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相思

　　醒后头痛欲裂，有如一场宿醉，本已遗忘尘世烦忧，酒醒，梦也醒了。

　　屋里坐着几个人，可却又唯独缺了那一个人。

　　“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床边的人关切问道。

　　“有些头疼，其他还好，”我起身道。

　　“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芍羽师兄，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呢。”

　　“嗯，”再熟悉的人也会有陌生的那一日。也许，梦醒的太早，梦中掺杂的太多，牵扯进了相识。

　　师兄看我如此，我看他依是。

　　“既然谨年已经醒了，那我和芍羽也应该回去了。”

　　“芍羽师兄也走？”当初师父将师兄带进宫，就是希望他能入朝为官，这次来了，却未想留下。

　　“谨年，我先回去收拾下，过段时间就过来，”师兄挤出几分勉强，细语对我道。

　　“那我在宫里等你。”

　　“嗯。”

　　记忆恢复的两日里，头一直痛着，梓晏未曾来过，不过却送来了几个宫女，我将她们又都还了回去，我想既然已经想起过去，那就还依照过去活着。

　　天越发的炎热起来，东厢里的树给这孤处带来了丝丝阴凉，我的身子本就属寒，所以这大热天的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

　　苑内，之前种的花都开了，还有当初戟轩做的那个秋千，没想到，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皇妃，”落花过来了，已经大肚翩翩，在宫里的这些日，我都已忘记她已嫁做人妇。

　　“嗯，”我将她扶到屋内，她看着我久久说不出话。

　　“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沉默随着落花的呜咽声打破，这应是喜极而泣，为何在我听来却那么的伤心。

　　“快要做娘的人了还哭。”

　　“我是高兴嘛，”她一边哭一边擦着泪。

　　“不哭了，你过的可好？”落花擦去眼泪对我连连点头，“我想也是，现在的你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漂亮了许多。”

　　“皇妃，您取笑我，”落花破涕为笑，看着我四下打量，眼眶又开始泛红起来，“这一年皇妃一定受了很多苦吧，瘦成这样风都能把您吹跑，脸也白的没有血色，现在回到宫里可要好好补补。”

　　“这一年过的很好，真实的好。”

　　落花看到我脸色暗了下来，估摸是触到我的伤心处了，连忙扯开话题，“皇妃，其实这次我是要和满袖一起来的，谁知道这丫头做事太不靠谱，前两日刚刚生了，哎！您下次看到可得好好说说她。”

　　我一听满袖生了孩子顿时来了精神，“男孩女孩？”

　　“女孩。”

　　“女孩好。”

　　“嗯，就是不知我这是男是女了，”落花抚着肚子，一脸笑意。

　　“你这应是个男孩，到时候先定个娃娃亲。孩子长大成亲了你们就成亲家了，”落花听了连连说好。

　　之后的闲谈中，虽然都有意避谈到梓晏，可是很多的事情都还是和他有联系。

　　在沁园失火后，韩亦将梓晏安顿好，就折回去救我，走到半路就看到沁园处冒起了浓烟，等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超出所有人预料。

　　这火烧了足足一天，等火熄下的时候沁园早已化成了灰，之后宫人在灰烬中找到两具尸体。

　　而梓晏昏睡了近七日，醒来之后就问到我，当他得知我已遇害，一个人在东厢内坐了一个月；之后的某一日早朝，他闯进朝堂从恒帝手中借得千万兵马，第二日就带兵去攻打了珂国。

　　珂国被攻下当日，桦襡公主也就是珂国皇后被扒下衣裳，赤身在珂国游街，到最后在珂国皇帝与千万子民面前被瀛国士兵羞辱至死，而珂国皇帝林石楠被凌迟，整个皇宫也一个不留，若不是韩亦最后拦下梓晏，只怕最后珂国只会变成死国。

　　梓晏要兵攻打珂国，别人都以为在这短短一个月他已经想通了，只是到大家最后都猜错了，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平息怒火。

　　皇后看到梓晏的所作所为，亦也对他有些忌惮，最终选择从恒帝那边下手，而接下的故事，除了梓晏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落花在我这坐了两个时辰，就被她相公接了回去，我回想着落花说的，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的。他想要的权力就在眼前，只有登上皇位，才无人能伤的了他。

