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雨 （OP 艾路）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暗了下来。艾斯跟在马尔科后面，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在前面领路。他并不熟悉附近的环境，从那间医院出来后，艾斯极少接触外头的世界，更不用说像现在那样，如同散步一般漫步在影影绰绰的街头。他隐约能闻到一阵阵土腥味，就在离他不到手臂长的暗巷墙壁里，还有双脚搅动泥水的声音。

　　“昨天下过雨，莫比迪克的地势有点低，容易积水。”

　　马尔科在前面说。艾斯正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快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的时候，前面亮起了刺眼的光。他稍微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发现在这条巷子的尽头停了一辆庞然大物，和普通的加长型轿车不一样的是，它更像一辆被制作成轿车模样的装甲车，或者更像一台坦克。那几束霸道的亮光来自两个巨大的车前灯。马尔科骂了句什么，灯光转弱了。艾斯看到车辆旁边迅速隐没下去的烟火的亮光。有人回应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接着两个持着步鬭枪的男人一前一后走了上来。

　　“扔的很快嘛，怎么不多吸几口？”马尔科淡淡地说道。那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立即满脸堆笑地说：“队长，一时嘴巴痒忍不住，别见怪。”

　　另外一个倒是一动不动，眼神只笔直投在艾斯身上。

　　“开门……”马尔科敲了下车窗。他留意到那个人对艾斯并不友善的目光，于是转过身，让那家伙让开。那人悻悻地嘀咕了几句脏话，背起步鬭枪回到了阴影处。

　　马尔科看着艾斯。“过来。”他拉开黑黝黝的车门，向艾斯点头示意。艾斯吞了口口水，有点僵硬地走向前。

　　“先进去吧，我在外头站一会。”马尔科拍了拍他的肩膀。艾斯越过马尔科的肩膀，钻进了车厢内。和车身散发的冰冷气味不同的是，车内异常温暖，因为车内空间广阔，内部布置的就跟普通的起居室一样，与车门正对的是一排连接起来的白色长椅，上面裹着厚实的白色皮革。车门旁边是另外一排一模一样的长椅。在柔和的白色灯光下，一个身形庞大的男人安静地半躺在那里。

　　与这个男人相对而坐的是两个高个，出于危机感，艾斯首先留意这两人是否带了武器。但除了那个黑发男子手里有一把明显中看不中用的左轮，这两人几乎可以算是手无寸铁坐在那里。

　　“呦，来啦。”拿着左鬭轮枪的男人首先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奇怪的、看着更像裙子的黑色长袍，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一个蓬松的发髻。另一个男人也动了动，与黑袍男子消瘦的体形不同，这个男的就跟一头巨熊般强壮。

　　“乔兹，快起来，我们得下去了。”黑袍男子搓搓手说道。叫乔兹的男人裂开嘴巴，只是笑着但并不说话。

　　“老爹，老爹！”黑袍男子在那个半躺着的男人耳边低声叫着。“他来了。”

　　艾斯看到那个几乎动都不动的男人从身上盖着的厚重衣服处伸出手，不耐烦地摇了摇。黑袍男人叹了口气，拉着乔兹的手臂走到艾斯跟前。

　　“别这么紧张，他只是想跟你聊聊。”他微笑着和艾斯说道。艾斯点点头，看着这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关上门。

　　过去从没有哪一个人能给艾斯造成像现在这样的紧张感，或者将来也不会有。但奇怪的是，这种恐慌并非产自危机意识，而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无助感。他看着这个男人缓缓地坐了起身，紧张感仿佛如悬顶的炸弹般让他坐立不安。

　　毫无疑问，坐在他面前的便是莫比迪克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虽然在来之前艾斯多少能猜到要见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毕竟能让军警一把手领路的人在莫比迪克几乎就找不出几个人了。但当真的和传言里的大人物见上面后，艾斯还是觉得有点双腿发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并不是说他有如何的强壮，虽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几近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巨石般压在了他的肩膊处，让他不得不咬着牙硬撑着，防止自己因为过于恐慌而低下头。

　　他就这样安静地盯着自己瞧，从头到脚的观察着。艾斯整个后背都冒起了汗。这也让他的脑袋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动，这让他迅速冒起一种想法：要么逃，要么死。他用力吸了把鼻子，拳头握了起来。

