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相思

　　颠簸了一月，终于到达瀛国国都丠匁。我坐在马车里，听着车外的叫嚣声很是心烦。

　　这一月多来见的人也就两个伺候丫鬟，马车不让下，说是足不能沾泥，我一人呆在车里，突然而起的吵闹让人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好不容易到了宫里，一群不说事由的宫女将我拉下车，这一切很急促，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个叫北央宫的地方，说是要先去拜见皇后。

　　“皇后娘娘吉祥，”我也不知宫中规矩，又该如何跪拜，只能凭着记忆回想，娘走前吩咐的一番。

　　“起来吧，”眼前女子媚态娇怜，不怒自威，云髻峨峨，朱红色的华服将她贴衬的如颜如媚，素雅芊芊的手儿轻起，将我唤到她身边。

　　“你叫谨年是吧？”

　　“是的，皇后娘娘，”我小心翼翼答道。

　　“果真貌美，难怪我家晏儿和晨儿为你闹上了心。你先下去吧，明日就要与晏儿成亲，回去好好休息，”恒帝他们来花府的那一晚我便得知，皇后的儿子只有梓晨一个，虽说我最后选择的是梓晏，但对于只是一个富商女儿的我来说，未嫁太子，皇后应高兴才是，怎对我却如此傲慢。

　　是她性格如此还是我多心？

　　而且，明日就成亲，是不是太过于仓促？皇后将我唤去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吗？还是为了提醒，因为选择梓晏让她老人家不欢喜？

　　我跟着宫女向东走去，沿着河堤过了桥，看到琰磬宫几个字，绕过几个走廊，看到一房，很是大气，宫女将我领了进去，又走了小会，到一屋前，推开门，看到满眼的红，里面坐着一个人。

　　“谨年，”坐在屋里的人听到声音转过身子，见到我后，欢喜地跑来。

　　“参加二皇子，”我行礼道。

　　“谨年，你怎么走的这么慢？我等你好久了，”他牵着我向屋内走去，与花府见到的那个他，性格上可说判若两人。

　　“你在等我？”

　　“对啊，父皇说你来了就与我成亲。我就一直等你，可等了好久都看不到你，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会，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说话中的他一脸天真无邪，又打消我的多心。

　　“我们明日就成亲，谨年你知道吗？”

　　我向他点了点头，想抽出手，却被抓的紧紧。

　　“那谨年为什么不高兴？你不想和我成亲吗？”梓晏像个孩子一样，观察着我的每个表情，毫不隐藏地提出。

　　“不是，我只是觉得太过仓促，你我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不是吗？”

　　“可是……我喜欢你啊，我怕皇兄和我抢你，如果……如果谨年不喜欢我和父皇说去，”他看着我的双眼，两手紧紧抓着我，坦诚地说出心中感情。

　　只是，现在的他岂又知晓，喜欢代表这什么。

　　“你喜欢我？你……成亲的日子是你选的？”但他的那句喜欢还是将我的心给打乱，冷静消失殆尽。

　　“不是，我和父皇说要越快越好，”他害羞地低下头去，“我就盼着你能早些到宫里呢。”

　　“二皇子知道成亲是什么吗？”

　　“就是可以和谨年一起，”他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但这又是事实。

　　“那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为何还要成亲呢？”我有点和他较真，不知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只能从他的回答中去选择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成亲了，谨年就是我一个人的，”他抓紧我的手，以为我后悔了，“还有我不是二皇子，我是梓晏，谨年的梓晏。”

　　“你当真不记得了？”

　　他对着我摇摇头，从他眼中我不可一丝谎言。

　　“谨年，我们之前认识？”梓晏好奇问道。

　　“不认识。还有我叫夏戚。记住了，夏戚！”我郑重对他道。

　　“那你就是夏戚的梓晏，”他转的还真快脸上的表情与他说话的语气，总是轻而易举能令人心情愉悦。

　　“恩，无人时你叫我夏戚，其他时候还是谨年，好不好？”

　　“好，夏戚，只有梓晏知道夏戚，”他冲我一笑，让我这心忍不住一颤。

　　我与他坐在屋里闲谈，梓晏很单纯，我问什么他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宫里现在只剩两位皇子，太子梓晨还有他。梓晏非皇后所生，而宫里也没人喜欢他，他那亲生父亲也极少过问，在他失忆的一年里，梓晏没少受宫人欺负，可是他单纯的将这些当做是他们对他的喜爱，没向任何人提及，若不是今天我问他也不会说。

　　他对我说这些的时候笑得很是开心，我看着却心疼不已，是谁将那阳光下的少年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到了第二日，我被宫人折腾了好几个时辰。身上穿着厚重的喜服，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成亲时该有的步骤礼节，这些繁琐的碎事我哪里记得住，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又被几个人给架了出去，说吉时到了。

