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恋

　　の
　　人生梦如路长让那风霜 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美梦有多少方向
　　早痴痴盼望一醒来路随人茫茫
　　人生事梦的延长梦里依稀 依稀有泪光
　　何去何从找寻我的方向
　　风悠悠在梦中轻叹路和人茫茫
　　——张国荣《倩女幽魂》
　　1
　　十四岁零八个月，乐由被接回了家。这是“北方花园”三区一幢两层的小楼，和左边那一幢连在一起。二层是爷爷奶奶住的，一层归儿子住。一进家门，乐由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爷爷奶奶。奶奶腿上坐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爷爷正削一只苹果，看乐由进门转头将苹果切成丁放在盘子里递给妈妈﹕“带他上楼玩儿。”那孩子很温顺的腻在爸爸身上，由妈妈托着上楼去了。楼梯转弯处回头看她的眼神却让乐由心头一抖。
　　爸爸妈妈上去了，爷爷示意她坐到对面。
　　“你……已经不小了，这两年又经过一摊那种事儿。有些话你爸妈不方便直接给你讲，就让我跟你奶奶给你说。”
　　乐由低了下头。
　　“刚才那是老家你一个叔叔家的孩子，他们家也姓桑，跟咱们一直关系不错。这两年你跑出去家里总不能光到处找你，找不到难不成不过了是吧——咳咳！”爷爷清了两下嗓子。“一年以前，闰闰就是你爸爸的儿子我的孙子了。他前几天刚过了四岁生日，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你十四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别该说的不该说的到处乱说。”
　　“乐由，吃饭了吧？厨房里还有晚上烙的饼。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早点儿洗洗睡吧。”奶奶说着。
　　二层的灯黑着，乐由也不想去把它们按亮。经过父母房间时，她听见一阵笑闹声。目光悄悄溜进门缝，乐由看见躺在爸妈之间的那个孩子一手攀着妈妈一手攥着玩具，嘴巴里嚼着爸爸送进的苹果，脚底还不停地踩一只布熊。他们不时地发出一阵来自内心的欢笑。乐由轻轻拉上了房门。这样的笑即使是以前的自己从不能给家人的。以前的自己刻板﹑任性﹑说话耿直。而闰闰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怎样才能讨得大人欢心了。推开阔别了两年的房间门，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扑上来。她拧开床边灯，慢慢地拂去那一层灰尘。
　　就这样，很好。
　　2
　　高中，乐由从十五岁到十七岁，是在距家五个小时车程的邻省读的。她的成绩一直在八到十五名之间徘徊，还算稳定。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那段过去，至少他们会把她当做一个正常的孩子看待，除了过于忍让。是的，她的自卑不能不让她过于忍让，可这往往会被人看成是怯懦可欺。
　　学校行政大楼后面有一片小小的广场，乐由来来去去总是一个人，就常常去带了面包屑喂那儿的鸽子。后来渐渐发现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子总倚着对面废弃的篮球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再然后，她便看见他向着自己走过来，伸手递过一枚鸽哨：“喂，我是高三年级的陈斯律，你叫什么名字？”
　　乐由没有回答，愣了一下低着头走了。这之后，她再没有去过小广场。
　　3
　　三年之中，总算一切风平浪静，只有一件事令人心悸，也仍然好在男女主角并没有她。寝室里一共六个人，三年没变过。和乐由对床的是一个来自西宁的女孩，孙香慎。她剪一个男生那种毛扎扎的短发，穿中性化的衣服，说话极像男性。自称“大爷”，不论别人说什么，总要反驳贬低一番，语气霸道而专业。因为西宁是省会城市，所以“真的，你们还是应该见一些世面的。西宁，毕竟国际化大都市嘛！这里——这是人呆的地方吗？！”接下来，便是一大篇信口拈来的吹嘘。
　　乐由从六七岁便常常有机会跟随做生意的爷爷和爸爸到处飞，即使没有到过国外也不能说坏的好的一样都没见过。但凡那些女孩多一些见识的话，立刻就可以明白那些话真到底有几成是真的。
　　乐由偶尔会想她在性别一栏里填进“女”的时候心里会是什么感受？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唱歌的时候嗓音依然属于女性。她与男生为伍，但更受女生的欢迎，别的寝室的女生刚开学便“我们慎慎”地叫个不停，三天两头将零零碎碎送到床边。
　　——只是，试问，如果在完全没有异性的女生宿舍楼里真的住进个男生，又会兴奋到什么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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