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

　　“谢公子还没歇么？”
　　“随便走走罢了。”谢绎看了眼万红绫，随口道，“正预备回屋了。火长老既然来了，我明日也该告辞了。”
　　听闻他竟要离开，宋云苓微微有些讶异，却并未开口留他，不过点头道，“这些天多谢公子奔忙了。”
　　“应该的。”谢绎道。
　　此际万红绫头枕在宋云苓臂上，微微动了动，却并未醒来。她的眉微微地蹙着，竟有几分从所未见的孱弱。
　　月正中天，无人知晓此际万红绫的梦中竟是何人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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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红绫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日落时分了。
　　双眼依旧有些酸涩，但好在她的心绪已平复了不少。她想她是越来越像小孩儿了，竟能那么无所顾忌地大哭一场。
　　她仔细将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想了一想，禁不住便皱起了眉。她问了云儿，宋云苓已出门去交代事务，刚好不在，而恰在此时，谢绎来向她辞行了。
　　“你去哪儿？”她问他。
　　“怎么？万大小姐这是有些舍不得在下了么？”谢绎揶揄道。
　　万红绫直直地瞧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要娶我么？”

　　谢绎闻言果然一愣，下一刻，却竟绽出一个笑容，“大小姐若是愿意，在下自然欢喜。”说着竟要来搀她的手。
　　万红绫皱了皱眉，躲开了他，道，“你要走也可以，但你能解答我几个疑问么？”
　　她皱着眉看他，竟仿佛郑重其事。
　　“第一，既然你当初没死，为什么竟然在江湖上说你已死了？还诬陷我？”
　　“第二，你是怎么找到赵二叔他们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翠微山庄的？”
　　“第三……”她想了想，又道，“方泉为什么肯与你一道儿？”
　　她问到这里，已好整以暇。
　　仿似没料到她有此一问，谢绎竟也微微一怔。
　　“原来火长老没告诉你么？”他自言自语道，“我以为，这些都有人告诉你了的。”他这般说着，竟叹了口气。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万红绫倔强道，“我能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话儿。”
　　“嗯？”
　　“你是不是在说谎，我看着你的眼睛便知道了。”万红绫硬声道。她这句话，自然本身便是个谎话。她哪懂得察言观色，分辨真伪呢？她活到这么大，通常是旁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了。谁耐烦去管真的假的？只因其一，教中除了傅离，也没人爱骗她，更且，也没人敢骗她。
　　岂知谢绎听罢却哈哈笑了起来，竟似有几分无奈，“所以万大小姐是打从心底里不信任我了？”
　　“罗嗦。”万红绫道，“你答不答我？”
　　“不答又怎样？”竟似是存了要与她对着干的心思，谢绎竟反问她，“你而今功力全失，难道竟还能威胁我？”
　　“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万红绫硬声道，“你也可以不信。”
　　“……”谢绎见她面色凝重苍白，原本知道她是硬撑，存了戏弄她的心思，却终究还是心头一软，答道，“那一日我被你重伤，确未当场殒命，只是缠绵病榻数日，而后……”
　　“不对。”万红绫打断他，“那一日你被我所杀的消息几乎是当即遍传遍江湖的，即便你当真身受重伤，又岂会被人传得言之凿凿？”
　　“这消息若是刻意传出的，又有何不可？”谢绎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又道，“其时我身受重伤，恰逢饮月山庄的白梅先生亦在庄内，他早年曾教授过我，也算是有师徒之谊的……”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是谁能料想，他见我身受重伤，我大哥又远游未归，竟心生歹念，他虽救起了我，但却将我囚起，逼问我家传宝剑竟在何处，想必那消息就是他传扬出去……”
　　“果然是那恶人。”万红绫听到这里，不禁双手攥紧，“也怪你们自己当初识人不清，竟结交了这么个恶贼。”她当初若是知道这恶人也在玉兰山庄内，就应该早早便将他结果了才好。
　　“你识得他？”谢绎问道。
　　“他已死啦。”万红绫自然想起了玉兰山的那个雨夜，禁不住问道，“你大哥呢？”
　　“我大哥？”谢绎明显一怔。
　　“你既然已逃了出来，那你大哥必然也与你一道啦。他……他没事吧？”万红绫想起当初那位像是她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贵公子，竟有些心虚起来，“对了，他那时候也被这白梅先生捉住了，竟还不知道你没死么？”
　　“原来如此。”谢绎道，“想必他是制住了我大哥，所以对我的看守竟没那么严密了。才被我想法逃了出来。只是我尚未寻到我大哥。”他说到这里，见万红绫沉默不语，复又问道，“你何时见过我大哥？”
　　于是万红绫想了一想，便把那一日在玉兰山荒庙的事告诉了他，当然，关于她如何折断了他大哥的双手，也半点没有隐瞒。
　　“所以你现下还是先去找你大哥罢。”万红绫道，“他当初被我折断了双臂，又受了伤，还中了蛊，他现下要是没死……”她说到这里，自己竟已说不下去了，对了，谢纭要是没死，江湖上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他……必然已是凶多吉少了。万红绫想到此处，心头竟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要是没死，怎样？”谢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当时要救他，可他偏不愿……”万红绫有些慌乱，“我一时气愤，才……”
　　“才抛下他走了？”谢绎问她，“顺手，还把愁光剑也一并折了？”
　　“抱歉。”她叹道，“那是我不对。”
　　岂知谢绎竟没发作，只淡淡道，“也怪不得你。”