　　所以，远离，不管对他还是于我，都是最好的结果。

　　夜深，雷声不止，记忆又回到了从前。

　　这一年是在失忆中度过的，如今我回到这个地方，曾经看不透的现在或许真的想通了。我所要的一直未变，只不过，学会了用更加淡然的方式去对待段行程，即使荆棘能活下去就好。

　　夏，不是太容易让人入睡，一夜的雷声到了早上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我拿了些鱼食到屋外的藕池，不愿留在屋中多想。

　　鱼好像是没有大脑的，所以它们才会这么无忧无虑，而不像人，活着这么累。

　　回宫这么久，之前失忆过的也倒安分，只是现在，是否还能太平？

　　“听说你回宫了，本宫特地来看看，怎么离宫这么久该有的规矩却忘了？见到本宫不知行礼？”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也为这事烦恼呢，这母后是不能叫了，谨年早已不是皇妃。至于这声皇后我怕更不能唤，自古皇后哪个不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

　　“你就会耍嘴皮，别忘了当初是怎么离宫的？仅一年时间，天下未更，本宫也依旧未将你放在眼里。”

　　皇后走来，要从我的碗里拿走鱼食，我面向着她，将碗藏在身后，“天下更与不更，皆不会姓何。皇后提到一年前，对了，谨年记得倒是有位宫女一直跟着你，怎么今日却不见她？”

　　皇后看着我，面色一拧突然哈哈大笑，“我宫里的女人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过问。”

　　“那是，不过一年前，我在沁园见过一女子和她长的极像，今日看不到她，怎么突然就觉得那两个人是同一人？那不就是说当日要刺杀二皇子的是你。”

　　“放肆，”皇后对我怒目而视，一只手紧紧捏着我的手臂，要将装鱼食的碗给夺来。

　　“你何必那么激动，我不过是猜测罢了。对了，给二皇子下毒的人也真舍得，归息可是千年难得，只是可惜这毒却被我给解了，皇后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谁说她为一国之母，但力气却不小。

　　“你说什么本宫不明白。”

　　“谨年只是想提醒皇后，不管你用何种毒我都有办法解，你最好别再对梓晏下手，他痛一分我还你们千分。冤有头债有主，下次可不是一个宫女性命这么简单。”

　　皇后用力地掐着我的手臂，将满腔愤怒发泄与我。

　　我将碗中的鱼食皆倒入水中，目视她道：“在这宫里谨年谁也不想伤，不过梓晏是我逆鳞，谁都碰不得。你有你的死穴，谨年是个薄情的人，欠梓晨的人情，这辈子便罢了。皇后若想和梓晏细算，那也莫怪谨年和梓晨计较。”

　　皇后气的浑身颤抖，我以胜利者姿态笑看着她，却因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人而凝目。

　　皇后转身看到梓晏，也是一怔，随后又像无事人一样，笑着和我道别，带着一群宫女离去。

　　碗中还留有残渣，我转身继续喂鱼，心里五味具杂。

　　“你难道想一直这样？”

　　“这鱼还没吃饱，当然要一直喂。”

　　残渣留下一时半刻，空碗带回去也没有用处，倒不如扔入池中，看不见摸不着，想着也不可惜。

　　池水翻起阵阵涟漪，使得聚着的鱼儿受到惊吓后纷纷散开。

　　我拍去手上的残渣，正眼看着他道：“请问二皇子，那日我醒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自己都没有勇气面对我，又要我拿什么去面对你？你应该清楚，在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用什么都无法抹去，并非简单的道歉就能重新开始，就能将过去的一切的否认。如果我是之前那个失忆的花谨年，或我会再爱上你一次，但是现在......不会！”

　　“之前只是为了保护你，为了你的安全我只有这么做。”

　　“二皇子是在提醒我，你假装失忆骗我这件事吗？确实可笑。但请你不要侮辱保护一词，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用命护住我的是戟轩，不是你梓晏，我的身份早已不是二皇妃，便是追究，也是那死去的凝香，所以还请二皇子将我当做路人。”

　　他似乎真被我激怒了，抓住我的手，硬生生的疼，“你在气我对吗？若你这般恨我，那你方才和皇后说的又是什么？”

　　我心里一阵刺痛，我看着他的脸映入他的眼。正因为懂，也正因为在乎，所以我才会与你说这番话。

　　你可懂？不懂？那便最好。

　　“二皇子又开玩笑，没有的爱哪来的恨？我与皇后说的，只不过是答应过戟轩，其中原因想必你也清楚，所以，请二皇子别多想。”

　　我看着一脸错愕的他，抽出手，转身离去。

　　这世上，多情的人苦，无情的人也苦。情中滋味，怕是经历过的人都不想再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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