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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前尘3
刚刚也许一时吓到，冷果儿还什么都来不及想。出了店门才感觉到心里扑通乱跳声音大得让她什么也听不到，也顾不上。只是闷头往对面的店里冲，都没看一眼对面是什么店。
她没有办法回答，她得找个地方躲着——
刚冲进对面店门就一头撞上了别人，她在一瞬间映入眼帘的鞋裤上知道自己是正撞在别人怀里了，还是个陌生男人。
刚要抬头道歉人却一愣，满眼的金发与淡淡的笑脸，却是前日在码头见过的那个漂亮的洋人——
“对不起，我没看路……”
她还被扶着，刚才撞那一下人家那纤细修长的身子还没动，她倒踉跄了，如今还需要人家来扶她。可是这个人看起来西装笔挺的，撞在他身上却像是撞进了一片温暖柔和的所在，一点都没觉得疼。
他那淡淡的笑脸没有责怪的意思，客气，有礼，好像千年万年亘古不变的温柔……
冷果儿说不清那种感觉，一切都只在一瞬间，抓不住看不清的。
那个人开了口，竟是字正腔圆不带一点外来口音，声音也淡淡暖暖一如他的形象，“没撞到吧？”
果儿忙摇了摇头，一低头才看到他的手还扶在她手臂上，竟然让人感觉不到被一个陌生人碰触的排斥。
她还没有来得及把手臂抽出来，已经有另一只手握上了她的手臂，把她的手臂从金发洋人手里拿出接了过来。
冷果儿一转头就看见梧华贴着自己站在身后，心里重重的又跳了一下。
冷梧华先低头问了果儿一句：“没事吗？”神情仿佛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好像刚刚那一幕并没有发生。果儿忙摇了摇头，见她没事梧华才抬头对金发洋人点一下头，“抱歉，她莽撞了些。”
冷梧华虽是武馆出身，却也不似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汉，又大江南北的跑过见识也广，很拿得出手也上得了场面。虽然不想果儿太靠近洋人，面上却没有什么显示。
那个温柔的金发洋人自然不会介意，他客气的让到一边，正有人从店外跑过来找他—— 一样的西装礼帽，只是礼貌下露出的头发是红棕的颜色，短短的带着自然卷，一双眼睛也是红棕色，年轻俊俏的脸像个漂亮的大男孩。
他快步走向金发洋人在他身旁说：“I find them,Michel.”
冷果儿只是不小心听到的，但她在那一串奇怪的发音中不自觉的记下了，米休。
米休和那个红发的洋人匆匆走了，冷果儿才想起她还有一个大问题——
她头都不敢抬拼命想着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可是又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梧华低头看着她，知道是自己太突然了。果儿根本什么都没有想过，她的生活从来都简简单单，喜欢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对她好，从来不用多余的心思。可是他突然恨她这样的理所当然。
“我们回去吧。”
果儿默默的点头，也没了心思再逛什么。
他们来时所骑的马寄放在城郊一处茶铺，从这里走到茶铺还有一段路，中间需要穿过一片小林子。来到时候已经不早了，一番逛下天已经擦黑，城里的人力车都不喜欢拉城郊的活儿，他们就慢慢走，梧华在前，果儿在后，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拉在一起的手。
梧华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过，就算之前一些时候他似乎不怎么陪着她，只要她去找他，他也不会不理她。冷果儿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小时候好像说过长大要嫁给梧哥，可那时候太小她自己都不记得了。现在，她真的完全没有想过——
她只知道，她不喜欢这样。
“——梧哥。”
她低声唤着，想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事梧哥才会突然变化这么大，她想确定他还是她的梧哥。
冷梧华没有回头，脚步却又放慢了许多，沉默许久，低低的说：“我快成亲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虽然被催促着，但他不成亲旁人总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这一刻他就是想让她知道，想知道她有没有那么一点在乎。
冷果儿停下脚步，看着夜色里梧哥的背影，他只是走的很慢却没有停，她一瞬间有种错觉好像只有她自己追上去，或者一个人被丢在夜色里，从此再也没有梧哥。
她突然觉得害怕，她要让梧哥走吗？他是不是以后就真的不会再理她了，可是，她要因为这样，就还什么都没想清楚就跟着梧哥吗？
她只是觉得很难过，心里说不清的难过。
冷果儿没有追上去，她蹲下去双臂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心里堵得想哭。可是她不能哭，她觉得梧哥也许比她承受的还多。
冷梧华走了很远却又停下，烦躁的深呼吸几下，突然大踏步的转身回去，看到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上前抓住她两只胳膊拎向自己——
冷果儿露出一脸微微的惊惶仿佛是希望又仿佛有着惧意，她眼里的情绪刺激着冷梧华的神经，“果儿我要你知道，我想娶的是你！从今天起你要记着！！”
他紧紧匝着果儿的双臂，突然拉近她吻上去。
冷果儿一下子就慌了，他温热的唇想要烫了她，在辗转间她拼命想要后退却被牢牢抓着，她退一寸他便进一寸，无论怎么躲都被包围在他滚烫的气息里。没两步她背后一硬被身后的树挡住再无可退，梧华将她挡在自己和树之间，嘴唇慢慢移开向她的耳廓脖颈，她惊惶着去推，“梧哥放开我！梧哥！”
可是他不能放，他只知道如果她拒绝了他就会永远失去，也许他已经失去了……腾出的手解开了果儿的前襟，嘴唇落向锁骨，又爱又恨的咬了下去——
他恨的也许是她，也许是自己。
他心中甚至有种索性毁了一切的念头，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果儿……
“梧哥！”脖颈上的疼痛让恐惧一下子蔓延了，可是她的力气在梧华面前那么不堪用处，那样无力，眼前的人不是她认识的梧哥。
突然一声冷梧华一声闷哼，身子一沉，靠在果儿身上。
冷果儿瞪大眼睛看着倒下的梧华身后，站在一轮弯月下的金发洋人……
他在……发光……
不是烛火那样的光，而像是微微的荧光，金色的，柔和着，淡淡笼罩着全身。只是被衣服遮了，于是那金色的头发就格外显眼。