　　“所以你为了暗中追查这些恶徒，才隐了名姓，扮作他人？”她问他。
　　“隐姓埋名实乃无奈之举。”谢绎叹了口气，“即连当初的授业恩师都能兵刃相向，我真不知这偌大武林还能信谁。”他神情萧索，一双眼更是黯了下来。
　　万红绫想到当初自己在荒庙时对谢纭恶言相向，竟陡然有些后悔了。只因那时候他既然也为信任之人所背叛，心里必然已不好受了。
　　“你，你别难过。”万红绫道，“等我伤好了，便帮你把那些恶贼都揪出来。”她此刻依旧身负内伤，功力全失，但眼瞳里却已生机勃勃，神采飞扬。仿佛她所受的这些伤都不值一提，而她片刻担心都是懒得。
　　谢绎瞧着她竟是一怔，继而却移开了目光，“万大小姐，说来惭愧，当初我虽为了找你而帮你教里兄弟，多少，也对你有些偏见。所以……”
　　他说到此处，万红绫已然明白了。他先前对她轻慢无礼，想必是因为心里对她还有成见。她见他一脸要道歉的模样，赶紧打断他，“所以你听闻了我在独孤家出现过，便找了赵二叔他们来寻我了？”
　　“可惜。”万红绫续道，“我那天也只见过他们中的三人而已，况且，其中两个还都已死了。”
　　“江湖传闻你与云绮一道现身翠微，土长老便料想你应是受制于人了。我们在这一带多方打听，岂知方泉竟主动寻到了我们，称愿意襄助。”谢绎说到这里，万红绫已然面露悲色，“赵二叔他们必然不知道，我……我竟是自个儿跑去了翠微山庄的。”他们自然不知道，她竟是因为担心云绮，才跟去了翠微山庄。
　　“那一日我对方泉与云绮有所猜疑，才出口试探，没料想让你真气逆行……”谢绎叹道。
　　万红绫皱了皱眉，想开口斥他，竟想不到该用什么理由，只能哼道，“你这猜疑之下，倒是把人命全不当回事。”
　　“万大小姐，抱歉。”谢绎笑了一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请包涵一二。”
　　他笑的自然很没所谓，就像先前对她出口调笑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万红绫没有生气，却竟有些难受。
　　“这个还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万红绫想了一想，把自己颈中那枚玉佩拿了出来
　　“大小姐这是悔婚么。”谢绎又自笑了。
　　“我知你先前是存心戏弄我。”万红绫正色道，“只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我虽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但……也……”也什么，她却说不下去了。
　　“明白。”谢绎从善如流，“这必然与云绮没有半点干系。”
　　他故意提到云绮，万红绫自然一怔，下一刻，却竟出人意料地平静，“当然没有干系。”
　　“肯定没有？”
　　“确实没有。”这是他们俩的事，又与云绮有什么干系呢？万红绫有些想不明白。
　　“那我便放心了。”谢绎将那玉佩揣了起来，“我当真该告辞了。”
　　“你要是告辞的话，不如等云苓姐他们回来了再走。”
　　谢绎想了想，点头道，“好，等他们回来再走。”

　　让人没想到的是，宋云苓竟没有回来。

《魔女》
天下第一女魔头很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