　　“你很紧张嘛，小鬼。”白胡子响起来的声音像重锤那样敲响了车内的空气。他缓慢地仰起头，双眼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这和你那个目中无人的老爹差的有点远啊，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敢拿枪对着我的人。”

　　“如果我有把枪在手上的话。”艾斯费劲地吞下一口唾液，指骨捏的劈啪响。

　　“哦，枪的话我这倒是有一把。”白胡子转身在沙发后头掏了一把黑色的自动手鬭枪，先自己掂了掂，然后再扔到艾斯面前。“那么该你说下半句了，如果你有把枪在手你会怎么样？”

　　艾斯接过枪。比他预想中要沉，枪身在灯光下居然没有反射出任何的光泽。黑的简直跟影子一样。他下意识地拉开了保险，然后把枪举在白胡子面前。

　　“我会这样。”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呼吸有多絮乱，还有手也在一直发抖。“我会开枪，就算是马克也救不了你。”

　　“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而且我们对你和你弟弟一直很关照。”白胡子慢吞吞地说。“别因为紧张而失去判断能力，小子。马克说你是颗定时炸鬭弹，看来他对你没有偏见。”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见我？另外，你认识我父亲？”

　　白胡子叹息着，往沙发背上靠了下去。“是的，我认识。”他说，“而且时间不短。另外我还抱过你，让我想想，那可能是你满一周岁的时候。多么奇妙，我曾经想过你长大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应该更像罗杰，只是现在看来，你更像你的母亲露玖。”

　　艾斯被这番话弄得头晕目眩。他眨眨眼睛，勉强让自己拿稳那把沉得要命的枪。他从来没有在别人的嘴巴里听到过自己父母的名字，那么真切，那么自然就冒了出来。就像朋友聊天那样。

　　“现在你该把枪放下了，那玩意可够沉的，我老啦，不能还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你保证你不会伤害到我们半分。”艾斯咬着牙，他开始无可抑制地哽咽。“……我会放下枪，只要你肯保证。”

　　“是的，我保证。”白胡子点点头。

　　“队长，老爹是怎么回事？那小子他认识？”

　　马尔科搓了搓手，然后把手放回兜里。问他话的是之前那个对艾斯并不友好的队员，枪扛在肩膀处，想凑近又不敢太近。

　　“别多事。”马尔科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把脖子伸了回去。另外一位队员则笑嘻嘻地说：“认识也不奇怪吧，毕竟闯出这么大个祸来……”

　　那个尖耳朵的队员出手狠狠地在他背后掐了一下，他马上闭嘴了。两人同时看着马尔科，见他依旧目无表情。

　　“有烟吗？”马尔科突然问。那个尖耳朵连忙从裤兜里摸出两根香烟，迟疑了一下又把另外一根塞回裤兜里。马尔科接过烟扔进嘴巴里，再把脑袋凑到队员面前借火。

　　“马克，把那小子单独留在里面真没事？”这时从车里下来的黑袍男子也走过来问。马尔科眼睛抬也不抬。

　　“能有什么事呢？老头子又不是废人。”

　　“听说他会发疯，这事是真的？”黑袍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以藏，要是你有时间就麻烦你多练练枪法，上次你那靶子都脱到操场外了。”

　　“还不是用了你那把臭枪的原因。”

　　马尔科深深地吐了口烟。“今晚这事最好别乱说，他现在已经够惹人非议的了。”他说。

　　“可你真不打算把他交出去吗？政府那边已经快扛不住了，要是警察真要我们交人那该怎么办？”

　　“他们来了再说。”马尔科冷冷地说。“怎么不想想谁把那么大一辆飞机放进来的。一群只知道吃白食的蠢货。”

　　黑暗中他们同时听到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以藏刚想喊是谁就被马尔科制止住了。他们等了一会，就看到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出现在半亮着的车前灯的光圈里。走在前面的是红头发的基德，另一个则是和以藏一起从车里下来的钻石乔兹。

　　“菠萝头，出事了。”基德的语气破天荒的有点慌乱。马尔科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

　　萨奇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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