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相思

　　第二日大早，营里的号声响起，大军开始向齐国出发。

　　此时天已入秋，闫国在瀛国南方，并不能算冷，等到齐国就会更舒服些。

　　我们赶了半个月到达齐国，这是戟轩曾和我计划要来的地方。他曾和我说过，六国内齐国是人人向往的天堂，气候宜人，适合居住。

　　而今，我真来到这了，但块土地不久恐会在兵刃之下被血给染红。

　　两年的交战都选在其他三国内，瀛国为空，最后的一方净土，在大军的陆续抵达后，将会沦为屠场。

　　“苏念，你先跟着她们，”卓啸将我领到一群妇人面前。

　　行军的这些时间里，可见的女人屈指可数，不想到了齐国，不仅有女人而且也和我一样，是个大夫，“受伤的人多吗？”

　　“什么受伤的人？战还没打呢，你这些日就跟着她们做饭吧。”

　　“做饭？”这可为难我了，我所会的都是和师父住一起学的，他教了我不少，唯独少了炊饮之技。

　　“这些都是厨娘，军中男人多且杂，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你。你一女人家混迹男人之中，若遇上有恶念的怕是会吃亏。再说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每日看男人袒胸露乳，对你名声也不好。”

　　“是你心思不正，”我道：“我可不会洗衣做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顾将军这么安排的，你去找他，”卓啸拦住我的去路，得意笑道。

　　“你……算你狠。”

　　卓啸将我撇下。营中做饭的皆是跟随行军丈夫的妇人，其等见我都很是好奇，问我来自何处，可是在寻家人。

　　我将问题一一细答，说自己当真不会做饭，若不然劈柴打水的死就交给我做。

　　“你这小手细皮嫩肉的，只怕吃不下这苦。”

　　“若不然你们给我找个活儿，只要不让我碰火便成。”

　　“那便洗菜吧。”

　　我念这也成，却不想营里有几万个人，洗菜是个累活，一天蹲下来，头晕眼花不说，手泡在水里也吃不消。

　　我还是想做回行军大夫的本职，找卓啸，他却不在帐篷里，说是被顾忝翊喊来过去。

　　“卓啸呢，我要找他，”我回到自己所在营里，能找的地方皆找了，却未找到他人，难不成是故意躲我？

　　“他？被顾将军喊去了，”营中弟兄道：“那小子说不想看管粮草了，喝了几口酒，在营外有叫又嚷，骂骂咧咧。”

　　“我找他去。”

　　“我陪你去，”营中除了桌啸外，还有一个叫杜子林的与我关系较好，“你别一个人瞎走。”

　　顾忝翊驻扎的营离我们不远，但各处人马聚集于此，虽皆是瀛国人，但大家彼此都不熟悉。

　　大家虽都为国而战，但国与人又不同，有好有坏。

　　只见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拦在我的面前，捂着胸道：“小娘子，你这是去哪里呀？我的胸口疼，听说你会医术，能否替我瞧瞧？”

　　男人流里流气，一双鼠眼对我上下打量。

　　杜子林拦在我的面前，气哼哼道：“你快些滚，苏姑娘可是大夫。”

　　男人大笑，又捂着肚子，“哎呦呦，我这肚子疼呀。苏大夫替我揉揉呀。”

　　“找别的大夫去，苏大夫是我们营的。”

　　男人见我们只有二人，对一旁看热闹的人道：“兄弟们，你们可难受呀？要不要让苏大夫瞧瞧？”

　　又有几个男人走了过来，将我们围住。

　　“苏念，你快跑，”杜子林推挪着他们，对我喊道。

　　“原来你叫苏念啊，”男人将杜子林的双手抓住，让两人架住他的肩膀，向我走来道：“你莫怕，我们又不会对你怎样，只不过身子不舒服而已。”

　　他抓住我的手，硬是往光溜溜的上身抚摸。

　　“放肆，”我气道：“你可知我是谁？”

　　男子大笑，“揭开这张面纱就知道了，是美是丑，都想兄弟们看看。若丑，我们也不嫌弃。”

　　我踢着男人的腿，奈何能打仗的都有些本事，任我如何挣扎，他都不为所动。

　　桌啸怒吼着向这处跑来，一脚踹在男人的腹上，将躺倒在地的男人坐在生下，捶打道：“让你欺负苏念，我今日就打死你。”

　　我们营里的人得知消息后赶来，两边的人动起手来，打的难分难解。

　　事情越闹越大，顾忝翊赶来，控制住局面。

　　他看着满脸是血的卓啸，面色不悦道：“带着你的人滚回营里去。”

　　“不走！他们得向苏念道歉！”

　　“苏念？”顾忝翊顺着卓啸的目光看向我，问道：“你是谁？我怎从未见过你。”

　　“回将军，我是行军大夫。”

　　他愣了愣，上下打量着我。

　　“何为军纪？”顾忝翊看着动手的两拨人道。

　　“顾将军……我、我和她闹着玩，”男人道。

　　“滚蛋，有这么玩的吗，一大堆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卓啸骂道，将脸上的血抹在衣服上，若不是杜子林拉着，恐他又要动手。

　　“知道该去做什么吗？”

　　“知……知道，五十大板，”男人哆嗦道。

　　“滚，”卓啸被拉着不能动，只能对着空气踢脚，“苏念，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我拿着绢帕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我去给你包扎。”

　　“听说你在找我？”他笑道。

　　“还不是让我做饭的事，你看看，”我将两手摊在他的面前道：“每日的泡在水里，如今都起皮了。我不管，便是这次你因我受伤，我也不回去做饭。”

　　“依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他捂嘴笑道：“怎还对我撒娇了。”

　　“你......”

