不多,以我英俊潇洒一世无双的容颜,一张面纱又怎么能遮挡得住?”画流风用两张面纱双层蒙面,“我还担心两张面纱都不够用……”
龙吟:“……”
白湘羽:“……”
从四周汹涌而至的,是凌国战无不胜的骑兵队“紫麟”。
这支百人骑兵队是凌修最得意的手下,他们身穿绣有凌国象征金蕊紫荆的精钢鳞甲,度身打造的铠甲坚硬无比,是这支军队最贴身的保护。他们手中的长枪马刀同样削铁如泥,甚至他们□□的战马皆是品种优良汗血宝马,咆哮中的骏马不像是他们的坐骑,反倒像是一只只向着猎物飞奔而去的狂暴的狮子。
“大胆刺客,你们敢来刺杀滇南王妃,就该知晓这是什么样的结果!”领头的将军如虎咆哮,“今晚,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夜!”
龙吟看了看画流风,“口气这么大,这是谁?”
“路人甲而已,估计作者没有给他取名字。”画流风冷笑,“不过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名字一点都不重要。”
“混账!”将军果然恼羞成怒,举起马刀挥舞着直冲而来。削铁如泥的宝刀气势恢宏,而将军的速度则快得如同黑暗中的鬼魅,快得连一向以轻功著称的龙吟没办法反应过来,他就高举刀光凛然的青锋,出现在画流风面前。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可是很危险的。”画流风低声笑了起来。
“去死吧!”青峰斩落,直取画流风头颅,近乎野兽咆哮的声音在厮杀的声音中震荡开来。
受到挑衅的将军目露凶光,眼中仇恨如火。
然而他的目光只持续了一秒钟。
汗血宝马痛苦的嘶叫突兀地响起在凝固的空间沉闷的空气中,战马蓦地跪了下去。尖锐的倒钩金箭刺进它前蹄上方的肌肉里,它抽搐着跌倒下来,将军也随之跌倒在地上,驴打滚似的滚了几圈。
画流风依然是笑:“可惜了一匹好马。”
不用都知道是画流风在放暗箭。
“卑鄙!”
将军挣扎着爬起来,纯黑色的披风染满了肮脏的泥土。
在他抬眼之际,画流风的永寂已经横在他的颈项之上。
“应该让凌修本人亲自前来,就你们这些喽啰,我还看不上眼。”面纱之下,画流风一双狐狸眼更显诡秘,“可别乱动,这剑上的毒不是你能承受的。”
龙吟喝道:“放我们走!”
将军心有不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画流风的剑横在他项上,他进退不得。
“你不该不相信我的。”画流风淡淡地笑,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你应该记得,以暗杀团的能力,要在这里杀掉你们全部人,这根本就不困难。”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将军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你是……”
“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画流风敛了笑意,“放我们走!”
于是三人顺利地离开了。
“看来他还不知道暗杀团背叛了我。”画流风打了个哈欠,“怎么样,龙兄,这可比你的轻功好用多了吧?”
没有意料中的“风兄”回答,龙吟没有理他。
他回身一看,“龙兄,你睡着了?”
龙吟还是没有理他。
一股透心的寒意沁出,以画流风的经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僵硬地扭转头去看龙吟,只见他胸口明晃晃的就是一抹惊心动魄的血红,瞬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山野里寂静一片。天亮前的细雨一滴一滴滴落下来,落在龙吟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顺着他瘦削的面庞滑落下来。
龙吟直直地倒在地上。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只转向白湘羽,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那个曾经的白湘羽变得不再熟悉,她的眼眸里有一种极其可怕的气息在缓缓凝聚,一种不属于她的,他看不懂的陌生的气息。她从龙吟身体里拔出一把雪亮的解腕尖刀,银色的刀锋在阴雨洗涤下,不染一丝血迹。
“我想要杀了你,现在只想杀了你。修,成全我,好么?”
画流风彻底明白过来。
是他太糊涂了,赤媚又怎么可能轻易交出解药?她给他的解药,夹杂着别的毒药,属于一颗仇恨的种子——现在白湘羽眼前看到的,是她最痛恨的人。而解毒的法子,是画流风乖乖地被她捅一刀。
“原来你很恨他。真好啊,原来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跟我一般的恨他。”
画流风的眼神里开始有隐约的色彩在流动。那种淡淡的悲伤融化在他眼底,化成一抹白湘羽无法读懂的情愫。
失神间,白湘羽心中突然有种隐约的惧怕,她不知道他的悲伤从何以来,她甚至不能确定他眼中的情愫是不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又该如何去化解这份悲哀的情感。她怔怔地看着画流风蹲在她面前,握紧她的手,将解腕尖刀送进了自己身体里。
鲜血迸出,染红了她雪白的手腕。白湘羽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刀锋退出,画流风痛得蜷缩起来。
月色昏暗,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那时候想着,你一定得活下去,不然就没有谁可以帮我完成我的愿望了。”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低下头去,白湘羽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后来我又不愿意这样想了——现在我只想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其实我没事。”他又淡淡地笑,“去看看九师兄……恐怕他伤得比我还重。”
痛得醒过来又晕过去的九师兄看到这一幕,默默爬走了。临走前转头道:“师妹,恭喜你。”
画流风把头埋在她泛着清香的发丝中,突然间就感觉心里安稳了些。不知为什么,他只想起从滇南王府救出她的那一晚灯色如幻,想起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的那抹温婉如玉的笑颜。他想那时候自己那般心疼地看着她,现在的她,会不会也是一般心疼地看着自己?
但是他不愿再探究了。在画流风逐渐弥散的意识里,隐约翻过一页泛黄的书卷——在何时何地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记忆飘渺难觅,却始终不曾真正遗忘?
“他跟我说过他一生阅毒无数,却始终有一种毒没法解开——情毒所致,虽令人痛不欲生,却又甘之如饴。”
画流风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像是天边飘飞的三月柳絮,又像是聚散茫茫的浮云,带了些许隔世的恍惚。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在长生剑刺入画流风胸口,白湘羽看着他纵身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记忆的碎片于脑海中一一浮现。其中最令人难忘的,便是上阳宫的那一晚,月色朦胧之际,他以生命为介,向她郑重地许诺。
“我这一生,只许你,成为我的情毒。”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