　　这丠匁的结婚习俗还真奇怪，要先坐上婚轿，绕皇宫走上一圈，且这婚娇还是倒着走的，让坐在轿里的我差点没吐出来。

　　待出了宫门，需在城里再走上一圈。这还算好，总算正常的走了，皇子成亲是大事，丠匁的臣民大半走上了街头看热闹，结果又是一顿吵闹。

　　等我仅剩最后一口气时，终于又回到宫里。

　　因只剩下两位皇子，公主更别说了，所以接下的一些礼俗被免，我心里暗舒口气，要是再来个什么，我这小命就在今天被断送了。

　　婚娇终于停下，我被宫人扶了出来。透过盖头看到有一只手伸出，应是梓晏，我连伸手去抓却被人打落。

　　“二皇子，现在碰不得新娘子，她身上的晦气还没有洗净，等过了这火桥您才能碰她，”说话的是个老宫女，一脸的折子，眼梢向下，一看就是不好说话的主。

　　她让我一个清醒，走火桥？你们这是故意整我？站着都吃力的人，穿着厚重的衣裳挪着过火桥？怎不直接倒上汽油将人烧死得了。

　　“小主子，您踩着红毯向前，不远处有座火桥，您过了它，才可与二皇子成亲，您啊！现在受点苦头，日后可就有好造化了。”

　　好造化？是好早点死吧。

　　老宫女见我不肯上去，明目张胆地推挪着。

　　“等等，你别推我，给我缓会，我自己走，”拍开她放在我背后的手，梓晏乃二皇子都能被欺负，我这二皇妃也不求他们对我有多客气。可是，若气儿没缓上，巧走了一半便没了力气，这二皇妃可就没了。

　　“小主子，误了吉时可不好，皇上，皇后他们可在里面等着呢，万一怒了龙颜，奴才这小命可不保了。”

　　老宫女又将身子凑了过来，一边推挪一边捏着我腰上的肉，逼着我向前。

　　“我说了，我……”话未说完，我就被人横腰抱起，耳边皆是老宫女的叫声。

　　“谨年，我陪你走。”

　　“梓晏……我.......”盖着盖头，我并不能看清他，一字一句的温柔，在我们成亲的这一日，他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而我，又是你怎样的表情回复他呢？

　　这些，都不可而知。

　　“马上就过去了，”梓晏抱着我踏上那座火桥，陡然而起的热气让不安的我不得不紧紧地抱住他。盖头下的我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只知这一路下来，那人将我抱的小心翼翼。

　　“谨年，我们过了火桥了，我将你放下。”

　　“嗯，”梓晏缓缓将我放下，透过盖头，他的大掌紧紧抓着我的手，那布满伤害的手背，却握的那么坚定。

　　“我的小祖宗，这……这哪里有成亲新郎抱着新娘走这火桥的，您……您这是，哎！”老宫女送上数个白眼，数落我们的不是。

　　“我现在可以和谨年进去拜堂了吗？”梓晏不理她的叫唤，牵着我直接走了进去。

　　接下的就简单了，拜堂后我就可以直接回婚房，但是将梓晏一个人留在外，我有些不放心，不过想想恒帝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回到房里，我被搀扶坐在床边，几个宫女留下了伺候，安静的房内依稀听到这几个人的议论声。

　　丠匁的婚俗果真奇怪，若是家中成亲男子有姐姐，需被男子娘亲和姐姐抽巴掌，只为嫁过去别越了规矩。

　　至于走火桥是一直遗留下的，只是民间没那么大排场，只要跨个火盆就好了，说是少女未嫁人前身上沾有阴气，对夫家不好，而这火是至刚至阳之物，不管多污秽的东西被它灼烧之后都灰飞烟灭。

　　至于我今日和梓晏过火桥那段，在瀛国从未有过，此时正被宫人有声地议论着呢。

　　“二皇子吉祥，”梓晏来了，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他坐了下来，红帕被慢慢挑起，我抬头，看到那无邪的笑，“谨年。”

　　我不知所措，一千一万的准备，不管对他还是我，梓晏成了我的夫君，而我也是他娘子。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我愿，他又否如？

　　宫女拿来合欢酒，随后又拿来些糕点，我们一一吃下，之后我便被拉去沐浴更衣，宫女在整理床铺，等回来，这偌大的屋里就剩下我和他。

　　“夏戚，”梓晏歪着脑袋，抿唇对我笑着。

　　“嗯？怎么了？”

　　“就是想叫叫你，”他跑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用锦帕包裹的不知何物，我打开一看，是吃的。

　　“这个？”

