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

　　万红绫自然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大自在手。
　　这种惊讶几乎已盖过了愤怒。
　　“你怎么学会的？”她问道。
　　“自然是万无忧教我的。”青年沉声道。他言谈之间仿似与她阿爹相熟，可却无半点敬意，竟直呼其名。
　　“不可能。”万红绫怒道，“我……我根本从未见过你！”
　　青年咧了咧嘴，“你见未见过我又与他教没教过我有什么干系？”

　　那消瘦姑娘此刻已缓过气来，只躲在他身后，见万红绫这等凶神恶煞模样，直嚷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甚么要骗你？我与那个女孩子也是无冤无仇，何况我若要做面具，把她捉来就行了，又为甚么要杀她？”
　　她面红耳赤，竟不单是害怕，更多的是被冤枉的委屈气愤。

　　万红绫突然一怔。
　　只因眼前这神情竟多么像当初屠魔大会上的自己。那时她被人冤枉辱骂，心中不忿，只恨不得将眼前所有尽数毁去才好。
　　记忆中的自己与眼前的女孩子重合在了一处，竟教她一股怒火慢慢消散了去。

　　——她虽见她背着苏梅的头颅，可却当真没有瞧见她动手行凶。
　　就仿似当初即便有人见独孤欢出入过书房，可他却并未杀父弑母一般。

　　她想到此处，终于将手中铁索一扔，闭了闭眼，“那究竟是谁杀了她？”
　　“……我不知道。”那姑娘摇了摇头，“咱们路过的时候，那一家人已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
　　她不禁愕然。

　　只因当日她托了翠微山庄的方泉将那苏梅的身首安顿好，她自个有伤在身，并未再去苏家看看，可……可也没人告诉她，那一家人竟都遭人杀害了……
　　对了，她当日是遇见郭铁西与方泉追截他二人。
　　当初说他们四处害人剥人面皮制那人品面具的，亦是郭铁西与方泉。而今方泉已死，郭铁西……郭铁西却与那阿天一道儿，将绿裳捉来了禾山！
　　她想到此处，只觉怪异，这中间仿佛哪里不太对劲。

　　谢纭却问道，“这般说法，先前这附近屡有女子走脱的事，与你们也没干系了？”
　　他假扮王远之时，确实曾说过是为了此案上到禾山。

　　那姑娘硬声道，“自然没有干系。咱们就是捉了人来，亦早已放归了去，杀人难道不花力气？更何况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那就是承认曾捉了人来过了？”万红绫问道。
　　她这一句问得虽然平静，那姑娘却亦是浑身一颤，竟是犹在害怕。

　　万红绫只觉心中烦躁，谜团仿似越来越大，教她辨不分明，可往日里她哪会有这般烦恼？横竖谁做了坏事，一掌拍死便是，哪那么多废话。
　　她不禁望向了谢纭。
　　谢纭此刻却再次查看起那死去女子的面具来。

　　这面具做得精巧，直如常人无异。
　　“这不是用人皮做的。”他端详片刻，道，“只是手法精湛，教人难以分辨。”他亦是易容高手，自然认得出真伪。

　　“人皮面具”历来是江湖上的可怕传说。
　　多年之前，据说曾有一位九命魔女专擅制作“人皮面具”。她原本已很美貌，可她瞧见旁人凡有美貌的，便要心生嫉妒，她想方设法将人捉了来，便剥了那人面皮，制作这神乎其技的“人皮面具”。她将这面具戴上之后，就连声音形貌，竟也能立时仿得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眼下听他此话，这“禾山五鬼”竟没有制作那可怕的“人皮面具”，万红绫心下不觉一松。

　　“能让我们带走同伴了罢？”那青年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为何会大自在手？”万红绫问道，“我阿爹什么时候竟收过你当徒弟？”
　　“学过便一定要拜师父么？”青年面色一变，竟讳莫如深，“我已有我自个的师父。我若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我……我也不稀罕学这什么东西。”
　　“你给我说个明白！”万红绫怒道，“什么叫那样的人？！什么又叫不稀罕？！”你当真不稀罕，便自断双掌啊！她心中吼道。
　　那青年原先极为冷静，就连同伴处在生死之间亦不为所动，更能敏锐地窥得机会再动手。可而今万红绫这两句话却教他立时激动起来，“他与我师父是好朋友，当年我师父被人追杀，他非但不救，反还远远避了开去。直到我师父……”他说到此处，仿佛终于觉出不该对她的质问如此认真，当即道，“横竖他算是个人物，可有些事却做得太不讲义气！”
　　“你胡说！”万红绫怒吼道，“你学了我阿爹的武功还要编排他，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我阿爹若是当真不救，一定……一定也是你师父自己不好！”

　　这两人针尖对麦芒，眼见便要似两个小孩儿一般吵将起来。那消瘦姑娘怕万红绫一发怒又动起手，竟死死拉住了自己的同伴。
　　谢纭只得拉住万红绫，“这兴许是有些误会，你们而今各执一词，也吵不分明。又有什么用处？”

　　万红绫犹在生气，那青年经他一提，反是先冷静下来，竟对他道，“你还似能说得通点道理。”
　　“阿羽，别说话了……”那姑娘扯了他一把，小声道。
　　“等等。”万红绫突然道，“你叫什么？”
　　“他名叫江寒羽……”那消瘦姑娘赶紧道，“我、我名叫……杨菁菁。”
　　万红绫瞪了她一眼，她姓杨，她当然早就知道，那时候云绮已叫破她是杨氏传人。可这青年的名讳她却并未留意。
　　而今这名字却教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绿裳被捉了的时候，那阿天仿似是说起过什么禾山的“羽哥哥”，难道竟是眼前这青年？！

　　“漪澜阁的绿裳被你们捉到了哪里去？”她问道。他们必然是见绿裳生得漂亮，才将她捉了去，“既然你们口口声声不会杀人，那么便该把她放了。”

　　“绿裳？”那杨菁菁愣愣地问道，“谁？”

《魔女》
天下第一女魔头很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