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章
待到尹翩然回到自己房间,才发现窗口赫然立着一个人。
“哥。”尹翩然点燃蜡烛,朝那人虚弱地笑笑,“你怎么来了?”
尹谦然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你上还没好,怎么就跑出去了?”见他垂目不语,又道:“她,如何了?”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忧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谦然一直都看得分明。
“我没见到她,不过,”尹翩然一想起那声“夕儿”,心中便疼痛难忍,“无痕会照顾好她。”
尹谦然叹了口气,心道:若不是自己如此,断不会累得翩然。
“哥,我打算接下秦音楼了。”尹翩然苦笑着,躲了这么久,,终究是避不过,“我会接下尹家堡的全部,所以,想要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吧,不要如我一般,失去了,才知道,追不回了。”
尹谦然眼波微动,终是黯淡下来,“只是苦了你了。”
斐蓦听到尹翩然留下的话,半天才怔怔地说:“尹翩然,真心不是你这般真的。”原本以为的再次相逢,会是剑拔弩张的情景,熟料却是此番的平静,甚至连暗流也无。他转头望向东边厢房,“言汐么?不记得了?”他自嘲,或许那些过去,只有自己还在念念不忘。
同样是院子,棋局,两个孩童相对而坐。
“每日练习,钻研,我终会赢你。”无痕又如往常一样,打乱了棋子,气呼呼地看着对面的尹翩然。
翩然嘿嘿一笑,“自打我识字起,我便跟哥哥学下棋,如今你进步,我自然也是进步的,你说,你要如何赢我?”
无痕急了,大叫:“你就是欺负我学棋时日尚短!”
这是从外面奔进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小的托盘。
无痕见她,立马站起来扶住,“夕颜妹妹,你来做甚么?”
“谦哥哥从外面给我带了许多好吃的回来,我拿与你们一起吃。”夕颜答道,声音软软糯糯的。说罢便将托盘放到桌上,“咦,好生奇怪,这棋子何以是乱的?”
无痕听了夕颜一派天真的发问,只得讪讪地笑。
此时的翩然年纪尚小,并不懂得恩怨仇恨,因此待夕颜也是顶好的,他接过话来:“还不是你无痕哥哥说我欺他,正悔棋耍赖皮呢!”
夕颜听了,嘴角含笑,眼珠却是狡黠地转了一圈,道:“不如两位哥哥比剑吧!”
无痕是出了名的爱面子,但剑术却是极佳的,自己确是比不上,不过,让他赢一轮,倒是无妨。翩然如此一想,便欣然点头。
而无痕的眼睛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念道:好歹自己已练了几年了,而翩然却是近半年来才学的,从然他天赋再高,也是敌不过的。无痕也不想自己此刻正是在“欺负”翩然,只记着方才翩然仗着学龄长,胜之不武,便提起一旁的木剑与翩然斗在一起。
斗了一会儿,翩然应对已颇为吃力。无痕正暗自得意,猛然忆起这周遭是有隐卫守着的,万不可露了破绽,于是便收了势,只用于翩然同学的剑法。
饶是如此,翩然已是不敌,又一会儿,一柄木剑便被挑飞,正落在来人的渐变。翩然一看,连忙收了脸上的笑,低头,“父亲。”
“尹堡主。”无痕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无措,慌忙地低下头。
“尹伯伯。”夕颜咬着唇,也是低下了头。
来人正是尹翩然的父亲尹黎,他冷哼一声,“输了剑,还如此开心?”
“是孩儿学艺不精。”翩然不接为何父亲会在此时前来,而且还面带怒容,因而小心翼翼地,脸大气都不敢出。
尹黎突然笑道:“无痕,你练剑几年了?”
“回堡主,两……两年了……”
“哦,不愧是斐家的孩子,一套追影剑法已连着纯熟精湛,只是力道尚欠缺。”
无痕抬头,双目瞪得圆圆的,脸色惨白,“你……”心知已被识破,否认已是无济于事,“你怎知……”
“是伯石的孩子吧,我与你父亲本就有几分交情,照顾你也是应当的,只是你——偏要与斐仲天搅和在一起。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休要胡说!”无痕本是心中有些害怕,不料尹黎最后一句却是针对自己平日里及其温厚和蔼的二叔,当下认为这是诋毁,因而才愤怒地喊了出来。
“他是好人,所以贪恋你母亲的美色。他是好人,所以觊觎你父亲的家业。一个好人,害死了你母亲,设计了你父亲,如今又想借机除去你。他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响!”
“你……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叫你来寻一幅地图?呵呵,你若寻到,他便会独吞那份宝藏,你若寻不到,我便会除了你,她也不必背上谋害少主之名。不过,无论如何,你都,终将被弃杀。”
“真的有什么地图嘛?”
“没有。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他也不想想,为了所谓的藏宝如,死了多少人了。就不能,让这场闹剧结束吗?”眼泪的声音颇为无奈,他努力说得简单些,能让年少的无痕听懂。
“只凭你一人之言,要我如何相信?”
“无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还记得管家韩叔吗?他,被挑断手脚筋,毒哑嗓子,丢在了荒郊野外,只因为他知道斐仲天所做的事,而且他不愿同流合污。”
“韩叔……他现在是……死了?”