　　“没事吧？”顾忝翊问道。

　　“没事，谢谢顾将军，”当年去顾府拜访，我曾见过顾忝翊，当时他还一脸的稚气。

　　“那就好。我派两人保护你，营里男人多，只怕他们怀恨在心，伺机对你下手。”

　　“不用了，”我谢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男人用来上场杀敌，未国效忠，用来保护我，岂不是浪费。”

　　“那……”

　　“谢谢顾将军关心，我没事。”

　　不过，顾忝翊说的话也有道理，所以，为了以防被人盯上，那只有将丑颜暴露与人外。

　　等至天黑，我挖了些土，合着草药抹在脸上。等第二日故意装作不小心让面纱掉落，丑颜被人看去，自然没人再打我的主意。

　　之后的一个月，我的日子过得清闲，顾忝翊经常将我喊去，他似乎对我很好奇，总会有意无意地问我些问题。

　　虽回答费了一番脑筋，但跟着顾忝翊的好处却不少。没人敢欺负我了不说，每日的糕点和果子他也不吃，可以让我带回帐篷慢慢享用。

　　但不知道卓啸是不是被我的脸给吓住，这一个月里都躲着我，见我就似见了鬼一样，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日下午，我正在顾忝翊的篷里看书，突然急匆匆地跑来一个男人，“你是苏大夫吧？”

　　男人直接冲到我面前，面色着急，“是……是我，你找我什么事？”

　　“我夫人生不出来，苏大夫你快去看看吧，不成就一尸两命。”

　　那人急地哭出声来，见我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磕着头求我。

　　“我怕她不会接生，”一旁的顾忝翊过来，让男人站起说话。

　　“那也总得试试，夫人若死了，家便就散了，这杖还有什么可打。”

　　“那我陪你去，”我将男人扶起道：“话我先与你说明，我不会接生，只能试试，是好是坏，我也保证不了。”

　　“我也过去，”顾忝翊让男人在前带路。

　　男人将我们带到一座帐篷里，隔着些距离就能听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

　　“你烧热水了没？给我准备把刀，还有布，”男人茫然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那还不去准备，”我急道。

　　“我去吧，你进去，”顾忝翊道。

　　我与男人一同进了帐篷，躺在床板上的女人一张脸涨的通红，念着让男人保孩子。

　　“找个东西给她咬着。”

　　男人找了几块布放入女人嘴里，急地跺脚。

　　“国难之时，怎带着临盆的夫人？”

　　“我们是齐国人，夫人有孕，我们没吃的，听说当兵有吃有地方睡，”男人道：“大夫，可有法子？若实在不成，你护住我夫人吧，孩子早晚能再要，夫人就一个。”

　　“你这话说的可真好，”女人只开了两指，男人说女人从昨晚起肚子便疼起来了。

　　“你将她扶起，”我道：“人家生产有几天几夜呢，你这不算难产。”

　　“夫人说疼的快死了。”

　　“听我的。”

　　男人将女人扶起，好言相劝，让她忍着疼走几步。

　　女人嘴里骂着男人，却又忍着疼，一边叫着一边走着路。

　　顾忝翊将热水送来，女人说走不动了，疼的她生不如死。

　　我让其躺在床上，调整呼吸，等开到四指好了。

　　女人一边哭一边叫着，渐渐地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担心其用尽力气，待真的生产时生不出，当真要一尸两命。

　　“别睡，”我用银针插在她的穴道上，让其不昏睡过去，“我能看到孩子的头，你若睡了，便是孩子生下来，营里可没谁有奶。”

　　女人咬着唇，我将腰带解下，绑在床柱上，让其抓着使力。

　　“调整呼吸，一鼓作气，只要孩子的头出来就没事了。”

　　女人点头，自己寻着节奏，在一声尖叫声中，孩子的头露出来了。

　　待孩子生出，女人昏睡过去。男人抱着孩子，又哭又笑。

　　我将孩子的脐带剪断，将他抱入水中，一声啼哭，让帐篷里外的人都松了口气。

　　“你把孩子放到母亲身边，我去让人准备些吃的。”

　　不是自己生产，却不比自己生轻松，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走路都得扶着。

　　“没事吧？”顾忝翊将我拦腰抱起，回至自己的帐篷里。

　　“没事，就是头有些晕。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顾忝翊将我放下，倒了碗水给我，“我一会有事出去，你就先在此休息。”

　　“不用了，我缓缓就好。”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让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脸上的面纱掉了。

　　用手摸了摸，并未有破损，还在脸上。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我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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