　　“夏戚今日都没吃东西，我就偷偷拿了一些回来，”他脸红地看着我。

　　其实刚才那些糕点已将我肚子填饱，加之一日紧张，哪里又曾感觉到饿，可他竟有心记住,这让我一阵感动。

　　“夏戚早些休息，我看你脸色好难看，”他将我拉到床边，扬起的眉梢，便是不说，我也知他如我一样欢喜。

　　“恩，”我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上了床。

　　这接下来该怎么办？走时娘亲有和我说这男女之事，可是……

　　我闭着眼睛，知晓他在我的身侧躺下，可却不敢睁眼。

　　过了好一会见梓晏未有动作，我偷偷睁开眼，见到他正侧着身子看着我，微扬的嘴角。我与他四目相对，这该如何是好，他会做些什么，我又该如何回应。

　　梓晏动了身子，向我这处挪近，我将眼睛紧紧闭着，浑身像绷的像根弦，双手紧握着拳头。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没想到他只是把我搂在怀中。

　　“我能抱着你睡吗？”

　　他征求着我的同意，可胆小的我却不敢动，只能装睡，不一会耳边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

　　睡着了，我这紧绷的神经也终放了下来。

　　睡至半夜，却被抽筋给痛醒。

　　梓晏见我表情痛苦，吓的面色苍白。我告诉他只是白日太累，腿抽筋没事。

　　他立刻给我揉起腿来，动作轻柔。我看着他的手，这双大手，掌内却都是老茧，我抚在上面，竟也有点痛，不知为何，我的心也随之疼了起来。

　　梓晏将被絮盖在我身上，说莫着凉，又继续给我着捏腿。

　　我看着他的每个动作，这时才注意到他脚上竟是一片红肿。

　　“昨天被烧的？过火桥时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明日就没事了，”他笑了笑，让我将眼睛闭上，早些休息。

　　“谢谢你……”

　　“你是我的娘子，我保护你是应该，你不需向我说谢谢，”他说的格外认真，“腿有没有舒服些？”

　　我向他点点头。

　　在这宫里谁都能欺负的二皇子说要保护我，作为听众的我却未觉一丝可笑，甚至被这男人感动。

　　天色隐隐泛白，从腿抽筋到现在，他未有过停歇。而我的心，进宫的目的与坚持，也悄然地发了改变。

　　“梓晏，你那有刀吗？”

　　“恩，”他不假思索的从枕边拿出一把匕首递到我手中；不知何时放进去的，昨晚宫女理床的时候必然是没有的，这匕首应该是他随身带着的吧；他虽失忆变傻，但内心对人的防备还是有的，现在将它给我，难道就不怕我伤他吗？

　　我将匕首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掀开被絮，将血滴在床上。

　　梓晏要夺走匕首，我给制止住，他很是焦急地看着我，怕我再伤了自己，想夺又怕伤到我。

　　待将匕首物归原主，他很是生气，说以后再也不给我匕刃，被狠狠地念叨后，又找来药给我涂抹伤口，一言不发地坐在床沿上生着闷气。

　　“梓晏，”怕他气坏了身子，我只有积极认错，却未能得到那人原谅，对我依旧不理不睬。

　　“生气了？”无可奈何，依照以前做错事儿，向爹爹撒娇的法子，我两手抱住他手臂，说的可怜兮兮。

　　“你为什么要弄伤自己？”他对我质问，眉头紧锁道。

　　“我……这是有用的，”我小声嘀咕着，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你可以用我的血，干嘛要用自己的？”他心疼地抓住我被包扎的手臂，在边上吹着气。

　　“一点点小伤，没事，”屋外有了动静，想必不久宫人就会进来，唤我们起床，然后去向恒帝和皇后敬茶，“梓晏，我也不知该如何对你解释，但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如果有人问你昨晚睡的可好，你会怎么说？”

　　“睡的很好呀。”

　　“你要说半夜才眠，不要说好也不要说不好，”之后我又交代了他一些话，怕明日会有看他笑话的人刁难他。

　　梓晏对我说的一一点头，也不过问原因。

　　起床后，宫女整理床铺时在旁窃窃私语，我和梓晏因要去给皇上和皇后行礼，也就没有理她们。

　　乾麒宫是恒帝居住的地方，我们过去时，除了皇后和太子，还有几位我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

　　我和梓晏给行了礼，上了早茶，皇后说难得兄弟二人都在，让我们留下陪着恒帝。

　　我与梓晏杵在一旁，皇上和皇后在谈太子，溜须拍马之人阿谀奉承，在他们谈话中我也知晓了那几人的身份，站在皇后身侧的乃当朝宰相何善，其他的几位为王爷。

　　“梓晏，昨日晚上谨年睡的可好？”未想到这话是皇后问出，即使有过吩咐，但梓晏与皇后周旋，还是让我心里暗暗担忧。

　　“不好，昨日半夜谨年累的痛醒，吓坏皇儿，还好没事，”梓晏说的事实，却令人浮想联翩，站在一旁的我，只能低着头，害羞的样子都不需装作。

　　“哦？”皇后盯着我，见我反应，冷冷一笑。

　　“还有呢，谨年她还流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臂，但所有人皆看着我，未注意到梓晏的动作，而我听了这话，脸竟红了。

　　皇上笑着连连说好，皇后和大臣们在那迎合，太子从我进来就一直未出声，在那喝着茶，过了会皇上累了，大家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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