“没有,他命大,被一个猎户救了。只是那个不忍杀他的人,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我不信你!”
“小无痕,你也太小瞧我尹家朱雀了!西奎,带他下去吧。”
隐卫本是随主人一同长大,随主人退任。自小一同长大,默契十足,再加上西奎乃是白虎亲卫组之首,终日与主人相伴,仅是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其中的意涵,此刻便是懂了,应了一声,带了无痕去见了朱雀南井。
无痕见到韩叔,是在一处低矮的茅屋里。韩叔已是瘦的不成样子,手脚恢复得并不好,独自地行动都有些困难。原本正扶着墙走出来的人,一见无痕,又立即瘫倒在地。
无痕连忙跑过去扶住他。自小,韩叔便特别疼爱自己,今日见他如此,无痕心中自是十分难受,但仍不相信是二叔所为。
原本韩叔已是稳了心绪,却又见了无痕身后的南井,立马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南井忙道:“别,救你只是奉主上之命。今日是你的小主人找你。”
韩叔本便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虽然被迫害之此,却一直维持着应有的尊严,他努力自己站起来,缓缓地看向无痕。他并不像疯子一般指手画脚地咿咿呀呀,他相信小主人能够看懂自己的眼神。
无痕见他如此神情,心头大震,他深吸一口气,吐出,终于问道:“韩叔,这些,真的都是二叔,二叔做的吗?”
韩叔本以为小主人会问老爷和夫人的事,没想到第一句竟是关怀自己,不由得心生感动,眼泪便涌了出来,这一句话早将所受的苦都冲淡。只要他懂,便是什么都值得。
“所以,我的父母,也是他……”无痕叫道韩叔的眼泪,心中已是信了大半,却还是颤抖着声音文。
韩叔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往日的一幕幕都出现在眼前,老爷,夫人,少爷,还有那个救了他的,“叛徒”。
无痕闭上了眼,再睁开,已是一派清明,他道:“韩叔,蓦儿知错了。蓦儿不该是非不分,敌我不辨,错认仇人为亲人。韩叔你放心,蓦儿定会变强,必让斐仲天血债血偿!”
回到尹家堡时,无痕已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变强,因而一见到尹黎,便跪下,道:“尹堡主,无痕想拜你为师。”
尹黎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他道:“小无痕,你可知我与你父亲是何种关系?便是有交情,也绝非友情。况且,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原本尹黎告诉无痕真相时,无痕便直觉尹黎和自己的父亲是友人,此刻听来这话,才发现自己是找错了人,顿时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虽然我素来不喜斐仲天,但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会插手做些什么。不过,有样东西,是该物归原主了。”
弄影令。斐家家主的身份标识。
无痕正想道谢,至少,尹黎还是在帮他的。却听得——
“西奎,仗打十下,丢出去吧。”
还有一句话是无痕没有听到的,“伯石,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无痕被扔出去的时候,一身狼狈。他想与翩然和夕颜道别都没有机会。
八年,让一个天真的小男孩长成了一个终日带着微笑面具,却深不可测的少年。谁也不知道无痕受过多少苦,走过多少弯路,是不是想过放弃。所幸,他挺过来了。
这些往事斐蓦坐着想了许久,最终是笑了起来。
翌日,斐蓦见言汐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夕颜是失去记忆了,但不懂为何她说自己名叫言汐。
“言姑娘在想些什么?”斐蓦走近问道。
言汐回过神,浅笑,“公子客气,唤我言汐便好。”
“言汐?不如唤作汐儿。倒是‘公子’二字,反显得生分多了。”
“那好,斐蓦,你为何待我好,你我应当不识得才对。”
斐蓦低低一笑,道:“你与我以为古人相似,便自然地与你亲近。”
其实言汐见到斐蓦时也是有一种慕名的亲切之感的。
那一日他离开尹家堡,言汐便遇上了斐蓦的商队,然后就看到了斐蓦。忽然间,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喜悦之情,可随即而来的是无法忍受的头痛,使她一头栽下马去。
昏迷中,她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死者:言汐,性别:女,年龄:17,家庭状况:父母早逝,死亡原因:车祸。”
然后她看到一个少女,身上的血已经被洗干净,面容苍白,与自己极为相似,又听得,“你就是我,我便是你。从此,言汐会代替夕颜,好好活下去。”是自己的声音。
梦到了这里,言汐便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身边陪着的是哪个让自己欢欣的男子。
他道:“在下斐蓦,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言汐本想答“夕颜”,但梦中的声音又出现了,“从此,言汐会代替夕颜好好活下去。”便鬼使神差地住了口,道:“言汐。”
斐蓦见言汐不语,又道:“汐儿今后有何打算?”
言汐摇摇头,“当初只是想离开那里,并没有想得太远。”
“洛城的牡丹,再有半月便开了。那里的钟家邀了我去赏花,不如与我同去,四处走走,兴许能想起什么。”
言汐颔首,“如此也好。只是我却是个不懂花的人,便是懂,也不记得了。”
“无妨,不过是散散心,图个热闹罢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