果儿很清楚自己没有看错，她甚至没办法骗自己那是月光的反射——月光是清冷的白，他却是温暖的金。
她本就受了些惊吓，可米休的眼太温和，那种几乎带了淡淡悲哀的温善里有担忧和询问。
她眼中映着蕴蕴流动的温暖的光，突然就没理由的安下心，腿一软，跌坐下来。
米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她身旁蹲下，轻轻的声音像夏夜里柔和的风，“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眼睛里蒙了一层雾雾的感觉，但是眼泪没有掉下来。
虽然米休身上给人的感觉太安心，安心的叫人想哭。可他到底还是个陌生人，她不想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掉眼泪。
冷果儿一跌坐下来，被打晕之后靠着她的梧华也跟她一起跌落，压在她腿上。米休帮她把梧华搬开，看了看他——他记得果儿，也记得梧华，不止是今天白天在城里遇到，还有港口那一次……
他不了解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只能从表面看个大概，不好说什么。只是犹豫一下，向果儿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要我带你离开吗？”
冷果儿现在真的很想离开，去哪里都好，只要躲开发生的一切。
可是她看看被打晕的梧哥，又不能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米休看出她的犹豫，也没有走，在她旁边坐下来。
冷果儿有些感激他，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林子里她一定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了一眼他那笔挺的西装会不会弄脏，他却全然不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冷果儿。”她讷讷的说完，转头看向他，“我知道你的名字，米休，我记得你……”
她的声音低低糯糯的，也不知是跟他说还是自己想说，也许她只是想说说话，这样可以改变了气氛，不去想一些事情。
小树林里虽然漆黑一团，但树木稀松，月光没有阻挡的照射下来，也足以看清眼附近的一切。冷果儿和米休并肩在树下坐着，她努力不去看横在一边的梧哥。好像不看，问题就可以暂时不存在。
她默默偷瞧着米休，看一眼赶忙低头，再偷偷看一眼……她很犹豫，虽然米休看起来很和气，但她就算以前没见过洋人，也不会认为他这种状态能被称为正常。
米休好脾气的微笑着好像并不在意她那怀疑的目光，像是一种恒久的温柔和耐心等着她提出的任何问题。
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很真实，很温暖，就在身边存在着，却又有种够不到的感觉——像是……光。理所当然的存在，与你没有距离，却看得见摸不着。
冷果儿终于还是没忍住，连含蓄都没有，实打实的问：“米休你……不是人吗？”
话出了口心里才真的忐忑起来，她问的这么直接，会不会触怒了他？但是他是一个洋人，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含蓄，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思索着如果他突然变脸自己有多少机会能逃跑——但她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不悦，只是多了少许犹豫，却又似在意料之中。
米休知道自己既然露面就一定会被怀疑的，月光会破解掉他身上用来压制灵气，让他能够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的禁制。虽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强制的去遮掩，但他一向遵从自然的法则，不会去强行违逆。
他只是看到了那时她脸上的惊恐和无助，黑暗丝毫不能阻挡他的视力，所以当他决定现身帮她，也就有被她怀疑的准备。
但那没有关系，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他，他想这个女孩不会乱说，这不需要对她多少的了解，只是直觉。而就算她说了……大概也没有证据去让人相信。
“我的确不是人类……你会怕吗？”
冷果儿定定瞅着他，那周身散发的淡淡的光像要一直暖到人心里去，她低下头，自己也不明白，只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怕呢……他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的，甚至又是非人，眼前的和善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就像那些会迷惑人的妖怪。
可是她就是感觉不到害怕啊。
被狐狸精黄大仙迷了的人，是不是就像她这样啊？
冷果儿还想问更多，因为米休对这个话题也不是那么避讳的样子，可是还没有开口，后侧地上的冷梧华似乎有了轻微的响动。
她转头看到他似乎快要醒过来，竟不自觉的往一旁挪了一下，下意识的像要避开。
只是她的另一侧就是米休，她这样一挪几乎靠在了米休身上，他清楚的感觉到她那种无措，既然已经帮了，就帮到底。
他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问，“要我送你回家去吗？”
果儿忙不迭的点头，她留下只是担心昏迷的梧哥，既然他要醒了，她真的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米休当即打横将她抱起，果儿一声惊呼压在了喉咙里，此时比起被这个陌生人突然抱起来更怕的竟然是惊动梧哥。
——她是真的被梧哥吓到了。
米休抱着她在夜色里走远，明明她的感觉只是在走，平稳得连步伐的颠簸都没有，却转眼间就回到了镇上冷家武馆。
米休按她的指示在后院墙外放下她，便绅士的退开距离，连道谢的话都不等她说，人便渐渐融进夜色一般消失。
冷果儿站在门外愕然了许久，直到自己能够慢慢合上惊讶的下巴。
他就像功成身退没有必要久留也没有必要彼此再过多的接触，可是为了怕她害怕而留在小林子里陪她的那一份善意却让人感到很深刻。
冷果儿惊惶的心渐渐平定下来，她知道她今晚是暂时逃避了，可是经过今晚，她跟梧哥就再也回不去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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